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1 / 2)

</br>季大人像是些微赧顏,嘆了一聲才不疾不徐地說道,「衡哥兒這個孩子,出生時身子弱,擔心養不活,不敢高調慶賀,怕折了他的福,而且大夫也說京師天氣不適合他的身子,就讓你弟妹帶著他回了揚州庄子上養著,虧得是如此,衡哥兒才長到了如今,而且看得出是有幾分聰明才智的。我已經准備接他入京來,來年大姐兒出嫁,也順道將他上了族譜。」

堂兄討了個沒趣,訕訕說季衡的字很不錯,又誇獎了幾句,不再提要過繼兒子給季大人的事了。

季大人經過堂兄一事,便也知道了必須將季衡接進京來。

便提筆寫信,不僅寫給了許大舅,還給許氏也寫了信,又安排了京里管事,准備下江南去接許氏和衡哥兒一道入京。

7、第七章 花到荼蘼(四)

許氏和許大舅都收到了季大人的信。

是時,許氏這個許家的姑奶奶還住在許家的宅子里作客,她每年總時間算起來總有幾個月會住在許家里的,許家的主子下人們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許氏對人大方,她住在許家,下面時常給她幫忙的下人們都能得到更多賞賜,故而都喜歡她來住。

許家大太太也是很希望她住在這里的,要是那些個漂亮的新姨娘們很沒有規矩,她出手太過會惹得許大舅不高興,姑奶奶出手說姨娘們幾句,許大舅卻不會怎么著。

而姨娘們,其實在許氏住在許家時,她們倒是要松快不少,因為大太太不少時間要花在許氏身上,在她們身上琢磨的心思就少了,不會對她們太苛刻。

所以許氏住在許家,那是皆大歡喜。

衡哥兒住在許家,每日里計劃並不會得到改變,依然和在桃花庄上沒什么差別,不過是看書習字,夫子朱先生被放了假,朱先生給衡哥兒做夫子,反而是自己受益匪淺,他是個鑽牛角尖的人,給衡哥兒授課,不過是教他習字和照本宣科地說一說四書五經,時常被衡哥兒舉一反三地問一問問題,他收了不少束脩,也不好不去好好思考回答問題,給衡哥兒當夫子這三四年,他覺得自己反而長進了不少,想要參加這一年八月的秋闈,所以已經和許氏說好了回家去了,不給衡哥兒做夫子了。

衡哥兒雖然沒有了夫子,每日里學業卻絲毫沒有放下。

他幾乎是過目不忘,博聞強記,又有著前一世的閱歷,看待事情全面謹慎,對這一輩子,他也算是有了很細的計劃。

因為身體限制,他必須要在季大人跟前爭一個嫡子的位置。

如若被作為女兒,在這個需要女人三從四德的時代,他的日子會非常不好過,相夫教子絕對不是他所想的。再說,他身體是那種樣子,到時候恐怕也不能嫁人,嫁到夫家去,也會被嫌棄,而且,因為是兩套生育系統,很大可能是兩套都不能使用,是沒有生育能力的。

再者,他身體上的缺陷,在他現在還小第二性征沒有發育的時候還好,要是到了第二性征發育的時候,他就必須每日吃葯來維持激素平衡,不然會有生命危險。

要是嫁人,哪個男人想娶一個成天吃葯又沒有生育能力的女人。

所以,還是要作為男人才行。

作為男人,可以建功立業有自己的人生價值就不用說了,到時候娶了妻子,妻子嫁給了他,從此只能依附於他生活,想來也不會將他身體上的缺陷說出去,而他也會對這個女人好,兩人扶持過這一輩子。

但是這一切,都建立在季大人承認他嫡長子身份的基礎上。

如若季大人不承認他,而他又有了另外的兒子,家業就會給這個兒子繼承,要是他沒有別的兒子,而季家作為興化那邊的望族,到時候說不得會有季家族人在季大人百年之後來接收他家的家業,而他季衡則什么都分不到。

雖然存在很多這方面的問題,但季衡倒沒有花太多時間去想這些,因為許氏和許大舅都不會讓他吃虧的,他們會一步步逼迫季大人承認他的身份。

衡哥兒在許家,許七郎本要進自家學堂里讀書,因為夫子也不是什么好夫子,不過是讓許七郎背書然後給說一說大意也就罷了,每次許七郎是好不容易撐著不打瞌睡,在衡哥兒在的時候,他就堅決不進自家學堂讀書,反而更喜歡跑衡哥兒那里去和他一起學習。

