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蓮終是保住了一一道人的性命,但也沒有任由他離開,而是就近找了破舊道觀給他,讓他當了個觀主。
她進宮時告知皇帝此事。湛煊早知知曉了,由著她放過了一一道人,清清嗓子與她說這老道狡猾,不可多信。
湛蓮拉開湛煊的手臂,上頭只剩幾條未能痊愈的細白傷疤,一雙秀眉蹙得緊緊的,只要一想起哥哥一刀刀地割自個兒臂膀,她就心疼得緊,「三哥哥,下回再不准那么做了。」
「一百回,一千回,只要能留住你,朕都做。」湛煊如此回道。
湛蓮真想撲進哥哥懷里,罵他一聲傻哥哥,但又僵著身子不敢靠近。
她此番進宮,是假扮閭芙遷往菡萏宮、不,遷往芙蕖宮。皇帝本就欲改名,恰巧重了閭芙的名兒,正好令「寵愛」更上一層。
原菡萏宮的什物全都陪葬進了皇陵,湛煊大開寶庫,不遺余力地將各種寶貝拿來充盈芙蕖宮,樣樣都是鳳毛麟角,價值連城,就連被子,都全是由金蠶絲層層疊出來的,民間達官貴婦為爭一條金蠶絲帕都能鬧出人命來,可想而知這一絲被貴重。
「喜歡么?」湛煊凝視湛蓮問。
湛蓮微笑點頭。
「朕聽聞你在外頭睡不好,等這事兒了了,你便回宮來,重新當這芙蕖宮的主人好么?」
湛蓮假裝聽不出言外之意,她說道:「及笄後的公主總要住在宮外的,何況我在公主府挺好的。」
「……朕往後想見你一面,是否也難了?」
「咱們都長大成人了,兄妹兩個還黏在一處讓人看笑話,哥哥有功夫不妨多往後宮走走,尋覓一兩朵解語花,也多生幾個小皇侄出來,讓皇宮也熱鬧些。」
湛煊笑了,低頭就想親她,湛蓮偏頭,「三哥哥再鬧,我再不進宮來了。」
湛煊不怕她這話,只憶起她會咬自個兒舌頭,便意興闌珊作罷。
湛蓮松一口氣,轉移話題地問道:「閭芙現下如何?」
「她?死了。」
「咦?」
「應是抗不住嚴刑拷打,審問時死了。」湛煊再未見過閭芙,就怕受不住那張臉可憐央求。
「那她說了誰人主使么?」
湛煊停頓片刻,「死前是說了一個人。」
「誰?」
「安晉王。」
「四哥?」湛蓮吃驚,四哥可是三哥哥同父同母的兄弟。
「嗯。」湛煊低頭剝了個柑橘,嘗了一口是甜的,剝出兩瓣來喂到湛蓮唇邊。湛蓮不吃,湛煊哄道:「甜的。」
湛蓮這才吃了,吃完後蹙眉問:「三哥哥相信她的話么?」
湛煊不說話,坐在那低頭吃柑橘。
三哥哥大抵心里頭也拿不准罷。不知是閭芙騙他,還是四哥真有所圖。湛蓮有些心疼,皇家的兄弟,總因一個皇位產生隔閡。
她上前一步,雙手環住他的頸,「定不是四哥。」她輕聲低喃。
湛煊眼底一柔,抬頭在她臉頰上親了一記。
湛蓮立刻彈跳開來,捂著臉瞪他。
湛煊卻注視著她的舉動勾唇而笑。
因顧及有人來賀遷宮之喜,湛蓮在宮里留了兩天,果然因將芙蕖宮賜給「閭芙」之故,後宮巴結者不少,文嬪柳嬪等都來了,賢妃沒來卻送了賀禮來,良貴妃竟親自來了,但卻不像是來看「閭芙」的,獨自一人站在月牙池旁似是緬懷。
喜樂皇姐竟也來了,不過不是來祝賀,是來給她下馬威的。訓了她一通後,喜樂皇姐就板著臉走了,末了還似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皇兄定是魔障了。
平南王妃杜谷香來了,見了「閭芙」很是開心,湛蓮都不知往後是要誇她還是要罵她。安晉王妃並沒有來,也沒有送賀禮。
湛蓮留了一分心眼,注意看來的人是否有古怪言行舉止,只是三哥哥將她看得太嚴,有人在時,總有一個宮婢在側,讓人想與她有什么異動都不成。
兩日下來,連一張紙條也沒收著。湛蓮失望,湛煊卻不以為意,「閭芙似你六七分作派,也不是一朝一夕調、教得出來的,那人既那般耐心,定是想放長線釣大魚。」
「許是有隱密的接頭之處也說不准,閭芙也沒說么?」
「沒有,來報說她一口咬定自己是永樂公主轉世,吵著要見朕,日日在牢里喊三哥哥。」
「哼。」不知羞恥。
湛煊見狀好笑,安撫她道:「你也莫急,朕已有線索了。」
「哦?是什么線索?」
「線索不就是閭芙咽氣時那句話?」
湛蓮眨眼,說是她說主使者是安晉王這話么?難不成三哥哥真從四哥那找著了蛛絲馬跡,亦或其他?
誰知湛煊卻不提了,「蓮花兒,今夜便住宮里頭罷,朕陪你下棋,讓你三顆子兒。」
若是平時,湛蓮定是應承了,但她如今卻搖搖頭,「既然『閭芙』又病倒了,我也該回府了。」
「朕保證不動別的心思。」
湛蓮笑,「哥哥對我還有什么壞心眼,只是主人總不在府里,怕有人起疑心。」
湛煊沒精打采地靠上榻。
湛蓮從來抗拒不了三哥哥這似撒嬌的作態,但這回她狠心咬牙,與他說了一聲,便逃似的離開了。
湛煊翻身起來,瞪著空無一人的內殿,一腳踢翻腳踏。
湛蓮回了公主府,順和拿了厚厚一摞拜帖與請帖,全是這兩日積攢的。康樂公主雖不如「閭芙」風頭大盛,有心人亦知她十分得寵,況且「閭芙」在在宮內,康樂在宮外,自是更加容易結交。
湛蓮想一想,便叫管家替她安排,一一應允。
九月便匆匆流走,湛蓮再沒進過宮,宮里頭兩天來請一回,每回都無功而返。旁的人早已死過多回了,只是皇帝能拿這寶貝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