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會對你負責的。」
字字入耳。
他的影子罩下來,一呼一吸,全是他的氣息。
右手垂落,手背貼著冰涼的牆壁,手腕被他溫熱的手掌攥著,她的手指無意識微動。
發生過的事,是不會因時間消除的。
說出口的話,當時的心情,亦不會因過去就被遺忘。
熟悉的感覺襲上心頭,又被司笙強行壓制下來。
她神情不變,淡淡開口,「你情我願的事,沒人讓你負責。」
「我不像你,說話算話。」凌西澤嗓音微涼,裹挾著怒氣。
「……」
司笙一時無可辯駁。
她確實有說過一些話,同他做過一些約定,但因二人的分手,那些約定也就化作泡沫。
輕吐出口氣,司笙靜靜跟他對視,道:「凌西澤,你在浪費時間。」
「我願意。」
毋庸置疑的口吻。
眼皮挑了挑,因他肯定的語氣,司笙沉默幾秒後,才繼續開口:「我跟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凌西澤嘲弄輕笑,「當朋友就是一個世界了?」
微頓,司笙道:「當朋友無所謂。」
「司笙。」
凌西澤驀地喊她,加重語調,卻像是呢喃。
落到耳里時,像極了情話。
耳朵有些癢,司笙微微偏了下頭。
凌西澤又壓近一寸,攥著她手腕的力道一緊,她能感知到他的手指,有些粗糲,有些溫暖。
然後,她聽到他說:「你是不是忘了,你提分手後,我一直沒點頭?」
「?」
司笙愕然抬眼。
凌西澤面不改色,繼續說:「我只是沉默,不是默認。」
「……」
在司笙無言以對之際,凌西澤又厚顏無恥地下了定論——
「所以,不算數。」
「……」
「……」
兩人對視,空氣陷入靜默。
片刻後,司笙反應過來,眉目覆上薄怒,「耍賴吧你?」
「就是耍賴。」凌西澤坦然承認,在司笙的冷眼威脅里,語調緩慢地強調,「司笙,你做事講原則。只要我一天沒點頭,我們就只能算冷戰。」
「……」
縱然司笙見多識廣,也被凌西澤這一套不要臉的理論驚呆了。
有病!
你踏馬腦子有問題才跟女朋友冷戰五年好吧?!
司笙難得情緒上涌,一堆的臟話,不知該從何罵起。
這時,凌西澤站直身子,往後退了半步。
同時她抓住的畫被力道一拉,直接被凌西澤抽走了。
不是不要嗎?
正在司笙納悶之際,臉皮厚如城牆的凌西澤慢條斯理地開了口,「這幅畫,我收了。就當我們相識紀念日的禮物。」
「凌西澤——」
司笙的憤怒已經到臨界點了。
「另外,我一直對你提出分手的理由很好奇。」凌西澤垂眸打量她,突如其來地說了這么一句。
「……」
司笙忽然噤聲。
怒火也發泄不出來了。
凌西澤眯了眯眼,兀自猜測,「跟我奶奶有關系?」
「……」
徒然提到凌老夫人,沒有演戲天分的司笙,一時沒調整好她的表情。
而,細微的表情落到凌西澤眼里,無疑證明著什么。
「行,我會查。」凌西澤驀地一笑,心情似乎好了些,「不過,你想好了,也可以主動告訴我。」
司笙直朝他甩冷眼,眼刀剜過去,聲音森然,「凌西澤,你有病!」
凌西澤唇畔笑意加深,「你炸毛更有吸引力。」
「……」司笙啞言一瞬,直接被他給氣笑了,「我能揍到你五顏六色更有吸引力,信不信?」
「我信。」凌西澤淡定地說,「所以,我現在要走了。」
說完,凌西澤已經退到門口,兩下解開密碼鎖,轉身就進了屋。
說走就走,一點都沒有霸總的風范。
司笙:「……」
艹!
她先前還天真地以為——這、貨、成、熟、了!
瑪德全都是假象!
司笙氣得原地站了三分鍾,才摔門進屋。
*
門內。
聽到隔壁傳來「嘭」地一聲響,凌西澤才輕笑一聲,換鞋離開玄關。
走進客廳,凌西澤低頭,一看手中卷成軸的畫,眸中有淡淡無奈擴散。
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跟司笙「耍賴」。
但,司笙將事做的那么干脆,擺明了是想送完畫作就斷絕往來……他又怎會如她的意?
