第4章 回龍谷(1 / 2)

司命 九鷺非香 6992 字 2020-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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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我差距明顯,爾笙識趣的選擇了不再掙扎,只是情緒一直很低落。

大蛇把她卷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鱗甲之上,長長的身體一圈一圈將她松松的圍著,就像在她的身邊鑄成了一道堅硬的圍牆。它閉上眼靜靜養神。

爾笙坐了一會兒,見它確實沒有做出傷害她的事,她仔細一想,好像這蛇妖根本就沒對她表現出惡意。她大著膽子站起身來,伸手戳了戳它的爪子。

大蛇回頭,睜開一只眼淡淡瞅了她一下,見她只是閑得無聊在戳著它玩,於是頭一搭,閉眼繼續睡。

爾笙見它沒有表示不滿,膽子更大了起來,伸手摸了摸它身上黑甲,薄而堅韌,她得寸進尺的爬上大蛇的背脊,觸摸這它的背鰭,心中越發奇怪,這到底是個什么怪物,頭上的角像鹿,背上的鰭像魚,還有爪子,簡直……簡直像夫子形容的傳說中的龍。

爾笙順著它的背鰭看下去,忽然瞧見它背上有塊皮肉翻飛的地方,鱗甲象是被什么利刃切開,鮮血不斷的流出。爾笙好奇的伸手碰了碰那塊翻起來的黑鱗,忽然蛇身狠狠一顫,幾乎把爾笙從它背上顛下去。

尾巴卷過來,將爾笙帶到它面前,一雙金色的眼眸盯著她,讓爾笙產生了一股莫名的罪惡感:「很……很痛么?」

大蛇雖沒說話,眼眸中也沒流露出什么情緒,但是爾笙知道,剛才那么一碰確實讓它不好受,她道:「如果……如果你現在把長淵吐出來,或是把我吃進去,我就幫你吹吹。」

對於爾笙的執著大蛇似乎有些無奈,想了一會兒,它用爪子在地上刨出幾個字。爾笙盯著他爪子劃過的地面看了許久:「你在畫什么?」

爾笙不識字。她是個女孩,又是個孤兒,村里的夫子根本就沒有收她為學徒。有時夫子講課時,她會蹭去聽聽,但是學文習字要書,她沒有辦法,所以到現在除了一二三,別的字一個不認識。

大蛇這次是真的沒辦法了,唯有定定的將她盯著,眨巴著兩只和爾笙腦袋一樣大的眼睛等了許久,爾笙終於開口問道:「你真不吃我?」

它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么要吃了長淵?」

他哼哧的吐了口氣,搖頭。

「你沒吃?」爾笙呆了呆,「你沒吃長淵,但是長淵不見了……所以是長淵、長淵不要我了……」

面前的大蛇,也就是長淵,他突然發現,他終於解釋清楚了一個誤會,但是又深深的陷入了另外一個誤會里。他望著表情逐漸變得絕望的爾笙,頭一次產生了深深的無力感。

奈何他現在實在傷重,直接被打回了原型,無法恢復人身也無法運用神力使自己口吐人言。他只好卷著尾巴,用尾端柔軟的鰭輕輕拍了拍爾笙的頭以示安慰。

爾笙盯著自己的腳尖看了一陣,忽然斗志昂揚的奮起:「不對!長淵答應了不會丟下我的。他一定是被壞人劫走了!他一定在等著我去救他!我得去救他!」說完隨便找了個方向就要往前沖。

長淵心里因為爾笙的在意而微微一軟。見她急沖沖的模樣忙用尾巴將她卷住,往自己身體這邊一攬,讓她乖乖的靠著自己站好。回龍谷里四處皆是沼澤,可不能由著她亂跑。

「大黑,你干嘛攔著我?」

聽得這樣的稱呼,長淵的尾巴微微一緊。若是此時長淵卷著的是司命,那么她定會笑著說「所謂蛋疼菊緊是也。」但是現在他卷的是爾笙,爾笙只是奇怪的看他,過了好久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眼眸一亮:

