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曉得了。」湛蓮自個兒也不喜流連病榻,上一世的遭遇真是難受之極,若不是舍不得三哥哥,她甚至就想少受點罪早早去了。
湛煊見她乖巧,這才滿意地接過香氣四溢的口脂膏,挑起她的下巴為她熟練抹勻,「策封義妹之事還需過一段時日,朕要好好想想,你先委屈委屈。」
湛蓮聞言,抿著唇應了一聲。
湛蓮的口脂膏是她用宮中秘方加之自己的琢磨配制的,一抹上去,那淺色的唇瓣立即如四月的桃花,晶瑩潤澤,令人浮想連翩。
皇帝為她點了絳唇,捏著她的下巴尖兒眯著黑眸注視了片刻,這才一拍她的俏臀,讓她自他身上下去,「行了,這點心也吃了,妝兒也畫好了,是該准備准備出去習武了。」
「我再消消食。」湛蓮知道自己今兒是逃不過了,還垂死掙扎拖得一刻是一刻。
湛煊沒好氣地笑了,「吃這么點兒還消什么食,快去換了衣裳來,朕已叫教你的太監在書齋門口候著了。」
湛蓮嘴兒一噘,不情願地出去了。
湛蓮一出去,秦才人便再次進來了,她跪在皇帝面前,戰戰兢兢地道:「下臣罪該萬死。」
「起來罷,」明德帝冷淡掃了她一眼,「本沒什么事,被你一跪倒是有事兒了。」
沒什么事?二人親昵成那般模樣還沒什么事?饒是秦才人素來冷靜,也被皇帝這話驚得一身冷汗。難不成,這看上去分明是主上與親自賜婚的臣妻暗結珠胎,其中還有什么隱情不成?
「你只記住,全雅憐於朕不同,其余毋需多問,自然也毋需多言,要是朕聽了什么風吹草動,一根白綾可不能了事。」
陛下這意思是要她全家陪葬!秦才人渾身一顫,「下臣謹遵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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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說大梁朝命運最為起伏的貴女,那定非全四小姐莫屬。整個後宮都議論紛紛。
她小時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六公主和天家,連做了皇後的姐姐也幫不了她,生生從萬千寵愛的嬌女變成了備受冷落的小姐,最後還被皇帝賜婚嫁給病重的六品芝麻官沖喜,還以為她這一輩子就這么完了,誰料她陰差陽錯進了宮,一連被皇帝打罵兩次,簡直一腳踩在鬼門關了,孰知她搖身一變,眨眼間又成了陛下身邊的紅人,不僅整日在御書房陪駕,並且賞賜也源源不斷地進了寧安宮。
然而這其中又有蹊蹺。天家雖日日全雅憐去御書房伴駕,好似風光無限,只是每每見她出來,總是垂頭喪頭,腳步蔫蔫。好不容易有消息自御書房傳出來,說天家每日召她去不是伴駕的,而是罰她的。傳聞她每日在書齋後頭罰扎馬步,並且罰的時辰一日長過一日,無論孟夫人怎么哭鬧,一旁看守的太監仍是冷眼冷面,不到時辰絕不放過。
這么一看是皇帝在找全雅憐的茬兒了,但那源源不斷的賞賜又是作何解釋?難不成是怕全皇後心涼,是用來哄全家的?可天家用得著哄全家么?
只是真相不得而知,流言傳出去的當日,御書房外頭伺候的二等宮女個個被抽了五十鞭趕了出去。
秦才人與兩個大宮女接管了司儀嬤嬤送來的八名新的二等宮女,一一點了她們的名,訓了幾句話,就聽中書省的值班內臣在外跪請御批好的奏折。
中書省一日拿兩回奏折,下了早朝後一回,下錢糧前一回。待奏折奉得皇帝朱筆,再蓋上中書省的公章,便可將聖旨發往各地。
秦才人快且輕地穿過菱花門步入內堂,還未見人就聽見帶著哭腔的軟語哼唧之聲:「哥哥……你饒了我罷……」秦才人心下一驚,透過多寶閣暗窺內室。只見躺在紫榻龍鳳呈祥榻上的不是別人,卻是著一身武服汗涔涔軟綿綿的全四小姐,而寶榻的主人,卻蹲在榻尾為嬌人按摩腿兒。
「乖兒,別哭,朕是為了你好……」
那看似溫文實則狠辣的皇帝此時的聲音是真正柔得要滴出水來。秦才人心跳怦怦,每每以為這孟夫人是爬上了龍床,親眼所見卻比二人廝混更膽顫心驚,這非親非故,孟夫人緣何突地絕境逢生,不僅入了帝王青眼,甚而就一步登天,成了天子的心肝肉兒了。
「哥哥,算我求你了,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還變著法子折磨我……」
「哥哥喜歡你……唉,來人!」明德帝揚聲叫喚。
秦才人猛一回神,忙快步而入。
額上似有薄汗的湛煊見是她,微皺眉擺擺手,「趕快叫人進來伺候!」那聲音似有急迫,不等秦才人回應聲落地,他又問,「中書省來人了么?」
「來了,楊大人與陳大人正在門外等候。」
湛煊立刻站起來,「乖兒,由奴婢們伺候著你,朕有要事出去了。」說罷便離拿了桌上批好的奏折,像是後頭有狼豺虎豹似的疾步而出。
湛蓮收了哭腔,嫩爪子拍著榻墊,氣憤嚷道:「哪個皇帝要親自去給中書省送奏折,你也是天下第一人了!」
明德帝權當充耳未聞,高大身影轉眼消失在書齋內堂。
秦才人聽著這大逆不道的話兒,忍得耳根子刺撓疼,才能當做什么也沒聽見。
湛煊幾乎狼狽逃出內堂,讓中書省官員自個兒進來拿走奏折,又斜瞄一眼內堂,長長吁一口氣,抹了抹額上冷汗,可算是再次避過那天魔星的撒嬌耍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