他自己看書背書,有不懂的地方問衡哥兒,衡哥兒還比夫子講得生動得多,再說,衡哥兒長得好看,聲音又清脆稚嫩,不比聽夫子含含糊糊的講授要好得多。

而大太太這時候也不管許七郎,於是許七郎就賴在了衡哥兒的書房里,許氏讓給他准備了一張書桌,兩個小孩子就每人占據一張桌子讀書。

許大舅拿到信,這一天甚至沒有出門應酬,讓婆子傳話進仙霞居,讓許氏去了前院書房,許大舅就坐在里面等她。

許氏知道是大事,而她身上的大事,並不會有幾件,於是進了書房,和許大舅問候了一聲,坐下後就開門見山直達主題,「大哥,是老爺的回信到了嗎?」

許大舅笑著點點頭。

許氏看他高興,就知道是季大人腦子沒有打結,和他們同了心。

許氏也笑了,「老爺是什么意思,請夫子給衡哥兒?」

她看許大舅這么高興,必定是讓她帶著衡哥兒進京,當年她是抱著兒子灰溜溜下揚州,現下這樣回去,季大人不派人來接,她是不會簡簡單單動身的。這樣問許大舅,也是故意的。

許大舅將一封還沒有拆的信遞給許氏,又將一封已經拆開的信紙給她,許氏作為商戶小姐,是識文斷字的,而且當年許家上下都寵她,任她發揮,她的水平還不低,不僅是識文斷字,連做賬看賬打算盤這些都懂。

許氏先將拆開的那封信看了,是季大人寫給許大舅的,先是隱晦地說了幾件朝廷里的事,然後就是感謝他對許氏和衡哥兒的照顧,又說衡哥兒居然一轉眼就長到這么大了,他這個做父親的還沒有見過他長大的樣子,不免想念,而且衡哥兒的學業也的確應該抓緊,在他身邊,有他這個父親親自管教,對衡哥兒更有好處。字里行間,全是殷殷父子情,完全忘了當年他要把衡哥兒摔死的事。

許氏看完之後,臉上還是帶著笑意,眼神卻冷了一冷,不過她也沒有表達出對丈夫的不滿,就又拆了還是封著的那封信。

這封信是寫給她的,里面倒是寫了幾句問候她身體的話,又寫了她一個人將衡哥兒帶到這么大辛苦她了,然後就是說到衡哥兒的學業上,讓許氏帶著衡哥兒上京,這信是讓漕幫帶的,會很快,後面他會派管事劉開下揚州來接她和衡哥兒,讓她抓緊時間整理要上京的東西,其他一切等她和衡哥兒上京了再說。

雖然季大人很是干凈利落地表示讓許氏帶著衡哥兒上京,連許大舅都這么高興了,但是許氏的神色在最開始的那一陣有笑意之後,就沉下了臉,眼神也深深的,並不見開心顏。

她將手里的信又給許大舅看,許大舅看了之後,卻是了解這唯一份的胞妹為什么又沉下臉的。

許大舅就說,「明瀟,作為大哥,我知道你的委屈,當年妹夫毫不留情讓你回揚州來,現在又輕輕巧巧就讓你進京去,別的什么也不說。你心里有怨氣也是正常。但是,妹夫他現在已經是三品大員,你看朝中有幾位大人是不惑之年就做到侍郎之位的?妹夫在官場上也是不容易,你作為當家主母,也該多體諒體諒他。再說,你是想讓衡哥兒好,妹夫讓你帶衡哥兒上京,那就上京去,其他的,想太多也沒有意思。」

許氏嘆了一聲,道,「大哥,雖如此,這舉案齊眉容易,要夫妻同心,卻是難啊。我許明瀟自嫁給他,有哪點對不住他,我三年上因為無所出,就給他提拔了三個通房上來,他多看哪個姨娘幾眼,我也都照樣地抬舉她。生了衡哥兒,衡哥兒身子是那樣,他就沒有一點情分,還要摔死他,他對我哪里有一點憐惜之意,對衡哥兒,又有什么父子之情。衡哥兒這樣,他難道還要怪到衡哥兒身上嗎,怎么不想想是不是他自己處在刑部為人苛刻損了陰德,害得好好的兒子這樣……」

話還沒說完,許大舅已經呵斥了她,「明瀟,你這話怎么能亂說。」

許氏嘆了口氣,住了嘴。

過了一會兒,才又說道,「他當初對衡哥兒怎么樣,我也就不想了,我帶著衡哥兒在揚州住的這些年,年年幾萬兩銀子上京,一個公侯府,節省著花用,每年也只得這些銀錢,他花用都是我的陪嫁,我經營出的,要是我進京了,他待衡哥兒又如當初一般狠心,我這次是不會如上一次那般帶著人一走了之的。」

許大舅知道許氏一向是心高氣傲,只是吃虧就吃虧在不是生為男兒。

許大舅又勸了她幾句,讓她千萬不要和季大人執拗,然後就商量起進京的事情。

這要進京的事情,許氏又有牢騷,「我嫁給他時,他家里哪里有產業下人,當初就只一個小廝劉開在身邊,這個劉開笨手笨腳的,只因是他自己家里的人,就死命提拔,現在已經是府里一等大管事了。我當初帶去的陪嫁,比起他這個人不知能干多少倍,他卻還看不上眼,這次又派這個劉開來接我,也不派一個和我同心的人來,他這是故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