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兒,找我?」
聲音低緩磁性,略帶輕松。
最近裴霖淵愈發油腔滑調,夜千筱眉頭微微一動,卻也沒心思去糾正,直接應聲道,「嗯。」
「什么事?」
了解夜千筱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性格,裴霖淵直入主題的問道。
「沒事兒。」
夜千筱輕描淡寫的回著。
那邊微微一頓,轉而是帶有調侃的聲音,低聲詢問,「來*的?」
「滾。」
嘴角微抽,夜千筱毫不客氣地開口。
「那我掛了。」裴霖淵順著她的意思接話。
「……」
一抬眼,看到雪白的牆壁,夜千筱深吸了口氣,將暴躁的情緒壓制下去。
沉默片刻,夜千筱微微側著頭,仔細聽了下,然後問,「在忙嗎?」
「你找,就不忙。」裴霖淵答得尤為流暢。
「哦?」夜千筱挑了挑眉,揚唇,「那么,你那邊的聲音,怎么回事兒?」
「什么聲音?」
裴霖淵低聲問著,暗啞的語調里,藏著淡淡的笑意。
「槍。」
「你聽錯了。」裴霖淵理直氣壯地開口。
無語,夜千筱不由得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額心。
她又不是聾子,那么清晰地槍聲,她不可能聽不見,只是相隔那么遠,裴霖淵說什么就是什么,她也沒心思去追根究底的。
「去,」夜千筱輕聲開口,「找張椅子坐下來,給自己倒杯茶。」
「有的聊?」電話那邊,飄來裴霖淵疑惑的聲音。
「有的聊。」
夜千筱應聲道。
還真有的聊。
得到她的肯定,裴霖淵抬眼看了看天空,確定這天沒有變後,便丟下一堆在「執行死刑」的那群人,一句交代都沒有,就朝身後的那棟樓走進去。
夜千筱在旁邊等著。
知道裴霖淵在忙,可既然對方都應下了,夜千筱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反正他們都不是第一次。
「說吧。」
拎著一壺茶,將其在指尖轉悠了圈,裴霖淵漫不經意的朝手機開口。
這邊,夜千筱給自己倒了杯水,踩著一雙人字拖,淡淡的問道,「slaughter的情況怎么樣?」
「slaughter?」
聽到這個單詞,裴霖淵輕輕揚了揚眉。
五年前,夜千筱和丁心初遇,不到三天,就用武力拉攏了五個人,組成一個佣兵團,名字取為slaughter。
而現在,slaughter、殺戮,已經成為佣兵團中響當當的存在,任誰聽到也會毛骨悚然。
在非洲游盪的佣兵團中,也算是排列前十的。
「嗯。」夜千筱點頭。
興致來了,裴霖淵靠在椅背上,低沉魅惑的問,「具體問誰?」
偏頭想了想,夜千筱直接道,「丁心,還有,andrew。」
「丁心在熱戀期,智商降為負數,正在將權利一點點轉給andrew。」
「……」
夜千筱輕輕皺眉。
果然智商為負。
微微停頓,沒聽到夜千筱說話,裴霖淵繼續懶懶地開口,「你要想把slaughter拿回來,我隨時都可以幫忙。」
「不用。」夜千筱一口拒絕,「我要繼續當兵。」
