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1 / 2)

</br>不過管事媽媽說她發瘋,看來倒是不實的。

楊欽萱恐怕從生下來都沒有現在這么冷靜和正常。

楊欽萱雖然已經沒有了郡主的封號,又成了階下囚,倒並不顯得落魄,她身上的骨氣和傲氣都還在。

趙致禮看著她,心想她是要求自己給她好一些的待遇,還是送她去廟里清修呢。

但楊欽萱卻並沒有說這些,她看著手里升起裊裊水汽的杯子笑了笑,就抬起頭來對趙致禮說,「咱們也算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了,更何況我還懷過你的孩子。」

想到那被自己踹流產的孩子,趙致禮的心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地疼。

他雖然什么都沒說過,但是想到那個孩子沒了,他還是很難受的。

趙致禮道,「你有什么事,就說吧。」

楊欽萱盯著趙致禮看,「大半年不見,你長變了一些。」

趙致禮說:「你也變了很多。」

楊欽萱又笑了一笑,「遭遇家破人亡,而且我的夫君帶兵打我的父親,我怎么會不變呢。」

趙致禮其實對自己是楊欽萱的夫君這件事,總是有些茫然的,他只記得他下杭州去接親,記得在府里,兩人穿著大紅的喜服,拜天地,然後呢,然後就沒了,沒有夫妻之間的恩情。

楊欽萱看趙致禮一言不發,就又說,「我是在杭州出生的,出生不久,長到四五歲,我就知道父王想要謀反,母妃和他吵架,讓他不要行如此不義之事。這歷朝歷代,有多少藩王造反成了的,而我父王,只是有那個心氣,沒有那個機遇和魄力,成不了。父王很生氣,就說一定要成給她看。我母妃看父王一心謀劃想要做皇帝,就很擔憂,但是勸解無用,最後她就病了,病了之後求父王,父王也是不聽,母妃死了之後,他更是一門心思想要謀反,我們眼睜睜看著,也只是他手心里的棋子而已。」

說到這里,楊欽萱目光迷離,像是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也許我是女兒家,心氣沒他們那么高,父王說將我許配給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是想用我換你家的支持,要是你家真的願意和父王聯合,他的帝王夢倒是可以成的。只是,太後娘娘說要父王將我大哥送進京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你家是要我大哥進京做質子,恐怕聯盟是不成的。父王自然不願意送大哥進京,就送了四弟來做質子,四弟就是個孩子,從小到大沒有吃過苦頭,卻要來做質子,可憐啊。」

楊欽萱的語氣很淡,淡得要聽不出里面的悲傷。

她繼續說道,「我當時有好好想過了,如果我嫁進你家里來,你願意對我好,我就好好做你的妻子,孝敬公婆,撫養孩子,忘了自己是吳王府出來的女兒的事,但是,你為什么就不對我好一點呢。我千里迢迢到你家來,第一晚,你揭開我的蓋頭,就那么冷淡地看著我,自顧自地就睡了,你知道我多心寒嗎。如果這一生注定就要這么過,我寧願我父王打進京來。其實我也看清楚了,現在的皇上可不是一般人,你家這榮華,想來也不會長久。我四弟為何會行刺皇上,不過是我給了他一把匕首。其實,無論他是否行刺,他都是逃不掉一個死的,行刺了皇上,無論成功與否,倒都能打破僵局了,要是皇上死了,我父王趁亂攻打進京,要是他沒死,皇上定然也惱羞成怒了,父王也可以順勢而反了。再說,要是皇上死了,你家里也正好松了口氣,你以為我沒看出來嗎,太後娘娘巴不得皇帝趕緊出事呢。」