「大黑,你知道長淵在哪里對嗎?」

長淵唯有點頭,爾笙眸中射出來的光幾乎耀眼:「那你可以帶我去找他么?」

長淵回頭望了望自己背脊上血肉翻飛的傷口,又默默無言的盯著爾笙。爾笙立即明了他的意思,眼中的光慢慢散去,然後又心疼的摸了摸長淵的鱗甲:「我忘了你受了這么重的傷,那我幫你把傷養好了,咱們就去找長淵好么?」

哪能說不好,長淵想,等他傷好了一點點,就立刻恢復人身,絕對片刻不耽誤!

爾笙的性子單純,說放下倒就真的放下了,自然,她說要幫大黑養傷,自然也是要落實到行動上來的。她撕下自己褲腳上的一塊布,拿到小河邊搓洗干凈了,跑到長淵面前道:「你身上流這么多血,肯定粘著不舒服,我幫你擦擦身。你放心我會避開你的傷口的。」

長淵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他以為擦擦就是隨便擦擦……

爾笙得到同意,立馬忙開了。對於她來說,這條「蛇」大得過分,爬上爬下的擦拭廢了她不少力氣。但是這是能帶她找到長淵的家伙,爾笙想,絕對不能敷衍了。

於是她擦得相當仔細。但她若再細心一點的話應當能發現,當她仔細的擦洗某些部位時,那漂亮的金色眼眸里不斷飄過絲絲尷尬與赫然。長淵堅硬的鱗甲里那顆許久不曾激動過的心,被撥弄得活躍的蹦躂了許多次。

在被關入萬天之墟時,長淵只能算是一條幼龍,對龍族生育之事雖有了解卻沒有實踐。知曉龍族被滅族以後,他從此就絕了生育後代的念頭,畢竟他一條公龍要做這種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之後千萬年里他一直獨守萬天之墟,再然後司命來了,司命豪邁得不像一個雌性,但是她好歹也是個雌性,司命雖喜歡在他身上蹭來蹭去的戲弄他,但是她仍知道長淵身上哪些地方要少碰,哪些地方盡量不要碰,哪些地方根本不能碰。一龍一人相處,司命把分寸拿捏得相當好,長淵自然也沒什么別的念頭。

但是爾笙不一樣。她沒了司命的記憶,對龍這種生物半點不了解,連他逆鱗處的傷口也敢伸手去摸一摸。擦到那種地方……那么仔細的擦……

長淵忍得渾身顫抖,然而她卻渾然不知,長淵又怪不得她,只好自己要碎牙齒和血吞,把被爾笙撩撥起來的戰栗感,死死的壓抑下去。

偏偏爾笙的好奇心還該死的強……

「咦?」爾笙奇怪道,「大黑,你這里只長了一條腿,還沒爪子,是被誰砍掉的嗎?為什么沒流血?」不等他做出什么反應,爾笙用手戳了戳『那條腿』,「痛嗎?」

長淵轉過頭,金色眼眸中有了點近乎可憐兮兮的濕意和一些莫名的光,他的呼吸也變得沉重許多。爾笙立即意識到,他定然是痛極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這里也受傷了,我會避開的,不會碰到了。」

長淵把頭放在地上,瞟了爾笙一眼,然後又拖著腦袋望向遠方。

爾笙想了想,他剛才那個眼神,有點類似於……那個什么詞來著?

哀怨?

