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那幾個俘虜的透露,他們在另一個方向,還設有陷阱,本是等待他們那組過去的,沒想那個當誘餌的販毒分子中間就死了,所以上面決定,將我們兩個小組的人員組合起來,進行下一場抓捕行動。」
言外之意,先前行動中,沒有受傷的,都要參加這次行動。
自然,完好無損的夜千筱,也得參加。
將最後的綳帶綁好,一直未有動作的夜千筱,站了起來。
「我去拿槍。」
冷冷清清的看著秦絕,夜千筱話語淡淡的說著,聲音里見不到絲毫起伏。
「嗯。」
看著她,秦絕點了點頭。
原本的四個狙擊手,到現在為止,已經損失了兩個,夜千筱是必須參加這次行動的。
至於——
彭雅的孩子問題,對夜千筱和陳雨寧的情緒是否有影響,本應該算在考慮的因素,可現在狙擊手急缺,秦絕便沒有去探究。
他相信彭雅帶出來的人。
就算是那種戰友犧牲,也會以任務為重,不會因此而影響情緒,以至於耽擱了任務。
這種問題,放到夜千筱的身上,他更願意如此相信。
夜千筱這個女兵……
越看越覺得不簡單。
先前聽過易粒粒,所以他對易粒粒的印象,已經是極好的了。現在又冒出了個夜千筱,在同樣跟狙擊手的近身搏斗中,易粒粒身受重傷,可夜千筱卻毫發無傷。
不得不對夜千筱刮目相看。
經過一番整理,秦絕將有傷在身的特警和易粒粒留下,帶著那些有足夠行動能力的人,去跟另一個小組匯合。
關於另一組埋伏的地點,他們已經拷問出來了,現在要緊的,是抓緊時間,在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准備逃跑之前,他們必須抓住他們!
為了兄弟!
為了那個未出世的孩子!
很多時候,在戰斗中,戰友的鮮血,是最有刺激性的武器,挖掘他們潛在的能量,熱血沸騰的去找敵人報仇。
半個小時後,兩個小組正式匯合。
一見面,就開始商量接下來的計劃。
夜千筱和陳雨寧這兩個狙擊手的任務,早就已經安排好了,自是站在一旁無所事事。
「還活著?」
雙手環胸,抱著狙擊槍靠在樹上,陳雨寧冷淡地朝夜千筱開口。
「彼此。」
斜看了她一眼,夜千筱淡淡的回著。
她站在離陳雨寧兩步遠的距離,狙擊槍背在肩膀上,手里把玩著一把剛剛染了鮮血的折刀。
她身上的軍刀、匕首很多。
因為習慣用刀,所以在明處暗處,她都會留幾把,偶爾會出其不意,偶爾是因為軍刀功能,必要會用得著。
當然,在部隊訓練時,夜千筱是不會帶這么多的。
一方面是不允許,另一方面,是對她來說,也算是累贅。
「喏。」
手指微微一抬,陳雨寧微微揚眉,一塊軍用巧克力從指尖彈出,飛往夜千筱的方向。
手掌一張開,再握住,夜千筱便已將其握在手中。
「哪來的?」
抬眼,夜千筱漫不經意的問著,便開始將巧克力包裝撕開。
她們從昨晚吃過晚餐後,就一直沒有吃東西,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八個小時了,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友軍。」
陳雨寧回著,微微偏過頭,看向旁邊那些在討論戰略的人。
「謝了。」
輕描淡寫的道謝,夜千筱理所當然的接受了這塊巧克力。
反正,她需要補充能量。
干脆盤腿坐下,夜千筱將狙擊槍放到大腿上,收好手中的折刀,慢條斯理的吃著那塊巧克力。
「還有嗎?」
剛吃完,夜千筱就聽到靠近的腳步聲,連頭都沒有抬起,便直截了當的問著。
步伐微微一頓,陳雨寧稍有驚訝,旋即聳了聳肩。
從口袋里掏出另外一塊巧克力,丟給了她。
夜千筱理所當然的接住。
低下頭,陳雨寧一只手放到褲兜里,看著閑散地坐在草地上的夜千筱。
身上只染了留些許塵土,並沒有留下狼狽的痕跡。
悠閑地盤著腿,修長的手指將巧克力掰斷,送入口中。
塗了軍用油彩的臉上,只露出些許皮膚,相對於她們來說,夜千筱的皮膚很白,所以她不得不將大部分的臉都給塗滿。
出奇的,這樣的夜千筱,許是將那張臉遮掩了,所以顯得沒有那般討厭。
她直視著前方,黝黑的眼眸里,凝聚著亮光再閃爍,似是在思考著什么,又似是在純粹的發呆。
「粒粒的情況,怎么樣?」
看了她一會兒,陳雨寧掩去那份敵意,直接在夜千筱身邊坐了下來。
「問我?」
收回放到遠處的視線,夜千筱回過頭來,頗為莫名地看著留陳雨寧。
蹙眉,陳雨寧在周圍掃了一圈,旋即朝她揚眉,反問,「不問你,問誰?」
微微凝眉,夜千筱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轉而攤了攤手,回道,「沒死。」
「……」
陳雨寧眉頭微微一抽。
果真跟夜千筱沒什么好聊的!
回答完她,夜千筱便收回目光,繼續看著遠處的天空。
她也不算發呆,只是這樣的天氣,著實夠熱的,她需要轉移下注意力,讓自己沒那么熱。
至於陳雨寧,她真沒心思搭理。
熱啊!
