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入魔已深(1 / 2)

司命 九鷺非香 5199 字 2020-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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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淵是枕在爾笙的腿上醒來的,彼時爾笙正用食指輕輕戳著他在睡夢中無意間蹙起來的眉頭。

兩雙眼眸靜靜的對上,而後他們便一直呆呆的盯著對方,直到爾笙驀地抬手遮住了長淵的眼睛,她閉上眼甩了甩腦袋道:「不小心看成斗雞眼了,唔……好難受。」

長淵也沙啞了嗓子道:「幫我也揉揉眼。」

爾笙便乖乖的給他揉著眼睛:「長淵。」爾笙停下手上的動作,直勾勾的盯著他,「我們去九幽魔都好不好?」

長淵微微一怔,他看著爾笙瞳孔中的暗紅心中猛地一跳,絲絲心疼彌漫出來,他記得他的爾笙本來有一雙這世上最漂亮的眼睛,黑得一塵不染。

見長淵久久沒答話,爾笙心中微微有些慌亂:「你……不想去嗎?你討厭……魔嗎?」

微微一聲嘆息,長淵伸手摸了摸爾笙的臉頰:「我喜歡爾笙。」喜歡得沒法去討厭她任何一個缺點。

龍這種生物感情一點也不細膩,如同他的招數一樣,渾厚霸氣,一出手便是橫掃千軍之勢。他的喜歡和討厭也是一樣的,要么一點都不要,要么就要全部。

「我也喜歡長淵。」爾笙握住長淵的手,垂下眼眸,「很喜歡。」

「啟程去九幽魔都吧。」長淵道,「我們一起。」

爾笙點頭,腦海中卻忍不住想起了孔美人那句冰冷的話——遲早有一天,你會控制不住欲望,把他親手毀掉。

毀掉長淵?除非她是真的瘋了。爾笙轉念想到自己心中時刻涌動著的暴虐殺意,面色倏地白了下來,如今的她,可不就是瘋了么。

長淵坐起身來,拍了拍衣裳,象是突然想到什么,問道:「我身上這毒是如何解的?你可是找到了那下毒之人?」

爾笙不願意讓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得來的解葯,默了許久,指著頭頂上的樹葉道:「長淵,你看,夏天快到了。今年七月我就該滿十八了,以前娘親告訴我,女孩子到了這個年紀就可以生孩子了,到時我給你生個圓圓的龍蛋好不?」

長淵耳根驀地一紅,他沉默了一會兒,隨即抿了抿唇:「好……」他溫吞吞道,「七月,很快了。」

下蛋……約莫也快了吧。

被爾笙如此一岔,長淵倒還真就忘了自己原來問了什么話,兀自在那處細細琢磨,沒一會兒便琢磨出了一臉的緋紅。

爾笙想,她的心眼大概是真的變壞了吧,變得會利用自己的優勢,欺負長淵了。

孔美人說的紫琳鎮不大好找,長淵又受了傷,走不快。爾笙心里害怕三日後到不了孔美人說的那個地方,心中焦急,長淵見了,以為爾笙是在擔憂自己的身子,安慰道:「中了此毒,我能這么快的醒過來已是萬幸,提不起神力來也是自然的,爾笙不必著急。」

爾笙不敢告訴長淵真正的原因,只有裝作不急的模樣。兩人走走停停,耽誤了許多時間。在第二日傍晚的時候卻在路上遇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爾笙的師侄——辰渚。

當初那個見到長淵便會被他的氣息駭得腿軟的少年,今日已長得與長淵一般高,正是意氣風發的年華。爾笙碰見他的時候,辰渚正將一個豬妖斬與劍下,他聽見身後有腳步聲踏來,警覺的回頭,卻發現是許久不見的爾笙……和她的夫婿。

辰渚剛剛紅起來的臉立馬青了:「爾笙!你……」他剛想如往常在山中撞見爾笙時那樣呵斥她幾句,但是想到爾笙與這個男人走在一起並沒有錯,他們本來就是夫妻。辰渚喉頭一哽,一時無言。

爾笙見了辰渚,心中霎時起了戒備,她四處望了望,待察覺到沒有其他人之後,緊盯著辰渚道:「我不會回無方了,你走吧。我不想和你動手。」

辰渚一怔,眉頭深深皺了起來:「你在說什么話,你這幅模樣是怎么回事,仙尊那道命令又是什么意思,為何竟象是在通緝你一般?我不過是閉關修煉了幾月,你又闖什么禍了?」

辰渚在輩分上雖矮爾笙一輩,但是卻仗著自己入門早,修行方面很有天賦,又肯用功,修煉成績比爾笙之前要好上許多。他與爾笙說話,多半時間是在教訓她,爾笙不喜歡聽,愛用輩分去壓他,兩人常常因為一件小事就能吵得不可開交。但每次爾笙闖出了禍,卻都有辰渚幫她一起頂著。