忙了幾個時辰才終於將他全身給擦拭干凈。爾笙很高興的蹭到長淵的頭旁邊,摸了摸他的龍須:「大黑,你一定要好快點啊。」

才經過一番『搏斗』的長淵似乎有點沒精神,哼哧了一聲,算是應了爾笙。

爾笙忙活了半天,身體有些疲憊了,倚著長淵的嘴邊坐下,這下倒是全然不擔心他會將她吃掉了。坐了一會兒,睡意來襲,她腦袋點著點著眼睛就閉了起來,不一會兒舒緩的呼吸均勻的響起,徹底睡著了。

長淵用尾巴將爾笙小心翼翼的卷起來,然後團起身子,將她放在中間,細細的把她的睡顏打量了一會兒,頭倚著自己的身體,也閉上了眼,靜心調養。

回龍谷雖是被封印之地,但是仍有白晝之分。半夜的時候,月明星稀,涼風徐徐,爾笙半是冷半是餓,難受得清醒過來。

長淵的身上全是黑色的堅硬鱗甲,哪能取暖,她又整整一天沒吃飯,還折騰了那么久,此時腹中空無一物,更是凍得難受。爾笙借著月色,爬出了長淵團起來的那個圈,剛往前走了兩步,忽覺有溫熱的氣息噴到她的後頸之上,她還沒來得及看清,衣領便被長淵咬住,乖乖的拖了回去。

「大黑。」爾笙也沒掙扎,任由他將她拖回去,她站穩身子,轉過身去望著他印著月色的金眸道:「我沒有丟下你的意思,我只是肚子餓了,想去找點東西吃。」

長淵眨了眨眼睛,這才想起,現在的爾笙與以前的司命不一樣,她仍是凡胎肉體,需要進食才能活下去。但是這回龍谷中根本就沒有其他活物,唯一能吃的,或許只有這地里的草根罷了。

長淵有些愧疚,當初只記得逃命,卻忘了逃進來之後怎么讓一個人類活下去。

他尾巴擺了擺,將身後一處草地掃平開,又示意爾笙往那處走。爾笙不明所以:「這里有吃的么?」

長淵用爪子刨出兩根草根,用鼻子頂到爾笙身前。

「這個好吃么?」爾笙撿起其中一個,借著月色看了看,奇怪道,「這個草的根怎么長得像蘿卜?看起來挺好吃的,我去洗個嘗嘗。」

爾笙抱著『蘿卜』啃了一口,只聽崩的一聲,她臉色瞬間變了。長淵湊過腦袋去看,爾笙捂著嘴哭喪了臉。

長淵不明所以,心道,難不成這草根有毒?不等他多想,爾笙手從嘴邊拿了下來,一顆斷牙混著血水躺在手心里。

長淵一怔。

爾笙恍然失神:「萌牙……又磕掉了……木有了。」

這下可好,兩顆白白的大門牙在這兩三天內都磕沒了,爾笙氣得將草根扔在地上,狠狠的用腳跺了跺。可是那草根仍舊分毫未損。報仇無果,爾笙傷心的撲到長淵面前,趴在他臉上,抱著他的鼻子狠狠泣了一陣,一邊哭一邊嘟囔:「木有萌牙,啃不了羅鋪……唔等找熬長淵我嗅餓死了!」

沒有門牙,啃不了蘿卜,不等找到長淵她就要餓死了。長淵將她漏了風發音不准的話聽了個明白,他這次已經知道沒有門牙是死不了人的事,但聽得爾笙這般哭訴他仍舊相信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事態。

司命常說:失節事小,餓死事大。在回龍谷中,爾笙只有草根可以吃,而這草根似乎又超過了凡人所能咀嚼的硬度……

長淵想了想,忽然動爪子刨出了許多草根,然後用尾巴把爾笙卷到一旁,他一口咬銜起幾個圓滾滾的草根,鋒利的牙齒稍稍一用力,草根應聲而碎,根中的汁液流出,聞起來甚為芬芳。長淵沒急著把破開的根給爾笙吃,而是自己先吞了進去。隔了一會兒,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這才如法炮制,咬碎了幾個草根堅硬的外殼,放在地上。