成為夜千筱後,她就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回去,取代以前凌珺的位置。
太不現實。
就算她憑借暴力和心機,將那群人給強行壓制住,那她也不可能成為凌珺。
凌珺就是凌珺。
夜千筱就是夜千筱。
她們有著共同的記憶,卻不可能有一樣的身份。
所以,一直以來,夜千筱都沒有跟裴霖淵問過,她親手創立的slaughter,以及那些跟她出生入死的兄弟。
因為回不去,所以沒必要。
但——
現在,此時此刻,她忽然想問問,曾經那些兄弟們,到底怎么樣了。
「呵,」裴霖淵低低地笑了,可語調卻略有不爽,「真不知說你欠虐,還是說你蠢。」
「都有。」
對此,夜千筱聳聳肩,也不反駁。
對她來說,選擇留在部隊,確實是愚蠢的。
本就對部隊沒有好感,先前是因為兩年的服役才留下來,而現在是真的想鍛煉自己,滿足自己對這個國家軍事能力的好奇心,才留下來的。
當然,還有些雜七雜八的理由,只是她下意識地避諱了。
而——
部隊的束縛,本就不適合她。
離開部隊,她就算不當佣兵,也有更多的東西去學習、去了解、去冒險……
沒有前世的枷鎖,她可以做更多更多,讓她以前想做的事。
剛說完,感覺到電話那頭危險的氣息,夜千筱頗為無奈地揚眉,繼續補充道,「我估計要待很長一段時間。」
「真的想好了?」
輕松的語調乍然消失,裴霖淵的語氣頓時變冷,通過電話都能感覺到他那邊傳遞過來的危險。
「嗯。」
夜千筱很有膽量的應下了。
停頓片刻,裴霖淵冷冷問道,「還待在海軍?」
「不。」夜千筱否定道。
「去哪兒?」
「赫連長葑那里。」
話音落卻,夜千筱便聽到「咔擦」的聲音,似是瓷杯破碎的聲響。
「怎么,好上了?」裴霖淵的語調愈發危險。
「沒有,」夜千筱淡聲回了他,旋即道,「不扯這個。」
「我想扯。」
裴霖淵霸道的將話題繞回來。
「誒。」
夜千筱無奈地喊了聲。
「……」裴霖淵不應她。
「裴爺?」語調微揚,夜千筱試探的喊道。
「……」
還是沒理會她。
輕輕嘆息,夜千筱道,「想聽聽我怎么死的嗎?」
這話落到耳底,霎時,裴霖淵動了動眉頭。
「說。」
這次,他冷冷地回了一個字。
他得知消息趕回來時,弄死夜千筱的那支軍隊,已經被slaughter的人全滅了,一個活口都沒有留,誰也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么。
所以——
任他如何打聽,也無法知道,那時的凌珺,到底面臨著怎樣的危機。
很顯然的,夜千筱是否跟赫連長葑勾搭上,並沒有凌珺如何死的更為重要。
如果夜千筱看上了赫連長葑,他大不了弄死赫連長葑,可凌珺的死,他不想讓其
「我中埋伏了,」緩緩勾唇,笑容不明意味,她冷清地開口,「andrew帶過去的。」
她極少回憶那次的事情。
臨死前的畫面,再如何心寬的人,也不可能忘記。
她只是盡量不去想,以免怨恨扎根,讓她無心去做其他的事,甚至影響到她的正常生活。
前世的仇恨,跟她的身份,本不該有什么關系,可她還不是因此無法接受赫連長葑?
