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1 / 2)

</br>許七郎看著他就不再看外面了,衡哥兒側頭瞥了他一眼,「你盯著我做什么?」

許七郎面色一紅,趕緊又看車窗外,道,「沒看什么。」

衡哥兒蹙了一下眉頭,他就趕緊轉移他的注意力,「衡弟,你看有賣面人的,我們下去走路,邊走邊買東西,怎么樣?」

衡哥兒對小孩子的這些愛好不感興趣,說,「你要下去就下去吧,我就這樣坐馬車去。」

許七郎就覺得很沒意思,也不說要下馬車了。

揚州文風十分之盛,昭元元年大比狀元就是出自揚州,這里書局自然也不少,甚至有專門的一條街,這條街除了書局多,也有古玩鋪子,文房鋪子,樂器鋪子,裝裱鋪子等等,兩人在街口下了馬車,馬車夫就把馬車趕到附近的馬車驛站去等,跟著兩人的小廝和管事就趕緊跟上兩人。

衡哥兒是個漂亮得有些過分的孩子,人小卻氣定神閑,很有些違和感,他帶著許七郎先進了一家書局,然後他就開始淘書,許七郎則去翻坊間話本,這些話本,多半是葷素不忌的,而且還帶各種帶勁的插圖,甚至專門的春宮也會放在書攤稍稍隱蔽的地方賣,民間接受能力十分強,根本不以為意。

許七郎虛歲十歲,實歲才九歲,在現代,那還是實打實的兒童,不過在孩子一向早熟的古代,十二三歲就開始給安排通房丫鬟了,許七郎去翻話本,書局里的伙計也沒說什么。

衡哥兒則是挑了當朝大儒宋伯齋先生新出的一本庭訓冊子,又買了一套《資治通鑒》,交給旁邊跟著的小廝抱著,又看到了架子上有一套《夜航船》,不由眼前一亮,他人太矮,拿不到,就對小廝說,「許前,你將那套書拿了。」

許前手里抱著書,沒法子拿,就只好把手里的書放到旁邊凳子上,再去拿書時,已經有另外一個人將書拿了。

許前只好看向衡哥兒,衡哥兒則看向那個搶走書的書生,書生一身月白直裰,戴著文士巾,面如朗月,目似晨星,端的是十分俊朗的容貌,一身風流。

他正要抱著書去付賬,發現衡哥兒盯著他,他只好停下了步子,看向衡哥兒,因衡哥兒十分好看,像個雪娃娃,他臉上就不由帶上了笑,道,「這位小公子,你這樣盯著我,有何見教?」

衡哥兒說道,「你手里的書,是我先看上的。」

書生愣了一下,笑著道,「你喜歡這個書?」

衡哥兒神色從容,「是的。」

書生叫來伙計,「張岱先生的夜航船,你們這里還有嗎?」

伙計說沒有了,只有這一套,書生只好對衡哥兒說,「只有這一套了,我將這書讓給你,我再去別家看看。」

衡哥兒看他這樣謙讓,自己也不好沒有禮貌了,只得說,「不用了,你留著吧,我去別家看看就好。」

書生還要說什么,從另一邊轉過來另外兩個書生,說,「文淳兄,你可好了,我們走吧。」

蘇文淳只得對衡哥兒道,「那有勞小兄弟去別家看看了,這套書,你就讓給我。」

衡哥兒點了一下頭,另外兩個書生看蘇文淳在和衡哥兒說話,就覺得詫異,「這是誰家的孩子?」

蘇文淳道,「他也想要張岱先生這套書,不免讓他割愛了。」

其中一個就說,「他這么小,只怕字也不認識幾百吧。」

衡哥兒沒說話,只是淡淡看著他們,小廝許前要上前辯論,被衡哥兒拉了一下袖子,只得忍了,蘇文淳大約也是認為衡哥兒字也不認識多少,所以就沒有說同窗什么,只是又和衡哥兒點了一下頭,去找伙計付了賬,抱著書和同窗離開了。