然而今日爾笙卻沒有與他嗆聲,只淡淡道:「我沒有闖禍,只是事態發展成了這樣,我也沒辦法。」

辰渚沉默了一會兒,上前便要將爾笙從長淵那方拉過來,他道:「不管如何,咱們先回無方再說,有什么錯我幫你擔待著。」

長淵目光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上,憶起這幾年來辰渚見到爾笙之時眼中涌動著的情愫,長淵眼睛微妙的一眯。那樣的感情他不是不懂,只是沒有將辰渚放在心上,在他看來,這不過只是一個少年的單相思,爾笙無論如何心里裝著的始終是他。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喜歡爾笙,十分在意她,並且兩人已經承諾好了要下個龍蛋,那么他便不能再讓別人對爾笙有非分之想,即便只是想也不行。

長淵張了張嘴,還沒說話,爾笙便自覺的把手從辰渚那里抽了出來,認真道:「我不回無方了,以後都不回回去,我要去九幽魔都。」

聞言,辰渚大驚,登時變了臉色,大喝道:「說什么混賬話!要叫仙尊知道了,定饒不了你!」

「既然你說仙尊在通緝我,那么便是他已經知道了。」爾笙垂下頭,不讓辰渚看見她唇邊的苦笑,「我入了魔,殺了人,仙尊此時只怕是想盡辦法要捉我回去除掉。」

辰渚渾身一怔,定定的注視著爾笙,這才發現她眉心竟真的有一枚若隱若現的火焰魔印,他心神巨震,一時呆了神去。

「你回無方吧,我不想打你,更不想失手殺了你。」爾笙說完,牽了長淵的手便繼續向前走去。

握著自己的纖細手掌出了許多汗,長淵看著她微微埋下頭,腳步快而急的走過辰渚身邊。長淵想,或許爾笙並不像她表現的一那樣淡然。

昔日友人今日相見卻已成宿敵。

爾笙即便是身已入魔,但還心卻還是清醒的。她本就是一個怕孤獨又怕失去的人,此時她說出這樣的話,想來,最傷心的應當還是她自己吧。

長淵一聲嘆息,握緊了爾笙的手,不過還好,他還能陪著她。

「站住!」

見爾笙要走,辰渚急了,「唰」的一聲拔出劍來,直指長淵:「一定是你!此前爾笙都還好好的,定是你誆騙了她什么混話!」

爾笙反手一劍隔開了辰渚的長劍,道:「不許對長淵動手。」

見她將那什么夫婿百般護著,又對自己如此冷言冷語,辰渚心中萬分惱怒,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這沒心沒肺的臭丫頭!怎么連誰對你好都分不清楚了?你這樣子對得起你師父師姐?對得起仙尊?對得起無方?對得起……對得起我?」辰渚急紅了眼,威脅道,「我再說一遍,與我回無方,否則,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長淵對我很好。」爾笙道,「辰渚,抱歉。」

言罷,爾笙拽著長淵,身型一閃竟是要跑。辰渚大怒,一劍想爾笙刺去,是下了決心要將兩人攔下來。

他哪知道這些天爾笙的功力突飛猛進,早超過他了許多,當下一個劍花便化解了辰渚的殺招。辰渚再次出招,爾笙心底又萌生出了一股遏制不住的殺意。

不行……她警告自己,這是辰渚,她不可以……

一鱗劍劍勢一偏,辰渚抓住爾笙分神之機,一步邁上前,手蜷為爪,一招大擒拿抓住爾笙的手腕,另一手用劍柄生生磕掉爾笙的劍。

「跟我回去!」

一鱗劍是長淵龍鱗所著,正氣浩盪,素日里為抑制爾笙體內魔氣增長起了許多作用。此時在打斗中,一鱗劍突然脫手而出,爾笙周身再無物什壓制魔氣,霎時魔氣瘋長起來,爾笙眼眸紅似滴血,她一手搭住辰渚扣在她手腕上的手,辰渚心中一驚,爾笙手下一用力,竟生生將他的手腕扭得脫臼。

辰渚一聲痛呼,心里更是震撼,滿目不敢置信:「丫頭!你……」

爾笙身型如魅,兩步跨上前去,一手掐住辰渚的脖子,烏青的唇吐出陰陽難辯的聲音,象是被附身了一般:「我給了你機會走的。」此時,爾笙的指甲突然長得奇長,指甲掐入辰渚的脖子里,血液慢慢滴落出來。