「他?」
一個字,冷若寒冰,令人聞之,便毛骨悚然。
「是,」夜千筱淡定道,「他跟那只軍隊勾結,將我帶到對方的埋伏圈。」
沒有詳細的解釋,但裴霖淵能猜出個大概。
他能想象當時是怎樣的驚心動魄,以至於讓素來臨駕於他人之上的凌珺,都沒有任何辦法。
那支軍隊,最起碼有三百人,那是一支自發組成的軍隊,當時分成兩個小組去包圍夜千筱帶領的隊伍。
那一次,除了andrew帶領的那組,凌珺的那個小組,全軍覆沒。
當時slaughter的大部分精英,都被丁心帶去完成其他的任務,就只剩下一小部分,由凌珺來帶領完成一個等級不高的任務,不曾想被人埋伏襲擊。
凌珺慘死。
「他勾結?」
裴霖淵的語調一字一頓的,就像是在確認般。
那字字發寒的語調,仿佛他下一刻就有可能帶人留沖進slaughter的老巢,將andrew揪出來碎屍萬段。
「對。」夜千筱應聲,轉而警告道,「另外,這件事,你別插手。」
「你想自己來?」
裴霖淵眼眸一冷,似是在詢問,卻沒有絲毫征求夜千筱意見的意思。
「不,」夜千筱凝眉,繼續道,「我告訴你這個,只想拜托你一件事。如果到時候andrew真的向slaughter下手了,你幫個忙,把slaughter奪過來,收入自己的組織。」
頓了頓,夜千筱補充道,「他們信服你。」
對於這件事,夜千筱想了很久。
如果丁心真的有腦子,自然會懷疑andrew,就算他們倆結婚了,也會有所警惕,讓andrew接替她所有的權利,自是不可能的。
她們這樣的人,除了自己,絕對不會完全相信別人。
夜千筱不想去摻和。
若是丁心有所警覺,slaughter將什么事都沒有,andrew的下場自然也不會好。
可——
若丁心真的相信了andrew,對他沒有丁點起疑,那夜千筱也不會去怪她。
只是,andrew的目標是丁心,如果丁心真的遇害了,她們精心建立起來的slaughter斷不能落到他人手上,讓裴霖淵接手自是再好不過。
以裴霖淵的名望,那些人自然是信服他的,加上他手中的勢力,群龍無首的slaughter,被他收入囊中也不是多困難的事兒。
只是——
「我不接受。」
出乎意料的,裴霖淵拒絕的干脆果斷,根本就沒有絲毫考慮。
「我不會回去。」夜千筱語調微僵。
「那么,」遇到微頓,裴霖淵輕輕勾唇,肆意邪笑,張揚道,「隨他們自生自滅。」
眸光微動,夜千筱忽的笑了,「隨你。」
這時候,無論裴霖淵應不應,都沒有關系。她只是告訴裴霖淵,如果slaughter真的有那個下場,那么他可以選擇,將slaughter收下,畢竟那不是一股小的勢力。
「好了,」慵懶的開口,裴霖淵漫不經意地道,「轉回正題,赫連長葑。」
「跟我保證,不去動andrew。」
「不行。」
「那就甭想聊赫連長葑。」夜千筱神情悠閑。
「行。」
作為個毫無原則的男人,裴霖淵非常快速的改了口。
揚揚眉,夜千筱眯了眯眼,果斷道,「好,我掛了。」
「凌珺——」
話音未落。
夜千筱掛掉電話。
然後,將手機關機。
她相信裴霖淵,答應的事情,絕對會做到。
可是,她不是君子,管她誠信道德,不想談的事情,就這么擱著吧。
將關機後的手機充電,夜千筱隨手拿起蓋在頭頂的毛巾,草草的在頭發上擦了幾下,然後便起身,將毛巾搭在椅背上。
翻身上床。
抓住被子的一角,再一抬,倒下之際,留被子就完好的蓋在她身上。
累了那么久,她也該睡覺了。
至於先前那點煩心事——
不過是因為任務,讓她聯想起曾經的死亡,還有slaughter的種種過往,煩亂的思緒讓她一時半會兒靜不下來。
可,過去的事情,那就是過去了。
如果她不能回去,就趁早死了這條心。
交代裴霖淵那些事,也是在斷絕她最後一點念想,並且警告自己,她是真的再無可能回去。
那么——
此刻,腳下的路,好好的走。
如果有盡頭,如果有輝煌,那好,她會去期待,亦會去等待。
……
在任務中折騰那么久,夜千筱實在是有些累。
所以,直到晚上六點多,她才從睡夢中醒來。
夕陽西下,晚霞滿天,屬於黃昏的光芒灑落在陽台,籠了層淡淡的光線,仿佛令人身處夢境一般。
夜千筱坐起身,盯著走廊看了片刻後,才算是回過神來。
易粒粒畢竟受了重傷,所以會在軍區醫院待上一段時間。
宿舍內,除了她,就再無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