爾笙,看了看幾個破開了殼的草根,又將長淵的牙齒翻出來看了看,最後終於承認,這個世道是不公平的。

草根的內部比起外殼來十分的柔軟,爾笙輕輕一吸,像喝粥一樣,將里面的汁液吞進了肚子里:「咦?」她奇怪的打量了一眼滿地的草,又喝了一口汁液,「這個……怎摸有蟲子的味道?」

她這樣一說,長淵忽然感覺腹內慢慢升騰出一股熱氣,就如同吃了爾笙找來的那些蟲子一樣的感覺。

他靜下心來,慢慢凝聚體內漸漸生出的內息,然後欣喜的發現,這些草根療傷的做用或許還比林中的蟲子更為有效。

長淵不知,回龍谷中數千年無外人踏足,龍冢之中散發出來的殘留氣息令這片被封印的土地之中靈氣氤氳,地里生出的花草千百年不敗,其根更是將這千年靈氣都蘊藏其中。爾笙村後樹林中的那潭水便是與回龍谷的水相通所以才常年清澈,樹林中的草木皆受此水恩澤,自然也常盛不敗,而林中的蟲子以林中草木為食,體內積聚了靈氣,也就成了療傷聖葯。

如今這草根生長在回龍谷之中,自然是比外界的蟲子更有效的治理長淵的傷。

爾笙吃得不多,但是已足以飽腹,身子也暖和了起來,她主動偎到長淵的脖子處,那里有一圈蓬松的長毛,正好可以用來畏寒。她道:「大黑,我睡咯,你別再把我卷過去卷過來的,我就睡這兒,暖和。」

長淵凝神調息,沒有搭理她,但是腦袋卻輕輕的往爾笙那處偏了偏,遠遠看去,倒象是一龍一人,互相依偎著的模樣。

如此在原地不動的過了三天,爾笙眼瞅著長淵背脊上的傷慢慢愈合了,心中欣喜。可是等到第四天早上,她睜眼一看,卻發現自己睡在草堆之上,而大黑已不見了蹤影。

爾笙登時驚醒,站起身來四處張望,尋找著大黑的身影。

今日回龍谷起了霧,籠罩了天地的大霧阻礙了爾笙的視線,她喚了兩聲大黑,聲音消失在茫茫霧色之中,連回音也不曾有。

爾笙有點心慌,這樣的感覺就象是天地間只有她一人一樣。

忽然,不遠處傳來輕細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霧色里顯得尤為突兀,爾笙凝神細聽,發現聲音越來越靠近她了。她心中起了一絲戒備,而更多的卻是一分期待。

那人的身影在霧氣中影影綽綽的投顯出來,爾笙漸漸瞪大了眼,沒等完全看清那人的面容,她箭一般沖了出去,撲在那人的身上一陣搖頭晃腦的猛蹭:「長淵!長淵!」

這一身黑衣打扮的正是恢復了人身的長淵。

見爾笙這般在他身上磨蹭,長淵微微僵了一瞬,經過上次的「擦身」事件之後,他對爾笙的親昵難免顯得有些不自然,然而感覺到爾笙微微顫抖的身體,他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將手放在了她的頭上,輕輕拍了拍,似安慰,又似親昵的撫摸。

「你去哪兒了?我一醒來就在這里,旁邊睡了一只大黑蛇,我還以為你被它吃掉了。」磨蹭了好一會兒,爾笙才抬起頭來望著長淵,這話說得無比委屈。缺了兩顆門牙的嘴看起來不太雅觀,一說話不僅漏風,還四處濺唾沫。但是長淵不在意,爾笙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

「那不是蛇。」長淵糾正爾笙的錯誤,「是龍。」

「龍?」爾笙呆了呆,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為難的神色,「可是龍……怎么那么猥瑣……」

