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明月在】第二十六章 霧鎖寒江(1 / 2)

當時明月在 本站 3764 字 2020-12-18

作者:迷楠

26年月7日

字數:6776

第二十六章霧鎖寒江

謝家的產業除了田庄鋪子,還在蘇南、閩中、桂北等地置了大大小小數十個

茶園子,每年新茶下來後,就有幾路商隊販著絲茶,往西南,西北等外域而去。

再用茶磚綢緞換來毛皮馬匹,於南邊販售出去,一來一,利潤驚人。此時,

正是商隊轉的時候,又恰逢田庄鋪子交賬,熱鬧非凡。

水繪園,凝碧山坊燈火輝煌絲竹婉轉。

謝辟疆作為下任家,不論如何也得關心庶務。是夜正領著大公子謝瑾,宴

飲招待這起子領隊、掌櫃、庄頭。

這些領隊們走南闖北,歷多識廣,說起途中風光見聞,頗多奇事,聽得眾人

津津有味,不時歡笑聲大作,觥籌往來,氣氛越發融洽。

往西北方向去的一支商隊,領隊姓李,名尚雄。一晚上旁人都喜笑顏開,唯

獨他似有心事,酒到杯干,愁促眉頭。

坐在他一旁的,是德月齋的掌櫃林泉,酒意酣酣,俯在他肩上,悄聲問,

「李老兄,我瞧著你不痛快,怎的了,前兒去紅袖招的事給嫂子知道了?是不是

後院倒了醋壇子?」

「呸,胡說八道,你們家嫂子不知道多賢惠,只有給我送補湯的,哪有倒醋

的!」李尚雄沒好氣的瞪他。

「那你愁什么?一臉的晦氣,小心掃了東家興致!」

「你不知道,西邊糧價漲的厲害,再有,來的時候,一路上關查的緊,我

瞧著情形不對,怕是要打仗!」

做生意的最盼著天下太平,聽說要打仗,林泉也皺起眉。

「老哥,頭上我那坐坐,咱們細說說,這會子別思了!喝酒,喝酒!」

上首坐的謝辟疆心情正好,忽見大管家松煙走過來,湊到他耳際說了幾句話。

「瑾兒,你替為父好生再勸諸位叔伯幾杯酒,務請盡興,前頭有事,少陪了!」

眾人忙道東翁客氣,不敢,不敢,拱手請便!

謝辟疆拱了拱手,這才離開。

書房里,黃小毛不敢亂動,眼睛卻四下打量,壁上滿是大家字畫,可惜,他

認字有限,兩兩不識,對面尷尬。

不一會,謝辟疆步履如風走進來,免了黃小毛的禮,深看一眼這個以前並未

見過小廝。唔,年紀不大,但還算懂禮,眉清目秀,鼻型端正,眼神清澈,從相

法看是個忠誠可信的面相,就是一雙眸子太過機靈些。

「你家大小姐有什么話?這么晚打發你過來?」自小到大,明月闖過多少稀

奇古怪的禍,謝老爹就在後頭收拾多少亂攤子,想起來就覺額角痛。

「大小姐命小毛把這個交給老爺,老爺一看便知。」黃小毛掏出荷包,雙手

奉與謝辟疆。

謝辟疆從荷包里掏出紙條,片刻看完,瞬間眼凝寒冰。

「松煙,你親自拿我的稟帖去拜見魯縣丞,請他……要快去速」謝襄叫進

松煙,面沉如水,秘密吩咐。

謝家執江南文器之牛耳,素喜提攜後學末進,遇到清貧有才的學子,更多多

資助。魯縣丞當初能舉業便大得謝家之力,中試授官恰落在揚州首府首縣,仰仗

本地巨族之處頗多,因此素與謝家來往頻繁親厚。

謝辟疆問過黃小毛,得知大佛寺被層層圍守,他們竟是從狗洞里逃出來的,

臉色更不好看。喚人將黃小毛帶下去用飯,自己一個人在書房里踱步。

不多時,松煙來了,他一眼看出松煙眼里的焦急,心中一沉。

「老爺,我帶著您的帖子求見魯縣丞,他把這個給了我,還說了一句話!」

松煙從袖里抽出一張紙,奉與謝辟疆。

「什么話?」

「上有所命,不敢不從!」

謝辟疆接過薄紙展目看去,和離書三字赫然在目,瞬間怒潮滿眼。不過余

字的文書,字字錐心,句句刺骨,待看到『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

生歡喜……』時,怒到極點,脫口斥道,「豎子敢爾,欺人太甚!」

松煙幾乎看著明月長大,對她疼愛有加,此時驚怒未定,跟謝辟疆稟道,

「老爺,這事大為蹊蹺!據魯大人說,此事是總督府的裴先生一力督辦,文書已

經登記在冊,可咱們家竟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謝辟疆心下一凜,腦中飛快的思考。

李文澤老謀深算,隱有他志,當初聯姻求娶時說的話,大有別義。就算小夫

妻感情一時不虞,李家不敢也不能薄待明月。再說李子涵對明月之心,也絕不是

假的!那么,眼前的和離書有怎么解釋?如果真是和離,李家又怎能不親自登門

知曉,兩家親長族老不對面見證,沒有謝家的印鑒,文書又怎會登記在案?

