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1 / 2)

</br>即使是皇帝,畢竟年紀小,自然有脆弱的時候,衡哥兒只好不動了,皇帝閉著眼睛沉默了一陣,又突然說,「你的身子好香,是什么的香味?」

衡哥兒愣了愣,「是母親為我的衣裳熏的香,到底是什么香,我也不知。」

皇帝嘆道,「你的母親,一定是個好母親。」

衡哥兒想到許氏,神色柔和了下來,「嗯,是啊。她對我非常好,慈母之恩,一生難報。」

小皇帝怔怔出了一陣神,說,「朕的母親,只是母妃劉貴妃身邊的一個宮女,朕自出生,就被抱到了劉貴妃身邊養,劉貴妃身子差,對我並不上心。她還算心慈,並不阻撓母親來看我,但是母親也只能偷偷來看看我,她也對我很好。朕永遠忘不了她的眼睛,她柔柔地看著我,就像我是她的一切,我從她的眼里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珍愛。她的手軟軟的的,帶著細微的繭子,都是給我親自做衣裳和鞋襪磨出來的繭子,她時常用手撫摸我的面頰,她來看我,我就不願意睡覺,她就用手捂住我的眼睛,輕輕哼著曲子,說,我的兒啊,你睡吧,娘親一直等你睡著了才走。我不舍得她走,所以不肯睡,但是想到她晚間離開的時候一定冷,就只好趕緊裝睡了。」

在他的母親面前,小皇帝只是「我」,不是孤家寡人的「朕」。他的話讓衡哥兒心酸,說不出話來。他想到自己的事情,他的前生,是沒有父母愛的人,所以明白小皇帝的孤單和對母愛的渴望。

