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緩緩推開。
斜靠在枕頭上的夜千筱,半坐在床上,抬眼朝門外的方向看去。
果不其然,瞥見赫連長葑的身影。
門被推開一半,他就站在門口,身姿挺拔。
室內燈光明亮,他的眉目與神情,在光線中看的清清楚楚。
一貫的冷峻神情,面無表情的臉,可在兩人視線交匯的剎那,明顯能看清眼底那抹波動。
幾日不見,有些憔悴。
夜千筱看著他,沒有開口說話,神色淡淡的,並無多大的變化。
沒有走進來,赫連長葑一抬手,便觸碰到燈光按鈕,微微一摁,光線就忽然暗了下來。
「早點睡。」
沉穩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聽不到任何的情緒與浮動。
視線瞬間陷入黑暗。
周圍所有的事物,全然被黑暗籠罩,夜千筱看不清絲毫。
微微一頓,夜千筱收回了視線,淡漠地應聲,「嗯。」
聲音落卻。
仿佛在那一刻,一切都靜止了一般。
耳畔聽不到任何動靜,眼前看不清任何事物,唯有隱約的呼吸聲,還有偶爾掠過的清風。
半響。
門被關上。
輕輕地聲響,緊隨著,是門那邊傳來的腳步聲。
一步一步,腳步聲,漸行漸遠。
片刻後,夜千筱垂下眼簾,嘴角勾出抹輕笑。
赫連長葑……
你遜爆了。
翻了個白眼,夜千筱倒在床上,翻身入睡。
*
避開值班護士的視線,赫連長葑悄無聲息地離開醫院。
大街上,晚風徐徐,溫度下降。
近午夜時分,見不到行人蹤跡,偶爾從馬路上行駛而過的車子,都加快了速度。
赫連長葑穿著常服,但脫下了外套,只著了一件襯衫,冷風迎面刮過,帶了絲絲冷意,但他卻渾然不覺。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鈴聲嗡嗡響起。
微微一頓,赫連長葑將手機拿出來,沒有看備注,就拉了接聽。
「談過了。」
呼延翊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嗯。」
抬眼看街上燈光,赫連長葑不動聲色地應聲。
素來不喜麻煩的呼延翊,能夠跟肖連長商量到現在,也算是極其難得了。
「夜千筱提了個條件。」呼延翊不緊不慢道。
「什么?」赫連長葑沉聲開口。
稍作停頓,呼延翊很快便道,「一個月內,完成七次野外生存。」
七次野外生存。
沙漠、海洋、叢林、冰川、極地、草原、沼澤。
總共安排也就七次。
每次七天時間,完成之後用一天來調整,也就是說其他學員有八天來完成和休息。
但——
夜千筱因為養傷而耽誤的時間,將會在接下來的訓練中,全部被她所填補。
一個月,七次野外生存,他們煞劍所有成員,都沒有嘗試過這般挑戰。
「想答應?」赫連長葑凝眉問道。
「她若能完成,我怎么不答應?」呼延翊反問。
只要不耽擱他的訓練,無論夜千筱休息多久,在規定時間里完成就足夠了。
當然,這樣的方式有些特殊,他之所以同意,也是看赫連長葑的面子。
誰都看得出,赫連長葑一提及夜千筱,變化會有多大。
他不愛管這類事,但身處其中,偶爾插個手也無關緊要。
「她還有傷。」
赫連長葑眉頭緊緊皺起。
「這不是理由,」呼延翊的聲音聽起來很冷漠,話語冷靜,「她不是特殊的,赫連長葑,你選拔過那么多人,應該比我更清楚。」
赫連長葑忽的沉默下來。
他當然清楚。
規矩就是規矩,面對什么事,該有什么樣的態度。
如果受傷的不是夜千筱,而是其他優秀的學員,他甚至會給對方爭取最大的機會,絕對不會輕易讓對方離開。
好苗子難得。
身為一個教官,每一個優秀的苗子,都是彌足珍貴的。
可,身為一個男人……
赫連長葑眸色深沉。
半響,呼延翊淡聲道,「她若離開,怕是回不來了。」
「我知道。」
赫連長葑回道。
以夜千筱的性子,在盡過努力後還被送走,肯定不會再次選擇來煞劍,甚至很快就會離開部隊。
離開部隊,夜千筱的去處更多。
知道她就是凌珺後,赫連長葑早已認識到,夜千筱無論在哪兒,都能活的順風順水的。
或許,比部隊活的還要更瀟灑。
一開始的她,本就不適合部隊,而現在的她,適當地調整了下天性,能夠在部隊里活的如魚得水,可這總歸只是她臨時的落腳點。
這個地方,本就不該束縛著她。
「你不是她,不能幫她選擇。」
停頓了會兒,呼延翊補充了一句。
赫連長葑緊蹙眉頭。
「過兩天我會給她答案。」
呼延翊掛斷電話。
眉目微動,赫連長葑抓住手機的力道,微微緊了緊。
最終,緩緩垂下來。
夜千筱……
就算留下對你是磨難,你也會選擇留下來嗎?
