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1 / 2)

</br>許七郎閉了嘴,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最近聲音不好聽,為了不讓以後聲音一直遭受季衡嫌棄,還不如現在就閉嘴。

季衡喝了一口茶,就往西院去了。

路上倒是問了荔枝,「父親還沒回來嗎。」

荔枝說,「大少爺,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想來是沒回來的,不然四姨娘也會讓人去請老爺了吧。」

季衡卻不以為然,覺得即使季大人回府了,說不得四姨娘也不會先告訴他。

西院門果真是關著的,還守著兩個老媽媽,一個是許氏跟前的,一個是四姨娘跟前的,倒沒有別的人,想來是不讓人在這里徘徊。

兩人見到季衡,都趕緊過來行禮。

季衡說,「我進去看看。」

兩人有一絲為難,最後還是開了門,恭請季衡進去了。

這時候時辰不算早了,臨近中秋,白天在變短,這時候暮色已經降下來,天空和院子都籠罩在一層淺淺的灰色中,靜謐肅穆。

季衡進了院子,院子里還沒有點燈,更顯得灰暗而肅穆,西院不小,有很多間房,季衡直接就往三姐兒和四姐兒住的那座樓走去,下面房門卻是關著的,季衡伸手推了推,推開了,他就徑直往樓上走。

因為上樓有聲音,樓上就響起了四姨娘的聲音,「是誰上來了?」

季衡已經登上了樓梯,在昏暗的光線里,對上了眼眶發紅的四姨娘的眼,他說道,「姨娘,是我。」

四姨娘愣了一下,她知道季衡雖然年歲尚小,但在家里,卻是大半個當家人的樣子了,她深吸了口氣,讓自己聲音盡量正常,說,「是大少爺呀,什么事?」

季衡知道自己已經十三歲了,上姐姐的閨房來也是要忌諱的了,就答道,「母親在這里嗎?是出了什么事?」

他已經走到了四姨娘的跟前,三姐兒和四姐兒的卧室在里面一間,許氏在里面已經聽到了季衡的聲音,就到了卧室門口處,說,「是衡哥兒來了?」

季衡道,「母親,是我,時辰不早了,這個院子里黑燈瞎火的,外面的奴才們也知道這院子里出了事,恐怕會把事情傳得沸沸揚揚。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四姨娘已經轉身進了卧室去,許氏過來拉了季衡的手,說,「這事,也給你說一說吧。」

她的語氣里帶著些不滿,當然不是對季衡的不滿,而是對引起事情的三姐兒的不滿。

季衡被許氏帶進了三姐兒的閨房,季衡只來過幾次這間房間,還都是年歲更小的時候來的,此時見房間里有著兩張大架子床,又有衣櫃箱子多寶閣,梳妝台桌椅貴妃榻等物,因為一眾家具都是紫檀木的好家具,和閨閣的秀麗溫婉襯在一起,增加了端庄厚重和大氣。

只是,一把椅子上卻是綁著一個人,正是三姐兒。

季衡愣了一下,心想三姐兒即使做出了不好的事,也不用將她綁起來吧。

季衡被許氏拉著在貴妃榻上坐下了,四姨娘則走到了三姐兒跟前去,說,「你弟弟來了。」

三姐兒抬頭看了季衡一眼,然後就啞著嗓子說道,「我不要去揚州,我在京城里出生,在這里長大,朋友父母都在這里,我為什么要嫁到揚州去。你們也說了,皇上是要我入宮的,你們為什么要我嫁到揚州去,我是不願意去的,反正你們覺得我就是個拖累,那么,就任由我去出家做姑子好了。我會在廟里面為你們祈福的,只願這個家里越來越好……」

四姨娘這時候怒喝了她一聲,「你這個丫頭,平常都是規規矩矩很聽話的,怎么就在這件事情上這么死心眼。皇宮是那么好進的嗎。就說說先皇,後宮原來也有十幾個正經宮妃,最後活著的,你難道不知嗎,只有太後娘娘和徐太妃。宮里進去了,你就再出不來了。那里有什么好呢。」

三姐兒又哭了起來,「娘呀,你這么勸我也沒有用。大家都是這么活著,你每日里活得開心嗎,反正就是這么活著,然後生兒育女等死罷了,我是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一活,以後怎么樣,我自是不會後悔的。」