這種悶熱,比防曬訓練,好不了多少。
不平靜下來,暴躁的心情,對接下來的行動,極有可能產生影響。
可——
陳雨寧似是跟她杠上了,離她更近了些,伸長著兩條長腿,再次問道,「她怎么受傷的?」
「想知道?」
頓了頓,夜千筱微微揚眉,偏頭看她。
回看著她,陳雨寧皺眉。
忽然被夜千筱打量,被那雙黝黑的眼睛盯上,陳雨寧忽的有種不祥的預感。
「不說就算了。」
心里敲了警鍾,陳雨寧便移開目光。
「說!」
斬釘截鐵的開口,夜千筱稍稍眯起了雙眼。
側過頭,陳雨寧狐疑地看著她。
「幫我扇個風。」如此厚顏無恥的要求,夜千筱卻說得尤為淡定。
「……」
陳雨寧滿眼訝然。
搞什么鬼……
先是愣了下,陳雨寧才後知後覺,明白夜千筱那詭異的要求。
「再見。」
當下,陳雨寧冷著臉說著,便拎著狙擊槍站起身。
夜千筱目送她走開。
待她走出幾步,夜千筱悠悠轉移視線,繼續盯著遠處飄浮的雲朵看。
夜千筱跟陳雨寧都清楚,陳雨寧是沒必要問她這些的,以陳雨寧的性格來看,她寧願回去的時候問易粒粒,也不願意主動來問夜千筱。
可——
她還是問了。
夜千筱能夠明白她的心情。
殺了一個人之後,定然會緊張害怕,陳雨寧的心情是焦躁的,而對於跟了兩年的彭隊長流產,也是讓陳雨寧必須要去報仇的。
種種情緒無法發泄,陳雨寧去找別人說話,是她唯一能找到的發泄口。
但,陳雨寧必須克服此刻的心理。
同樣的,夜千筱的心情,也不怎么樣,她需要緊急調節,否則在接下來的任務中,可能要比陳雨寧的情況,更為嚴重。
當然——
她的心理,跟陳雨寧截然相反。
從出發點和目的來說,她們倆應該是相同的,可陳雨寧是怕自己在任務中出錯,以免影響其他人。而,夜千筱則是怕控制不住殺戮的心情……
對。
她控制不住。
彭雅訓練了她們一個月,這段時間,她們相處的都算不錯,而夜千筱也看得出來,彭雅對她的孩子,是極其珍愛的。
一想到那個未出生的孩子……
不可否認,她確實有些憤怒。
這種憤怒,不僅是因那孩子,還因那個不著痕跡、透露對孩子期待的母親、彭雅。
甚至——
因那份早已軟化的心。
快一年了,她很久沒再見過鮮血與殺戮,和陷入絕望的那群人。
部隊是個和諧的地方,縱使那里有著競爭和壓迫,可大致的環境還是干凈的。
那樣的干凈,令她差點兒忘記了,以前曾經處在個怎樣的世界。
她素來喜歡審視自己,很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所以她急需控制住情緒,以免到時候給自己、甚至於其他人,帶來沒必要的麻煩。
她習慣的殺戮,在部隊,是不允許的。
吃完巧克力,夜千筱眸光微動,仰面躺倒在地上,雙手交疊枕在腦後。
這里的樹木比較稀松,她可以看到藍天白雲,帶著溫度的陽光灑落,在身上留下灼熱的痕跡。
……
二十分鍾後。
他們商量好計劃,准備出發。
夜千筱和陳雨寧跟在後面,隱去了自己所有的氣息,分開隱藏在這危險的叢林中。
這次,他們沒有用警犬,悄無聲息地潛入。
等潛伏到敵人的埋伏點後,夜千筱便處於用瞄准鏡觀察的世界里。
觀察,估測環境因素,對目標進行瞄准,然後摁下扳機。
任何目標,在她被瞄准的那刻起,就注定是個死人。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耳邊盡是刺耳的槍戰聲。
隱藏在樹叢里,夜千筱只需擔心流彈飛過來和自己的地點被暴露,就能夠專心致志的瞄准目標,然後,扣下子彈。
成為狙擊手後,她才開始審視這個職業,在實戰中將會面臨什么。
事實上,除了那些枯燥無味,還有稍大的壓力,她根本不需要面臨太多。
不用真刀真槍上陣,不用擔心太顯眼而被瞄准,不用擔心前後左右都能出現的敵人……
不過——
再次扣下扳機,將被逼出來的目標射殺,夜千筱看著那抹身影猛地挺立,然後豎直的倒下。
瞄准鏡後,她吐出口氣,思緒有過剎那的分散。
還真熱啊。
一抬眼,瞥向上方的藍天,寧靜而祥和。
可,明明是藍色的,她卻仿佛,看到了鮮紅的血液。
不過一剎那的分神。
夜千筱再度看向瞄准鏡時,這次的任務,已經結束了。
對方埋伏了十人,規模跟他們上午遇到的相差無幾。
夜千筱解決掉三個,陳雨寧解決掉一個,俘虜了一個。
任務,圓滿落幕。
提著槍,夜千筱從地上站起來。
「夜千筱!」
剛起身,她便聽到陣喊聲。
微微偏頭,抬眼看去,便見到背著狙擊槍,一步步走過來的陳雨寧。
她神情嚴肅,輕輕皺眉,背脊挺得筆直,停在夜千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