抬眼看天,不見皓月星辰,唯有黑暗一片。
*
翌日,六點。
夜千筱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在病房閑得發慌,反正到處走走對傷口無損傷,夜千筱隨便洗漱了下後,便走出了病房的門。
兩個守候的士兵,已經換了另外一撥了。
夜千筱擺擺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心情早已平靜,「門神」也擋不住赫連長葑,還是不要浪費他們的時間了。
夜千筱在醫院里晃盪。
若不是這幾天里,她憑借高超的游戲技術,在醫院里混熟了不少面孔,出門不多久就被個男護士盯上,寸步不離的跟著,夜千筱估計會在醫院附近跑上幾圈。
但——
被「監督」著,她只能散步了。
「你出來多久了,現在快七點了,要不回去吧,你待會兒還得掛水是吧?」
男護士發揮自己的職業技能,在夜千筱耳邊嘀嘀咕咕、嘀嘀咕咕的,恨不得用吐槽技術將夜千筱拖回病房。
醫院的人慢慢多了起來,到時候夜千筱的肩膀若是磕著碰著,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夜千筱頭疼地看了他一眼。
男護士,名為常隱,剛畢業的大學生,跟夜千筱同齡的,仔細算起來還比夜千筱小倆月,加上是個游戲渣渣,所以平時也叫夜千筱一聲「姐」。
人長得不錯,性格開朗,活潑幽默,在醫院護士病人中,倒是挺受歡迎的。
但——
年輕的毛病是,不懂得察言觀色。
跟了夜千筱十來分鍾,念念叨叨了十來分鍾,完全沒有閉嘴的意思。
「你很閑?」
單手放褲兜里,夜千筱止住步伐,閑閑地掃他一眼。
「閑啊,沒我活兒。」
常隱單純地眨著眼,非常認真地回答她。
夜千筱額角滑落幾根黑線。
「那好,」嘴角扯出抹笑容,夜千筱頗為和善地看著他,「既然這樣,幫我跑個腿。」
「你說。」
常隱立即點頭答應。
「幫我買個耳塞。」夜千筱抬眼,神情很是真誠。
「……」
常隱登時錯愕地睜大眼。
耳塞?
醫院很吵嗎?
不會啊……
頓了頓,常隱思緒一轉,冷不丁地,明白了其中含義。
呃。
原來是嫌他……
「姐啊,不是我啰嗦……」常隱很快繞到夜千筱面前,連忙解釋道,「姐,我以後盡量話少點兒,不打擾到你,不過啊……你確實該回去了,到時候照顧你的找不到你,肯定會著急的。」
「……」
夜千筱倍覺頭疼。
「千筱!」
這時,聽得前方傳來個耳熟的聲音。
抬了抬眼,夜千筱循聲看去。
只見狄海的身影,匆忙朝這邊走來,他穿著作訓服,但手里卻穿著保溫桶,看起來有些違和感。
冰珞的病房在二樓,狄海本是給冰珞送早餐的,可一見到有男性生物纏著夜千筱,便不自覺地多了幾分注意,最終看他攔住夜千筱,便怎么忍不下去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隊長的女人,怎么能被這小毛孩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