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求葯(1 / 2)

司命 九鷺非香 4386 字 2020-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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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捉爾笙的欽差名喚黃成,是個皮笑肉不笑的虛偽家伙。

離開無方之時,黃成對寂悟又謝又拜,說了一堆無方仙門為國除害無方仙尊大公無私的屁話,然而轉過頭來便對爾笙長淵凶惡起來。但卻仍是顧忌他們是修仙的人,身懷異能,不敢貿貿然動手毆打。

對於這樣的小人,兩人自是懶得去理會的,讓爾笙不安的是一路押解著他們的這群奇人異士。她能感覺得出來,這群人若一個一個單打獨斗,根本不用長淵動手,光是爾笙便可以將他們一一收拾掉。

但是離開無方之後,這群人趕路的時候似乎是在按照某種陣型走,每人臉上的神色皆是肅穆沉凝,仿似並不是在趕路,而是在吟誦什么咒語。

趕了一天的路,離無方漸漸遠了。到了夜里,坐了一天轎子的欽差嚷嚷著要歇息,一邊抱怨著此處偏僻,連小山村也沒有一個,一邊令隨行的士兵去山林的獵捕野味,一邊燃起了篝火,在隊伍前方喝起酒來。

圍在爾笙長淵周圍的奇人異士們卻連眉毛也沒動一下,皆如同木偶一樣分布在他們周身。

「長淵。」爾笙戳了戳長淵的手臂,湊到他耳邊小聲道,「你有沒有覺得這些人很不對勁。」

長淵不甚在意的點了點頭:「自是不對勁的,北斗之陣,主殺,這些人怕是並不是想接我們上京見皇帝,而是打算在路上便殺掉我們。」

爾笙一怔,下意識的拽了長淵一下道:「我們逃吧。」轉念一想,她又搖頭道,「不對,我確實是做錯了事情的,殺了那么多無辜的人,應當受到懲罰。以命抵命也沒有錯……」

長淵只是看著她,並不答話。

「可是……我不想死。活著可以贖罪,可以去幫很多人,救很多人,可以用以後很長很長的時間來彌補我的過錯。但是人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沒了,補不了過錯,只能變成一具腐壞的屍體。」

爾笙她本以為好歹也要等到見著皇帝,審問一番之後才給她定罪,反正到時候她若是沒有破除魔印,仙尊也是要里殺她的。不如借了皇帝的手,省得逼得仙尊親自殺了她心里難受。她沒想到那皇帝竟直接下的是殺令。

若是現在她已經完全入魔,別人要她的命無可厚非,但而今她神智清醒,正在努力尋找破魔之法,她有活下去的理由,並且想努力活著。

長淵摸了摸她的頭:「想做什么便去做,我與你站在一起。」他想,左右就這一世的時間,他應當讓爾笙隨心而活。

爾笙想了想,倏地站起身來,離她最近的一圈術士皆被她突然地這個舉動嚇得一怔,立即擺出防備姿勢,以為她會耍暗器偷襲,不料她竟堂堂正正的沖那欽差喊道:「喂!我不想去京城見皇帝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沒時間耽擱。」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大驚,黃成的臉色在火光中變了幾變,登時大怒道:「大膽!聖上旨意豈容爾等小民挑揀!」

爾笙扭頭便與長淵說:「你瞅,他不讓咱們走。」

長淵慢慢站起身來:「揍。」

尋常人哪里經得住長淵這殺氣騰騰的一瞪,黑夜之中,欽差黃成徑直嚇得尿了褲子,他摔坐在地上大罵道:「反了反了!快來保護本官!你們這些廢物還愣著干嘛,趕快殺了這兩個逆賊!」

盤腿坐與四周的術士登時雙手合十,口中呢喃的經文登時大聲起來。四周漸漸升騰起一股金色的佛光。隨著佛光漸盛,爾笙忽然覺得心口一痛,渾身像被禁錮一般難受起來。

「長淵……」她本能的抓住長淵的手,卻發現他的手此時有些顫抖冰涼。爾笙心中一驚,抬頭望去,只見長淵神色沉凝,眉頭微微皺起,而額角已滲出了幾點冷汗,爾笙急道,「你怎么了?」

長淵此時已不能分神答她的話,氣行丹田之中,他一聲低喝,只見一道銀光自他周身盪了出去,眾術士渾身皆是一顫,有的甚至唇角溢出了血來。

長淵不好受,對方也不大輕松。正是僵持之局。忽然那道不男不女的聲音又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爾笙,此乃上古御龍之術,特地為了馭龍而編排的法術,本是早已失傳之法,而今不知為何卻落到這群凡人手里,看來,你的長淵今日不死也得重傷了。」