猥瑣……

宛如一道驚雷劃過長淵腦海,砸得他有些措手不及,他怔愣了好一會兒:「是……是猥瑣么?」

「它一直蜷縮著,看起來很不精神。」

「或許是因為受傷。」即便是面對司命長淵也不曾如此著急的想解釋清楚一件事情。

爾笙點了點頭:「是啊,他受了很重的傷,看起來一點不精神,十分猥瑣。」

長淵又是一怔,心道,難不成,在她心里所有生物受傷之後就會變得很猥瑣么?這、這……

腦海中隱隱劃過一道光,長淵忽然想到爾笙素日用詞不當這個毛病,琢磨了一會兒帶著些許小心的問道:「你說的應當是萎靡吧。」

「咦?」爾笙一愣,恍然大悟,「啊,那個詞叫萎靡么,我就說說起來怎么不大順口。」

長淵沉默,他愈發深刻的認識到,或許在教爾笙法術之前他應當教教她寫字。

「對了,說到大黑,剛才我就沒看見它了。跑哪里去了?」爾笙在長淵懷里探出頭四處張望。

長淵摸了摸爾笙的頭,蹲下身來,望著她的眼睛道:「爾笙你知道我並非人類。」

「嗯,知道。」

「大黑……你前幾日看見的那條龍,其實是我的原身。」長淵怕她聽不懂,又直白的加了一句,「爾笙,我是龍。」

爾笙盯著長淵眨巴眨巴了眼睛,透亮的黑眸越發閃亮起來:「我家相公人長得漂亮對我又好,還會法術,還能變成大黑……龍!」她圍著長淵轉了兩圈,「我的眼光太他奶奶的好了!」這語氣中透露著的驕傲,活像她自己也能變成龍一樣。

看著爾笙現在閃閃發亮的目光,長淵忽然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忽然,爾笙臉色微微一變,慢慢升起一股潮紅:「那么說……那么說,那天我是在幫長淵擦身,光禿禿的……」

提到這個話題,長淵噎了噎,清咳兩聲,目光瞟向遠處,臉色也漸漸變紅了。

「哎呀。」爾笙捂臉叫道,「好羞澀!」雖然她是這樣叫喚,可是還是硬生生的沖進了長淵的懷抱里緊緊將他摟住,因為長淵此時蹲著,爾笙便把腦袋放在他的頸窩處亂蹭。蹭了許久,爾笙突然抬臉來,在長淵耳邊小聲道,「雖然給大黑擦身很累,但是如果你喜歡的話以後……以後你還要擦擦,我也可以幫忙。」

「爾笙……不可如此。」長淵拉開她。

「咦……這是怎么了!」爾笙驚呼,「怎么留了這么多鼻血?」她慌亂的用手去捂長淵的鼻子。

「嗯,無妨。」長淵淡定的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強迫著自己念了許多遍靜心咒,才總算定下神來。

「真的沒事?你背上不是有傷么?是不是口裂開了?」

背上傷口裂開了,血會從鼻子里面留出來么……長淵默了默,沒有問出口。他道:「傷勢已穩定了不少,只是要打開回龍谷的結界到外面去,我身上這點神力還是不夠。」

「那咱們就在這里呆著吧,有長淵陪著,沒什么不好。」

長淵搖頭,望了望蒙了霧的天空,明明什么也有霧蒙蒙的一片,爾笙卻見他眼中生出了許多向往:

「以前我常年被幽禁於萬天之墟,不知生為何物,亦不知死有何懼,空修了萬年的神力,但卻不知自己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後來……有人告訴我外面的天地浩大,世事變幻無常,我便想著要出去走走,看一看這蒼茫大地,是否真如故人所說的那樣美好。」

