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1 / 2)

</br>午飯後,許大舅就要帶著許七郎回去了,許七郎不樂意回去,「爹爹,您就讓我在姑母家里多待幾天,也好在姑母跟前盡盡孝心。」

許大舅樂道,「你倒會說話,你在你姑母跟前,不要讓她操心倒是好的,你倒會盡孝心了?」

許氏便留了許七郎,「就讓七郎在庄子里住幾日吧,我過幾日進城里去,到大哥府上拜訪,就順道帶他回去。」

許七郎於是高興地說,「那就這么辦,侄兒謝過姑母。」

許大舅是個和藹的商人,平常是見人三分笑,對兒子也是該嚴厲的時候才嚴厲,平素很慈愛,導致兒子也不是很怕他,他笑說,「既然如此,你就跟著你表弟,好好看看衡哥兒是怎么學習的,你也要改改你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習性了。」

就此,許七郎就留了下來。

許大舅就只許氏這么一個嫡親妹妹,其他還有三個庶弟,早年父親過世便分了家,幾個庶妹,也是早早嫁了人。

許大舅和許氏的關系,自然是最好的。

許大舅也正是仰仗著妹夫季大人在朝為官,生意才越做越順,對妹妹許氏,便是從來不吝嗇。

4、第四章 花到荼蘼(一)

送走了許大舅,綉坊里又來了人量身給制夏衣。

太太許氏拉著兒子,聽女裁縫連連贊嘆,「大少爺這幾月又長了身量,好看得年畫上的仙童娃娃也沒得比了。」

衡哥兒一雙眸子黑幽幽如墨玉,眼睫濃密幽黑如鴉翅,看著人的神色又總是深邃而淡然的,倒不像小孩子的眼,他將女裁縫看了幾眼,女裁縫心里倒是一跳,不大好意思起來。

許氏則是歡欣地說,「這七八歲,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去年的衣裳,他今年是都不能穿了,全要制新衣才行,以前的舊衣服,都要拿去送人了。」

許七郎坐在許氏另一邊,許氏讓裁縫也給他量身制衣,許七郎趕緊就拒絕了,「姑母,侄兒就不用了。來前母親才讓制新的夏衣,回家就能穿了。您這里再幫制了,今年夏衣就多了,我也正是長身量的時候,明年也就不能穿,倒是浪費了。」

許氏笑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七郎還幫你姑母省著這些嗎。」

許七郎卻一本正經地說,「能省一點是一點吧。我隨著父親出門,看到街上沿街乞討的孤兒,衣不蔽體,面黃肌瘦,雖然現在已經是三月了,但到底夜里也是冷的,不知他們夜里怎么過,哎,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一句話,父親時常在我們面前說起。」

許氏還沒說話,裁縫已經誇贊道,「七少爺小小年紀,這份憐憫窮苦人家的心,就讓人感動,舅老爺也是教導有方,他一向積善積德,好人有好報。」

許氏也說,「為人就該有憐憫之心,人這積德是實實在在有好處的。」說到這里,她的話就止住了,看向兒子,衡哥兒倒是神色平淡,沒看出有什么來,她自己心里則是一痛,兒子是那么一個身子,許氏心里哪里不怪是自己上輩子陰德沒有積夠呢。

衡哥兒對許七郎倒是側目的,沒想到許七郎小小年紀,又生在大富之家,卻有這份心思,看來也是許家教導有方。

雖然許七郎很想和衡哥兒住一間房,再說兩人都是男孩子,年齡都還小,睡在一張床上也沒什么,但許氏卻並沒有答應,而是給許七郎安排了西偏院里住,又安排了兩個丫鬟和媽媽照顧。

衡哥兒是個十分安靜的人,第二日一大早寫完字又給許氏請安,然後才吃早飯,這時候許七郎才起來,給許氏請了安後坐在餐桌邊,慢吞吞吃了早餐。

飯後,許七郎以為可以如前一天那么玩,喜笑顏開地和衡哥兒說天氣好正好釣魚,沒想到衡哥兒卻要去書房里讀書了,許七郎唉聲嘆氣之後也只得跟著他去了書房,許氏讓人給他也安排了一張書桌,兩人在書房里各據一方,朱先生倒是在衡哥兒復習了一陣功課後才來,開始一天的課業。

朱先生認識許大舅,許七郎也見過幾次,看增加了他這個學生,也並沒怎么在意。

許七郎待在季家桃花庄上,日日里除了學習還是學習,就有些坐不住了,這日晚飯後,他就對許氏提出想回家去了。

「姑母,您之前說要進城去我家做客,這到底是什么時候去呢。」

許氏一時倒沒有回答,和藹地讓丫鬟給送茶來,丫鬟婆子收拾著飯桌,她就帶著許七郎和衡哥兒進次間去坐。

許氏在羅漢榻上坐下來,又摸了摸衡哥兒的手,覺得有點涼,就對丫鬟扶風說,「你去衡哥兒房里把他的衣裳拿一件來,不然又要冷到了。」

許氏的無微不至,讓衡哥兒很是感動,「母親,我不冷。」

許氏嗔怪他,「那要病了,你才知道冷了。」

許七郎也說,「衡弟身子就是很弱。我就挺好的。」

許氏招手讓他在自己身邊去坐下,也摸摸他的手,「你要是冷,也要加一件衣裳。」

許七郎對著坐得端端正正的衡哥兒一笑,「我才不是衡弟,我不冷。」

一番話後,許氏才又說起許七郎要回家的事,「你父親來了信,說讓你再在這里住幾日呢。我近日也不會進城里去。」

許七郎就覺得奇怪,一想之後就問,「是家里有什么事嗎?」雖然他年紀還小,但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出身,從小在上百人的內宅里長大,心思還是敏銳的。

許氏想到許大舅家的內宅事務,輕嘆一聲,「小孩子,不問這個也好。」

許七郎就更好奇了,衡哥兒也看向許氏,許氏想了想,才說,「你家里的九姨娘,姓林的那個,前幾日生孩子時難產了,大人孩子都沒保住。你家里出了這事,你父親就說讓你多住些日子才回去。」

許七郎一聽,人就沉默了,衡哥兒很少出門,不過對大舅家的這個九姨娘還是有點印象,就說道,「去年去大舅家,記得她做的酥山很漂亮。」

許氏也很感嘆,「是啊,她才十八呢。就這么沒了。這女人生孩子,都是閻王跟前走一遭的。」

衡哥兒也很有感觸,他對古代生孩子的凶險很明白,便握住母親的手。

許氏哪里會不明白衡哥兒的心思,就笑著對他說,「只要衡哥兒能夠在老爺面前有臉面,光耀門楣,母親受多少苦,都是值得的。」

衡哥兒目光深深地看著她,就又垂下了頭,「母親,我會為您爭氣的。」因為他身體的殘疾,當年他父親要摔死他,是他母親保住了他,並且因此和他父親鬧了矛盾,一個人帶著他回揚州來,他這些都是知道的,哪里能夠不心疼這個女人呢。

許七郎則對衡哥兒和許氏回江南來住,而不是跟著姑父住在京城很疑惑,他以為是季大人和許氏不和,許氏才回來了,但這些年,以他模模糊糊的了解,卻是知道季大人連衡哥兒也是不愛的,這也難怪衡哥兒讀書十分用功了。

入了四月,許氏才帶著衡哥兒和許七郎進城去。

一路坐船坐馬車,一個多時辰,才到了許家的大宅。

許家的宅子不小,馬車進了大門,又走了一陣,在車轎院子下了馬車,又換了小轎進內院,許氏上了轎子,就對衡哥兒伸了手,「衡哥兒,和母親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