爾笙心中大驚,卻又不敢大聲說話怕擾了長淵心神,唯有在心中暗暗想道:「你胡說!上古之法怎么會讓這么多凡人學會,你定是又要誆我殺人,害我入魔,我今日絕不聽你的話!」

「爾笙,你忘了,你即是我我即是你,你活著我便也好好活著,我們倆性命相依,我又怎么會害你,我約莫是這世上最真心的想讓你活下去的人了。」影子道,「入魔又有什么不好,獲得強大的力量,隨心所欲的做事,誰也強迫不得你,誰也不敢欺辱與你。」

「像如今,長淵遇險,沒有力量的你什么也做不了,只有眼睜睜的看著他獨自應對危局。他或許會死掉,從此消失在你的生命之中,一如你的父母,幼時長大的那個村庄一般,消失得干干凈凈。

「閉嘴!」

「入魔有什么錯?你不想掌握生殺予奪的權利么?如同權勢與財富一般,人們貪戀,只是因為想讓自己活得更好,活得更好,這不過只是世間萬物最質朴的要求罷了。」

爾笙猛的甩了甩頭,大喝一聲「閉嘴」。她拔出一鱗劍便沖了出去,一劍刺向離她最近的一個術士,下手快而狠,直取對方咽喉處。

然而離那術士還有尺許距離,一鱗劍便如扎進了一團棉花之中,再無力向前挪動一分。

爾笙大怒,似堆了一口怒氣急欲發泄出來,她氣下丹田,一聲大喝,猛的拔出一鱗劍,再一次劈向那名術士,霎時,靈力與佛法激烈的撞擊,越發厲害的摩擦濺出耀眼的火花。

爾笙毫不吝惜的將靈力注入一鱗劍之中,她的虎口被劍反彈回來的力道震裂了虎口,鮮血染上劍柄,但她仍舊一無所覺的拼命灌入靈力。

漸漸的,佛法保護之下的術士額頭慢慢裂開一道口,越來越深,越來越大,腥紅的血液順著術士的額頭流下,染得他面目猙獰。

適時,在那名術士被爾笙砍出一道血痕之後,其余的術士頭上,在同一個位置都出現了傷口,流下血來,一時間空氣中的血腥味大盛,空中佛光猛的弱了下去。

見對方出了血,爾笙心中詭異的升騰起一股暢快之意,眼見自己已經替長淵解了危,但是她仍止不住手想要繼續劈砍下去,直到這些令人厭惡的金色佛光徹底消失,直到所有術士橫屍荒野……

「爾笙!」御龍之術威力大減,長淵終是分出心來喚道,「不可如此。靜心。」

恍若當頭一棒,爾笙手一抖,靈力盡數褪去,然而於她對抗的力量仍在,爾笙只覺眼前金光一閃,她整個人便被彈飛出去。

長淵心神一亂,突然之間,一名術士突然大聲喝道:「放屠龍毒!」

忽聽這毒葯名稱,長淵一個怔然,回過神來之時,天空之中已經密密麻麻交纏起了無數銀色絲線,令他窒息的味道鋪天蓋地壓了下來,無孔不入的扎入他的肌膚。

長淵黑眸之中金光大盛,他唇瓣顏色逐漸變深,最後直至全然烏黑,森白的犬齒一分分快速長長,他的喉頭發出渾厚的龍吟之聲,百步之外的尋常士兵與欽差黃成皆被震得七竅流血,躺在地上生生暈死過去。

爾笙驚駭的看著長淵的變化,忽然想到:他莫不是……莫不是被這毒葯生生逼出了原型!