「看到了嗎?」

「誠如故人所說,人世滄桑,有喜有悲,可是這一點還不夠。」長淵道,「我想親自用腳丈量這片先祖曾生活過的土地,彼時,每一步皆是修行。」

爾笙點了點頭:「那我就陪著長淵好了,你想去哪里,我們一起。」

長淵拍了拍爾笙的頭,沒有說話,他知道,爾笙是司命的轉世,她不是下界渡劫便是在上界出了什么事故,躲到下界來的。她此生注定不得安樂,也必定不能一直陪著他。

但是,既然她想,他就會護著她。

「長淵。」爾笙忽然問,「你以前為什么會被幽禁起來呢?你做錯事了么?」

長淵一怔,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冷的譏笑,而面色卻依然平靜:「沒有,只是無能之人皆相信所謂天意。」

爾笙不大懂這話的意思,但是聽長淵這個口氣,她便識趣的換了話題:「那我們現在怎么辦?在這里呆著,等你傷完全好了咱們再出去么?」

「嗯。」長淵牽起爾笙的手,「不過我們要換個地方住,這里濕氣太重,對你不好。」

爾笙乖乖的由他牽著,亦步亦趨的跟著他的步伐慢慢走,即便她根本就不知道長淵要帶著她在茫茫霧色之中去哪里。

回龍谷中多沼澤,即便是長淵牽著爾笙,爾笙依舊走得有些踉蹌。

不一會兒長淵便停下腳步,蹲下身子,輕聲道:「爾笙上來。」

爾笙遲疑了一番:「可是……你背上有傷。」

「無妨。」

爾笙這才敢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越過他的肩,抱住他的脖子。長淵背著她,一步一步走得平穩。爾笙才開始還有些緊張,怕自己壓著了他的傷口,慢慢的見長淵確實走得輕松,才放心的把腦袋搭在他肩上。

出神的看著兩人慢慢糾纏在一起的發絲,爾笙道:「長淵,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你對我很好。」他很自然的答了話之後自己也有點困惑,「你又是為何?」

「我喜歡你。」爾笙抱著長淵脖子的手緊了緊:「一看見就喜歡。」

「喜歡?」長淵看著前方被大霧迷了的路,神色間有些迷茫,喃喃道:「或許……我也是。」

爾笙聽了這話心里一時激動起來,只想著要把自己的這份喜悅傳遞出去,正好她又趴在長淵肩上,「啪」的一口便啃在長淵的臉上,力道大得幾乎要在他臉上印出個缺了兩瓣門牙的印子。

長淵頓住。

爾笙咧著嘴笑得正開心,見長淵望她,她猶豫了一下,問:「咬得很痛么?」沒等長淵答話,她便把自己的臉伸了出去:「好吧,為了公平,你也可以咬我一下。不可以太重!」

「咬?」

「以前隔壁的朱家嫂子和我說過,和喜歡的人可以互相咬一咬。」

「還有這樣的規矩。司……沒與我說過。」

司命自然沒有與他說過,司命與他說的叫「辦事」、「交配」、「准備生孩子」!人類的偉大之處就在於,他們總是能把一件事變化出好多種說法。

爾笙將臉伸出去半天,沒見長淵動作,剛想安分下來,長淵忽然探過頭來,一口咬在爾笙的唇上。爾笙只覺唇上一麻,身體忽地變得酥軟,還沒等她產生多余的感覺,長淵便放開了她的唇。盡管連爾笙也感覺出來了,他放得很艱難,或者說是……意猶未盡。

「為什么咬我嘴巴?」爾笙愣愣的問。

「找不到別的地方下口。」長淵答得自然。

爾笙還在怔然,卻見長淵抿了抿唇,神色有點奇怪:「為何……有點不對。」

「是不對……」爾笙摸了摸自己的嘴巴,「長淵,你使什么法術?為什么……為什么我被你咬了卻覺得很舒服?」

長淵同樣困惑的看了爾笙一眼:「興許是你身體里殘留的法術吧。」這話他沒說完,後半句是——我也覺得很舒服。

欺負爾笙,會有種奇怪的愉悅感。長淵有點被自己這種喜好嚇到,心底又是幾遍靜心咒低語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