四姨娘又開始抹眼淚,對許氏說,「太太,你看看她呀,就是這樣執迷不悟。我真是白生了這么個女兒呀。」

三姐兒道,「娘,你別哭了,誰說我入宮了就只有壞的呢。我嫁去揚州也是遠嫁,你在京城,難道以後就能見到我嗎。我進宮,咱們反而還是在一座城里呀。」

許氏不說話,只是沉著臉。

剛才光線暗,季衡注意了三姐兒,卻沒有看清楚,此時仔細看了,才心驚地發現三姐兒一頭烏發披散在身上,被絞壞了很多,地上也有頭發,她神色決絕,或者該用堅定來形容更恰當。

季衡在心里嘆了口氣,覺得三姐兒這個性情脾氣,放在他前世的世界倒是可以活得好些的,奈何是這個時代呢。

他想到要是自己被判成個女人,即使有自己的主意,恐怕一生也是郁郁不得志,對三姐兒,他就生出了些許同情。

季衡說道,「母親,姨娘,你們先下去,我同三姐說幾句話可以嗎?」

四姨娘趕緊感激地說,「大少爺,你是最懂道理的,你就勸一勸這個死丫頭吧。」

許氏輕嘆了一聲,和四姨娘一起出去了。

季衡起身去將房間里的幾個燭台上的蠟燭點亮了,房間里很快就被光明充盈。

三姐兒被綁在那里,竟然並沒有要求季衡將自己解開,而是發著呆。

季衡問道,「三姐,要幫你把繩子解開嗎?」

那也不算是繩子,是用衣裳做的繩子,想來當時是慌亂中就地取材。

三姐兒看了他一眼,說,「就這樣吧,我將娘的手劃傷了,這么被綁著,也是應該的,你解開了,我心里反而難受得緊。」

季衡無奈地嘆了口氣,找了張距離三姐兒近的椅子坐了,這張椅子上剛才坐的是四姨娘。

季衡說,「三姐,你那么聰明,應該不會不明白,因太後娘娘的關系,皇上他並不喜歡後宮,現今在宮里的皇後,徐貴人,邵妃,都不得寵。而且皇上他忌憚妃子的娘家,誰家女兒真進宮了,說明這一家恐怕對皇上來說,就是一邊拉攏一邊戒備一邊想著要鏟除的了。再說,皇上怕太後害了自己另立自己子嗣,最近幾年恐怕都不會要子嗣,他年歲還小,我覺著都還不大通人事呢,你要是進宮,要面臨的問題,你看清楚了嗎?這幾年,都不是進宮的時機。要是再過些年,皇上坐穩了皇位,有心親昵女人了,倒是可以入宮了。但是,三姐,你今年已經十七歲了,比皇上還大一歲,你等得起嗎。你是等不起的。你之前說與其碌碌無為地過一生,倒不如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一陣子,這樣的豪情,倒是令人感佩的。只是,你想想,四姨娘要多難過呢。」

三姐兒聽季衡這樣說,先是咬了咬牙,之後卻是冷笑了起來。

季衡覺得她是又要發瘋,沒想到三姐兒卻是十分冷靜地說道,「衡哥兒呀,皇上待你好嗎。」

季衡愣了一下,沒有回答。

三姐兒繼續說道,「從他數次來咱們家里看你,難道還不能說明他對你好嗎。他對你那么好,你看看你都在想什么。全是權謀利益,他用心對你,你不過是用心算計了利益再去對他罷了。他對你那么好,對咱們家也這么好,難道他不值得你,不值得我用心去對他嗎。我只是可憐他罷了,作為皇帝,在宮里孤零零的,太後娘娘一心想他死,皇後,宮妃們,誰在真心對他呢,他是皇上,可也是可憐呀,我心疼他還來不及,為什么進宮了要去做讓他芥蒂和懷疑的事情呢,我只想對他好,他不想要子嗣,我就不為他生,我站在他身邊,對他好不行嗎。縱然是死了,我也是不後悔的,這人一輩子誰人不死。我不怕死,就是怕我嫁到遠遠兒的地方去,連聽到他的消息,還要隔了千山萬水,或者就是干脆聽不到,卻為別人生兒育女,一輩子就這么不甘心地過了。」

季衡聽得心驚,一邊覺得女子的愛情就像是飛蛾撲火,一邊又覺得自己的確是該受三姐兒這罵的。

皇帝對他的確是好得滿腔心意,他卻是將一切都在心里斟酌了很多遍才會去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