爾笙見了血,眸中神色更是興奮。

長淵失了神力,只能在一直在旁邊默默看著,見此景,他心知若是爾笙此時殺了辰渚等她清醒過來必定會後悔不已,當下撿了一塊石子用力准確的砸在爾笙手臂上的幾個穴位上。

爾笙手一軟,辰渚摔在地上,他捂著脖子,神色中全是駭然。此時他終於完全相信,那個脾氣不好又任性調皮的丫頭竟然真的成了魔。

爾笙目光盯著地上的石子看了一會兒,慢慢轉到了長淵身上:「為何要幫他?」

長淵慢慢走到爾笙身邊,他此時沒了神力,入魔的爾笙隨時可以掏出他的心臟。長淵卻不以為意,他像往常一般拍了拍爾笙的頭頂:「殺了他你會後悔,比誰都後悔,又悔又痛。」

爾笙有些煩躁的摸著自己的指甲:「可是心里那股想殺人的沖動……像要炸開了一樣……很難受。」

長淵揉著爾笙的額前的細發:「忍忍。」

爾笙便聽話的咬住自己已經魔化得烏黑的下唇,乖乖隱忍心中的沖動。

她相信長淵,也只信長淵了。

長淵看了辰渚一眼,心下心思微轉,立馬撿了一鱗劍讓她好好拿著,隨即帶著爾笙離開了此地。他想,左右看不見,便不會心煩了吧。

走出老遠,辰渚也沒有再追上來,爾笙卻停下來不願意走了:「長淵,我還是想……」

長淵回頭看了她一眼,沉默半晌後,忽然埋下頭,雙唇輕輕含住了爾笙的唇畔,他用此前終於領悟到的那點技巧,用舌頭挑開了爾笙的唇齒。但是等他侵入到對方領地中時卻傻傻的呆住了。

嗯……接下來又該怎么辦呢?

適時,爾笙的舌頭忽然動了動,兩個軟軟的東西觸碰在一起,又馬上分開,仿似都被對方嚇了一跳,僵持了一會兒,長淵又小心翼翼的碰觸到那個軟軟的家伙。這次爾笙緊緊閉上了雙眼。

象是福至心靈一般,長淵又開竅了一次……

長長的一個吻,他們之間第一個真正的吻。末了,爾笙唇瓣上的烏黑褪去,眼中的鮮紅也再次隱退。長淵頗為驕傲的淺笑道:「這便徹底不想了罷。」

爾笙點了點頭,她兀自愣了一會兒,又趕緊搖頭:「還想!」

看著她晶亮的眼,長淵難以壓抑心底的愉悅,唇畔再次相接,兩人都乖乖閉上了眼。

她要,他給,就這么簡單。

九重天上,天宮之中。

天帝坐於榻上,身上只穿著一件中衣,大傷初愈的他面色還有些難看的蒼白。他手中握著一面女子用的菱花鏡,若是三生在此定會認得此鏡是司命房中之物,是司命用來窺探下界凡人生活的至寶。

此時鏡子被捏在天帝手中,臉般大小的鏡面映著天帝深鎖的眉頭,他仿似考慮了許久,終是捻了個咒,一拂鏡面,平靜的鏡面立即出現了絲絲水波,慢慢般盪漾開去,隨著波浪的平息,鏡面里逐漸出現了兩個人的身影,正是爾笙與長淵。

適時,他們倆正在甜甜的親吻,兩人臉上都是說不出的餮足與幸福。

心口一緊,漆黑的眼眸犀利的一眯,天帝一時竟遏制不住自己的怒氣,生生將菱花鏡捏了個粉碎,鏡中情景自然也不復存在。他天帝冷冷一笑,心底卻是怒極:「很好,很好!司命,你果然膽肥了。」

銅鏡的粉末在空中飄揚了一會兒,終是慢慢沉寂與地,天帝站起身,一腳踏過地上的粉末,批了外袍便往門外走去。

「來人,宣戰神陌溪!」

天宮位於九重天的至高之處,天帝的寢殿更是能將天界風光一覽無遺,他定定盯著司命的欽天殿,道:「朕必將那孽龍重新關入萬天之墟,永世不得自由。還這世道一個清靜。」

話雖這樣說,但此刻他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的不是蒼生大計,不是天下萬民。只有一個司命在他面前不卑不亢的說著:「帝君,左右你現在是沒有天後的,每日又如此板著一張馬臉,估計以後也很難有個天後,我心里不奢求坐上那個高高的位置,但是我喜愛你,你也如同我喜愛你一樣喜愛我罷。」

而現在,本該懷揣著喜愛的心情乖乖為天庭效命的司命星君竟然為了一條莫名其妙的龍跑去了下界,他們甚至……

司命,你這是犯了欺君之罪!

人界。

長淵與爾笙一路上四處詢問,終是在三日之期找到了孔美人所說的紫琳鎮。

剛剛走入鎮中,爾笙還沒有發覺什么,倒是長淵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行至一間客棧門口,爾笙忽然頓住了腳,她望著客棧瞅了許久,問道:「長淵,你說咱們是不是到過這個鎮子?」

「到過的。」長淵答道,「三年前,僵屍之亂咱們便是住在此處。」

爾笙心中一動,也就是說,她的家鄉,她自小長大的村子便在這鎮的北方。

這些年來爾笙再沒回過村子看看,即便從無方到村子里御劍只需一兩天時間。她有意無意的逃避著過去,仿似不回去看看,不去確認,那些平凡的人便還在記憶中快樂的活著一樣。

而今日……

爾笙唇邊彎出一抹淺淺的苦笑,當初離開村子算是她踏上修仙之路的第一步,而今日……她卻是為了去九幽魔都而回來。這之間的因果緣法當真不可猜測。

「爾笙可知如何從此處進入九幽魔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