「桀桀……」陰陽難辨的聲音在爾笙腦中駭人的響起,「這些凡人倒還有點本事,不僅弄到了上古法陣,還弄到了上古毒物。爾笙,你夫君今日怕是在劫難逃啊。」

「什么?」

「爾笙不知,上古龍族凶悍難馴,唯一怕的便是這屠龍之毒,天生克星,此毒一旦入體,便會將他逼回原型,致使其動彈不得,最後只有被活生生的封印或者殺死。」

爾笙看著長淵幾近猙獰的面容,心中懼怕之意從來沒有這么強烈過。

「上古神龍一族,便是滅在了此毒之中,我見長淵方才那表情,他定是想起了許多有趣的事情,桀桀桀桀……」

爾笙忽然憶起許多年前,在那個名叫回龍谷的地方,長淵仰望著直聳入天際的龍柱,他的神色落寞而哀傷。就像個被拋棄的孩子,憤恨天命,卻又只能無能為力的接受……

「爾笙,墮魔吧,把所有都交給我,我給你力量,助你救下長淵。他若死了,你該如何是好?」

長淵……

「嘻嘻,沒錯沒錯,乖孩子,相信我,我會幫你。」

爾笙垂下眼眸,輕輕呢喃著:「我會幫你……我會幫你……」越到後面,聲色越近嘶啞。

當她再抬頭的那一瞬,眸中盡是腥紅血光。

清晨時分,無方仙門之中。

仙尊窗前掛著的鎮魔鈴倏地清脆一響,立於屋外的靈劍掀炎眸光微動,看向正在屋中打坐的清冷仙人。

長武緩緩睜開雙眼,手中捻了一個決,窗邊的鎮魔令便「叮鈴鈴」的飛到了他的手中。鈴鐺震顫不已,似在害怕些什么。

「掀炎,寂悟可是讓爾笙隨那群術士走了?」

掀炎自屋外走進,恭敬答道:「是。」

長武一聲冷斥:「我這群弟子當真是一個比一個糊塗。」

掀炎垂頭不語。長武廣袖一揮,起身便往殿外走去:「化劍。」長武一聲命令,掀炎周身焰光一閃,登時化為一柄三尺長劍,其劍身如艷陽一般,劍刃金赤,而劍身泛白,耀眼奪目。

長武廣袖一拂,御劍而上,身影瞬間便消失在了屋內。

清晨的微光斑駁灑下,荒林之中,殺伐已歇。

遍地的殘肢斷骸,混著鮮血與粘稠的綠色毒葯浸濕了土地。

長淵面如死灰,臉上翻出了幾片細小的黑色龍鱗。此時的他雙眼緊閉,汗如雨下,已經無力走動,只任由爾笙扶著他在樹邊坐下。一鱗劍上的鮮血滴落在兩人的衣衫上,染出一朵朵血花,但這些血卻沒有一滴是他們兩人的。

爾笙面無表情的用手將劍刃上的血跡抹掉。她眸中一片腥紅,眼神無比空洞。她觸碰著長淵的臉頰,掌心的鮮血卻抹在了他的臉上,爾笙一怔,用衣袖擦拭血跡,但是卻將長淵的臉越抹越花。他額上的冷汗順著臉頰滑下,暈開血液,留下一道淚般的痕跡。

他看起來痛苦極了。爾笙想,她或許應該把讓長淵難受的人都殺掉。這樣,長淵心里舒服了,她便也不會痛了。

一鱗劍在手中一緊,爾笙踩過許多胳膊和腿,走到了欽差黃成面前。

昨夜,她只殺了作法陣的術士,還沒有動這些飯桶官兵。

「起來。」她冷冷道。但是被浩然龍氣所震暈的人怎么能聽見她這話,躺著的人沒一個回答她。

卸了他們的四肢亦或挖出他們的內臟,痛了,自然就會醒。這樣的想法在爾笙腦中一閃而過,她抬起一鱗劍在欽差黃成的手臂上比劃了一下,劍刃上殺氣逼人,還未接觸到皮膚便已讓凡人感到極致的壓抑。

黃成一聲呻吟,掙扎著睜開了眼。還在恍惚間便對上了爾笙宛如煞神一般的眼神,他心底一陣駭然的狂跳,舉目一望發現四周修羅場一般的情景黃成登時嚇得尿了褲子。

「上……上上上仙,上仙饒命!上仙饒命!」

「解葯呢?」

「什、什么解葯?」

爾笙看了長淵一眼道:「你們給長淵下的毒,解葯交出來,我就放了你,不然……」一鱗劍一揮,在三丈外的地上劃出一道長而深的裂痕,「劈了你。」

黃成面色青白,渾身顫抖不已,他哭道:「上仙,小官小官只是聽從皇上的命令,來……來請你們二位,別的小官一概不知啊!」

爾笙微微眯起眼,鮮紅的眼瞳里仿似要滴出血來:「撒謊。」言罷,她微微抬起一鱗劍。

素日里耀武揚威的官員霎時駭得面如土色,肝膽俱裂:「上仙!上仙!手下留情,我什么都說,我什么都老實說。」他跪趴在地上,涕泗橫流,「此次小官大膽來到無方冒犯二位仙人,實在是因為皇命難違,皇上聽說傲城出現了神龍真身,不久傲城邊駐扎的軍隊又遇襲,難免以為是有叛黨逆賊在圖謀不軌,但是事情牽扯無方仙門,事關修仙聖地,皇上不敢大意,便將此事交給了國師大人安排,這些術士……這些術士皆是國師大人的門徒。想來上仙所說的解葯定然在國師大人的手上。」

「國師在哪兒?」

「京城。」

爾笙收起一鱗劍,轉身便背上長淵御劍而走。

黃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抖了半晌,待安靜了許久,他忽然聽見身邊的士兵居然還有呼吸,頓時心中大喜,連忙狠狠的抽打士兵的臉頰,喚他們起來。

忽然,頭頂白光一閃,爾笙竟然又背著長淵落在了他面前。

「上……上仙,小官真的什么都說了。」他以為爾笙重回此地定是想殺他滅口,一時間悲從中來,想到他的老母妻兒和幾房美艷的小妾,竟然泣不成聲起來,「真的……真的什么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