趙致禮皺眉看著她,說,「你果真是瘋子。」

楊欽萱笑了一聲,「有我這么清醒的瘋子嗎。從我母妃過世,我就知道,我這輩子不會有個好。嫁給你了,就更是全完了。」

趙致禮道,「你今日叫我來,就是要說這些。」

楊欽萱道,「自然不是,今日是除夕,咱們也是成過親有過肌膚之親的,是一家人,我一個人過多寂寞啊,你不該來陪我一晚嗎。」

趙致禮覺得她挺可憐,但是也只是這么覺得而已,他本來以為楊欽萱是個瘋婦,這反而是好的,但現在聽她這么說,才知道她是個危險的人物,以前她多疼愛楊欽濟啊,最後卻也是她慫恿了楊欽濟去刺殺皇帝。

趙致禮站起了身來,道,「我沒時間陪你。」

楊欽萱笑了一聲,「真的沒有嗎。」

她說著,起身去床頭格子上拿了一個小匣子在手里,趙致禮一看過去,就怔住了,說,「怎么會在你這里?」

楊欽萱道,「我看著有意思,就拿來了。」

趙致禮厲聲道,「還給我。」

楊欽萱要將匣子打開往暖爐里倒里面的東西,「你到底要不要陪我一晚?」

趙致禮氣得不行,幾步上前,在楊欽萱沒來得及將里面的東西倒出來時,她已經被趙致禮一把掀翻,趙致禮搶過了那個小匣子,居高臨下瞪著楊欽萱,道,「你這是偷盜。」

楊欽萱狀若瘋狂地笑了起來,「是你自己不藏好,夫君的情信,我拿來看看,算是偷盜嗎。」

趙致禮皺眉瞪了她一眼,「你真是瘋了。」

說完,他就往門外走,要到門口時,他又停了下來,看著還在地上不爬起來的楊欽萱,「我會讓將你轉到一個更好一點的院子里的,你這樣安穩地過一生,難道不比你已經喪命的兄弟和妹妹們強嗎。」

趙致禮抱著那個小匣子走了,出去後又掀開匣子蓋子看了看里面,發現信都在,才松了口氣。

其實根本就不是情信,只是平常和季衡交往的信件罷了。皆因季衡總會在信下面畫一些平常難得一見的讓人捧腹的東西,他才將這些信收藏了起來而已。

趙致禮出了院子,管事媽媽還等在外面,看趙致禮拿了個匣子出來,就很好奇。

趙致禮卻沒有理睬她,只是疾言厲色地說道,「雖然她現在被關在里面,但是生活上卻不可怠慢,家里別的奶奶有的,難道你們還克扣她的。她畢竟是主子,你們別太過分了。」

管事媽媽忙不迭地應了,趙致禮在家里和定國侯也敢唱反調,為人又很凶,沒有人不怕他。

趙致禮沒有再回水榭上去聽戲,而是回了自己的住處致理齋去。

外面正是煙火滿天,鞭炮齊響的時候,突然有人跑到他的院子里來,對他的小廝趙墨說了幾句什么,趙墨就飛快地闖進了趙致禮的書房,「四爺,四奶奶不好了。」

趙致禮愣了一下,問,「怎么了?」

趙墨道,「四奶奶割腕自殺了,又在她的院子里放了火。」

趙致禮勃然變色,跟著趙墨一起跑了出去,等他們跑到德馨院的時候,這里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都在救火。

也正有人將楊欽萱救出來了,正是身上衣裳著了火的碧芝。

碧芝身上被燒傷了,但是把楊欽萱給背了出來,只是楊欽萱閉著眼睛,毫無反應,而且她的左手腕被割了很大幾條口子,血流了滿地。

而德馨院的火,因為救火人多,很快就被壓了下來。

趙致禮上前去探了探楊欽萱的鼻息,發現已經沒有了氣息,他茫然地在楊欽萱的身邊軟了腿,跪了下去,看著滿院地煙塵,心中突然十分悲涼。

定國侯,以及趙府的另外的主子們,也都從水榭戲台過來了,看到這個情景,定國侯雖然皺著眉,但看他的樣子,他倒是松了口氣的。

其他的主子們,有些是不忍,更多是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