「老爺,我們家那口子前兒跟夫人事,正好碰著大小姐還打發人給夫人送

哈密瓜,跟來的婆子,說起姑爺小姐感情好,只怕明年夫人就要抱外孫了,還逗

得夫人笑的不攏嘴……」

松煙從小伺候謝辟疆,幾個里頭數他心思最為縝密,抽絲剝繭,立刻指出問

題的所在,顯然,根本不是李子涵與明月的感情出了問題。

謝辟疆聽他說得有理,卻想不出個所以然,到底能因為什么事呢?

「把黃小毛叫過來!」

黃小毛又被叫進來反復的詢問寺里的情形,可惜他沒能跟進禪院,碧荷又不

能和他說實情,因此知道的有限,說來說去,忽的想起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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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為他羨慕人家的刀好,下死眼看了許久,所以印象極深,忙道,「那些人,

就是圍廟的護衛,用的刀,像是倭刀,比劍短些,細細的,長長的,綠鯊魚皮鞘,

刃極薄,刀柄鎏金,揮舞的時候好看極了!」

綉春刀!

謝辟疆靈光一現,那些人難道是鸞儀衛?鸞儀衛,皇家……月兒,月兒的真

實身份……小婉……莫非有人見到了明月,看到她長得與她一樣……想到此生最

愛的兩個女人,同時陷入未知的危機,他的手心頓生冷汗。

一道道命令發出去,無數的人手動起來,謝辟疆卻覺得一絲把握也沒有,他

真的能護住自己的女兒嗎?

夜空里,浮雲漸蔽月華。

謝辟疆獨自一個轉到無色庵外,叩響門扉。

碧荷長了個心眼,鳳棲山庄的時候,走的東北角臨著花園子的角門,這個

門平日里沒什么人進出,守門的婆子是劉財家的。素心堂灑掃上一個三等丫鬟叫

夏薇,正是她的外孫女。

碧荷隨意賞了劉財家的一塊碎銀,又囑咐她不許告訴別人見過自己,劉財家

的捏著銀子連連點頭,姑娘放心,我曉得的。

碧荷悄悄地轉素心堂,卻沒進院。一路上,她早就打定意,要偷偷的看

看李子涵見了什么人,說了什么事。她想的簡單,當面對質可以抵賴,背地里不

防人說的一定是真的!可是,白雲塢守衛森嚴,怎么能不惹人注意的進去呢?

院牆上忽的竄出一個黑影,喵嗚一聲,跳到碧荷腳邊,正是錦團。

碧荷見到它,頓時有了注意,抱起貓兒,拎著耳朵悄悄囑咐。錦團碧眼閃爍,

喵嗚喵嗚,狡黠頑慧,似是覺得這個游戲非常有趣,長尾一擺,幾個縱身消失在

屋脊上。

李子涵既決定殺了宇文澈,就不在猶疑,親自隨柳非煙去查看動手之地,此

時並不在府里。

碧荷仗著地形熟,驚險的溜進白雲塢。來到竹海軒,還是給當值的侍從察覺,

錦團在屋脊喵嗚幾聲,碧荷俏生生的笑應是素心堂的人,來找貓的,也就含混過

去,給她悄悄的隱到書房外。

當日李子涵與明月春情嬉戲的書房,卻沒有了那時的甜蜜艷旖。同樣的布置,

不同的人,肅殺冷凝之氣透壁而出。

許是慢慢的轉著鐵膽,良久沉聲道,「你太

??

大膽了,也太心急了!你縱然是

帝師,敢背著少做這樣的事,眼下大事未成或許無妨,若到了那一日,小心死

無葬身之地!」

裴衍禮的須髯這半年已然全白,面色卻絲毫看不出煎熬,若無其事道,「若

真有光復河山那一日,縱五馬分屍,裴某也含笑受之!」

許是心里感慨他心智之堅忍,不覺嘆道:「裴家怎么出了你這么一個人物,

載清譽全不在乎!」

「擔當生前事,何計身後名!」裴衍禮揮揮手,皺眉肅道,「別說那些沒用

的!我們等了那么多年,眼看東風要起,我如何能不急!」

許是眼前一亮,裴衍禮祖父乃是明德朝欽天監監正,掌觀察天象,推算節氣,

制定歷法。裴家星鑒之術,獨步天下,裴衍禮既然如此說,必有所獲。

裴衍禮用手指沾著茶水,在桌上畫了個五氣經天化五運圖,給他簡單解釋。

「明年是太乙天符之年,金運臨酉,上與天符,下與歲會。陽明燥金司天,

少陰君火在泉,中見少商金運,歲金不及。運的初之運為太角,二之運為少征,

三之運為太宮,四之運為少商,終之運為太羽。客運的初之運少商,二之運為太

羽,三之運為少角,四之運為太征,終之運為少宮。故此,陽專其令,必致炎暑

盛行;燥極而澤,癸水反撲必猛。金火德,必是先旱後澇,旱則赤地千里,潦

則漂沒民居。」

許是心頭一凜,好像已經看到煉獄慘景,草木枯黃,澗泉斷流,焦土騰煙,

稼禾絕收,姓們哭嚎未止,滔滔洪水又至,汪肆浩渺,毀田裂房,泥沙沉赤子,

濁流送魂終,老少流離失所,哀鴻處處悲聲……

到時春糧顆粒無收,秋糧又誤農時,若是朝廷賑濟不力,餓紅了眼的人什么

都做得出來……想到此處,他按下心中的不忍,開始認真的想,若這一切真如所

料,可以怎么挪移手腳,可以怎么借勢使力!

裴衍禮拿起一封天璇閣密報,遞給許是。

(葉爾羌汗國去歲暴雪,凍死牛羊無數,白山派和卓被逐,葉爾羌汗王隱有

犯邊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