衡哥兒一直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用自己的手捂住眼睛的小皇帝。

小皇帝一會兒又笑了,拿開手看著衡哥兒,突然說道,「君卿,朕每次看著你的眼睛,就覺得能夠在你的眼里看到朕的母親。」

衡哥兒愣了一下,完全不知道小皇帝的這種聯想是從何處來。

衡哥兒僵住的身子,小皇帝自然能夠感受到,他笑著將衡哥兒放開,說,「朕有些餓了,你餓了嗎?」

衡哥兒坐起身撩開了一點床帳看了看外面的窗戶,從明亮的光線判斷,這時候應該是午時了。

因為這麒麟殿里的人幾乎都被皇帝趕走了,冷冷清清,都沒有人來問皇帝用午膳的事。

皇帝從床上下去,衡哥兒也下了床,皇帝沒有出房門,喚了一聲,「李安濂。」

他的聲音不小,一會兒就有個聲音過來應了,「皇上,李總管現下不在。皇上有什么吩咐么?」

這是荷葉兒的聲音,他在門外沒進來,應該是皇帝說了不讓他們進屋,所以除了柳升兒,即使李安濂也沒進屋來過。

皇帝道,「現下什么時辰了,朕有些餓了,怎么李安濂不知道要安排午膳么?」

荷葉兒恭敬地回答說,「皇上您之前說了不吃御膳房的東西,柳公公親自在小膳房為您熬粥。皇上您這是又有些胃口了嗎,奴婢這就去同李總管說,讓李總管吩咐御膳房送午膳來。」

皇帝皺眉發怒道,「柳升兒去熬粥?小膳房里的廚子呢。」

荷葉兒跪下的聲音傳來,他說,「是出了清泉的事情,小膳房里的奴才廚娘們都被趕走了,連煮茶的宮女都被趕走了,皇上,您忘了嗎?」

皇帝不高興地說,「朕忘沒有忘,還需要你這么一個奴才來提醒?柳升兒弄好了粥就讓他送來,你去叫李安濂來。」

荷葉兒應了之後,才起了身,離開了。

皇帝在椅子上坐下,又拂了拂頭上散亂的頭發,示意衡哥兒在他旁邊坐了,他才說,「宮里人多的時候,朕心煩,這下沒有人了,也有夠煩的。」

衡哥兒笑了一下,說,「人正好恰到好處,就好了。」

說著,又問,「皇上,要不我為你把頭發束起來吧。」

皇帝一笑,「求之不得,只是你會束發么?之前為朕束發的嬤嬤也被朕趕走了,柳升兒和李安濂都不擅長束發,所以朕就只得這樣了。」

衡哥兒說,「要束好您去上早朝的樣子,恐怕不成,但是隨意一些,卻也不難。」

皇帝於是自己走到了梳妝台前去坐下,示意跟過來的衡哥兒從抽屜里拿梳子,他盯著鏡子里的自己和衡哥兒看,說,「朕什么時候能夠長大呢。」

衡哥兒拿著梳子為皇帝將頭發梳順,道,「等長大了,再回頭來看,一定會認為少年時代只是倏忽一瞬。」

皇帝笑了笑,盯著鏡子里神色柔和的衡哥兒,心中若有所感,萬千柔情在胸懷中醞釀而成,席卷了他整個人,以至於口不擇言說,「如若你是女孩兒,朕定然聘你為妻,這樣子福禍相依,舉案齊眉在一起,你說多好。」

衡哥兒詫異於皇帝說這種話,但是很快又明白了他的心思,皇帝是太缺少親近的人和賦予這種親近的感情的經歷。

於是說道,「這自然是微臣的福分。只是,皇上您的妻可是以後的一國之母,那可不是隨意就能定的。而且,臣也不是女孩兒。不過,我相信皇上您以後一定可以遇到一個您願意說那句話的女子。」

皇帝的眼神變得復雜深沉起來,撐著腦袋發了一會兒呆,緩緩說道,「但願能。」

衡哥兒不能一直在宮里陪著皇帝,所以到下午,他就要求出宮回去。

皇帝並沒有留他,太後要徹查清泉的事情,衡哥兒再留在麒麟殿里,並不是什么好事。

衡哥兒回到季府,季大人在書房里坐著專門等他,他一到家,就有人領了他到季大人的書房里去。

衡哥兒在椅子上坐下來,季大人親自去關了外面的大門,這才來問衡哥兒道,「你去麒麟殿,麒麟殿里情況如何?」

衡哥兒說,「皇上很聰明,出了那小公公的痘瘡之案後,皇上就以自己害怕為由,將整個麒麟殿里伺候的人都趕走了,只剩下了三五個人留下來,吃的東西,也是他最信任的奴才做的。」

季大人松了口氣,道,「我一向知道皇上是真命天子。」

又問,「那牛痘,為皇上種上了嗎?」

衡哥兒點點頭,「已經種上了。今天之後皇上也許會發低燒,不能吹風,這些兒子都對他講了,他說他知道要怎么做。」

季大人道,「皇上他是真的很信任你。」說這一句,自然是季大人知道小皇帝是個謹慎的人,一個謹慎的人會相信衡哥兒讓他為他種痘,當然是很信任他。

衡哥兒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一點驕傲自滿,平平常常的神色,說,「兒子對皇上說是您讓我為皇上種痘,皇上才答應了,皇上應該是信任父親您才對。」

季大人因他這句話反而怔了一下,然後又恢復了高深莫測,說,「皇上能夠答應種痘就好。你在宮里時,可還有什么事?」

衡哥兒說那一句話,雖是事實,但是這樣說出來,也是為了安季大人的心,將季大人更牢固地拉在小皇帝的身邊。

在之前,衡哥兒是因季大人之命去皇帝身邊,現在,他是自願在小皇帝身邊,而且為小皇帝將季大人牢牢地留住。

季大人對他的父子之情並不深厚,衡哥兒心里明白,甚至因為六姨娘和瓔哥兒的事對季大人有了更深的芥蒂,但是季大人的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也是讓衡哥兒欽佩的。

衡哥兒將太後要徹查清泉的事情說了,又說,「太後娘娘的意思,是想借此將宮里的人又換一換吧。」

季大人沉吟道,「太後娘娘因此發作,倒是在意料之中,不過她想借此將宮里的人換一換,雖然換走了一些,新的人,也不一定就全沒有空子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