只能用點不合常規的手段。
不過——
他沒想到,司笙同他分手,竟是真有隱情。
拿出手機,凌西澤撥通魯管家電話,走至陽台。
「三爺。」
魯管家的聲音跟寒風一起灌入耳里。
拉開外套的拉鏈,凌西澤面朝呼嘯而來的冷風,問:「你還記得奶奶找司笙的事嗎?」
五年前,司笙在跟他有過第一次爭執,一周後,平靜地跟他提出分手。
凌西澤確實沒給予肯定回應。
斷聯系一周後,凌西澤實在按捺不住,想主動聯系司笙,結束這場「冷戰」。
然而,直至那時他才知道,司笙在這一周時間里,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甚至換掉所有聯系方式。
一直以來,凌西澤都以為,司笙跟他提出分手,只是因那次微不足道的爭執。
直到幾個月前,凌老夫人過世。
在她的葬禮上,魯管家無意中提及司笙,談到凌老夫人在聽說他和司笙交往後,曾興致勃勃地瞞著他去找過司笙……
算時間,就在他們分手的前幾日。
*
司笙一進門,就扯掉圍巾和外套,懶得管,全部堆在玄關。
燈都沒開,她趿拉著脫鞋進客廳,給自己倒了杯水飲盡後,就直接坐在沙發上。
冷戰?
這個詞剛一竄入腦海,就激起難以遏制的怒火。
虧他能找到這種借口。
可,一瞬間,無數信息畫面都涌上來……
再遇時的暖手袋和奶茶;
在醫院病房的正式相遇;
精心編織的鄰居謊言;
城中廣場的廣告牌;
與她相似卻含義相反的紋身;
……
數不清的細節。
一次次安排,一個個計劃,有條不紊,步步為營。
來真的?
可,那又怎樣?
他們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自顧自地生活了五年。
就像兩條截然相反的線,同樣的,可由五年時間拉出的距離,讓曾經短暫歲月留下的記憶,微不足道。
煩死了!
*
翌日。
城川醫院,住院部。
剛吃過飯,仍舊在單人病房的易中正,就迎來今日的第一位客人。
凌西澤。
「你來的正好,」易中正坐起身,把人招呼過來,「司笙跟我說事情解決了,她沒做什么出格……」
凌西澤走至病床旁,扶他坐起身,給他在身後墊好枕頭,然後靜靜聽易中正詢問著,就他的疑問一一給了答案。
司笙是易中正一手帶大的,所以他對司笙的脾性了如指掌。
王清歡把王爺爺氣住院一事,著實惹惱了易中正,所以易中正才會讓司笙出手。因為他知道,司笙不會在王清歡跟前吃虧,更不會輕易讓王清歡脫身。
所以,當凌西澤事無巨細地同他講述時,他不僅沒有生氣、擔憂,反而覺得司笙做事暢快。
「你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易中正心明眼亮,察覺到凌西澤的不對勁,主動詢問道。
平時凌西澤來看他,絕不會這么早。
凌西澤給他理好被子,站直挺拔的身形,垂眸看著他,語氣篤定且堅決,「我喜歡司笙。」
?
愣了足足三秒,易中正才愕然抬頭。
凌西澤的心思,易中正早在初次見面時,就看出一二。
不然,司笙生日前一天,易中正亦不會主動找到凌西澤,跟凌西澤透露司笙每次生日必吃長壽面一事。
可他從未想過,凌西澤會選擇以這種直截了當的方式、用如此簡明扼要的語言告訴他。
他剛緩了會兒,凌西澤又說:「六年前,我跟她交往過。」
「……」
這下,易中正徹底震驚了。
他從未聽過這事。
前段時間,宋老拿了一張視頻截圖給他,上面是凌西澤和司笙穿情侶裝的圖。易中正看完後,第一時間就是不信,但因也希望凌西澤能成功,所以他並未言明,在宋老這里便默認了。
不曾想,這位他看好的青年,竟是在六年前就已經成功過。
等等……
易中正抓住重點,疑惑地問:「六年前?」
「嗯。」凌西澤道,「交往了幾個月,後來分的。」
六年前,司笙還在上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