許前畢竟還是知禮的,等他們走了,才說道,「看他們這個樣子,倒像是梅花書院的書生,只是卻這般不知禮。」

書局伙計則道,「他們都是梅花書院的,剛才那位買書的公子,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呢。」

許前不以為意,「怎么個有名法,不是還沒中進士嗎,還不是在書院里做學生。」他這樣說,不是看不起讀書人的意思,其實只要是讀書人,就是很受人尊敬的,他只是假了衡哥兒父親季大人的威罷了,季大人當初可是考的二甲前幾名,現在又做到了侍郎的官位上,怎么著,這些書生在他面前,也都算不得什么。

伙計很瞧不上許前這做小廝的,就說道,「雖然現在沒中進士,但以後中進士也是簡簡單單的事情。梅花書院里,稱文才第一的是誰,蘇子淳,就是他了。你不會連蘇才子的大名也沒聽說過吧。」

許前當然是聽過蘇才子的事跡的,正要辯駁,衡哥兒就仰著頭看了他一眼,許前已經十六歲了,比衡哥兒大不少,但是衡哥兒這一眼,卻看得他閉了嘴,衡哥兒說道,「我們一會兒去別家再看看就好,何必因這些事多嘴。中進士是不是簡單的事情,即使皇上也說不得准,誰又能說他說的就是准的。」

說完,就去找許七郎,也不管那個伙計面色漲紅說不出話來,反而是許前笑盈盈抱著書放伙計跟前讓算賬。

許七郎正偷偷摸摸翻著一本書,衡哥兒拍了他的胳膊一巴掌,把許七郎嚇得不輕,看到是他,就趕緊把書合上,衡哥兒看了一下書皮,「『梅娘子』,這是什么?」

許七郎將書趕緊壓到另外的書下面去,又拉著衡哥兒往一邊走,道,「你的書買好了嗎?」

衡哥兒道,「還要再去別家看看。」

許七郎就說,「嗯,那好。你買了什么,都替我也買一模一樣的一套就行了。」

衡哥兒,「……」

衡哥兒無語了一陣之後,就又說,「你要買話本,你就買,我又不會說你什么。」

他這么一說,許七郎就笑意盈盈地要回去拿話本,沒想到衡哥兒還有接下來的話,「只是有些太過分了的書,即使我不說你,你自己看著,不覺得不妥當嗎,再說,你帶回去,你是和大舅母住在一起,屋子里丫鬟婆子那么多,進進出出,讓女兒家看了,你不覺得害臊。」

許七郎,「……」

許七郎第一次見識衡哥兒可以一口氣說這么多話,平常怎么逗,衡哥兒話都不多的。

9、第九章 那時少年(二)

又進了幾家書局,衡哥兒將要買的書都買了,而且還去翻了一下許七郎翻過的那本《梅娘子》,草草翻了翻,就知道梅娘子是《媚娘子》的諧音,講一個歡場紅牌的故事,里面內容自然是十分香艷。

衡哥兒在心里嘆了口氣,將書默默放了回去,許七郎轉過身看到他放下的是這本書,瞬間就睜大了眼,湊到他耳邊去小聲說,「哎呀,你不要看這種書。」

衡哥兒瞪了他一眼,「你才多大呢,就看這種書。」

許七郎紅著臉和他對峙,「我比你大,衡弟。」

衡哥兒轉過身就走了,不再理他。

之後進了文房鋪子,衡哥兒還不和許七郎說話,許七郎就覺得不安起來,衡哥兒挑著毛筆,鋪子里的學徒雖然看衡哥兒很小,但是見他穿著精致,滿身貴氣,便絲毫不敢怠慢,和他介紹起毛筆來,衡哥兒只是隨意聽著,在手掌心里用筆上的毛刷著感受軟硬度。

一只好的毛筆才能寫出好字來,不同的筆,寫不同的字,衡哥兒每天寫字多,耗筆也不少,他買筆從來就是自己挑,這樣才能買到順手的。

想著要進京,說不得進京了一段時間不能出門買筆,他便挑了好些支,這些筆價格都不便宜,伙計看他小小年紀,倒是個大主顧,於是非常開心,一直在衡哥兒跟前說話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