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良將難得(1 / 2)

葯引(NPH) 花欲燃 1867 字 2020-12-24

39、良將難得

元宸發現,他似乎是真的低估了程烈的那一位花中人。

今年暴雪未停,苦的不僅僅是秋季蝗災過境顆粒無收的廣齊人,還有被程烈帶著的這一批首次出征北疆的朝廷新軍。

廣齊相比大梁整體偏北,它廣袤的國土最北疆已是極寒,經年結冰飛雪,更有永晝奇觀。而與大梁比鄰的地方也有別於京都冬季時的溫暖和煦,自陰山山脈吹來的不滅寒氣讓這一片土壤天生就帶著幾分不盡人意的桀驁不馴。

程烈的軍營之中頻發流感,從未經歷過嚴寒酷暑及惡劣生存條件的將士們一改往日雄姿英發的氣勢,萎靡的抵抗著頭疼腦熱、四肢無力,還有比流感更為可怕的霜凍。

爻幼幼披著程烈的雕翎大氅,寬大的帽子將她的臉給蓋住,這一身衣服穿在她身上,就算認出來她的性別,在治軍嚴謹的軍營里也沒人敢不長眼的過來動她。

她一路疾行來到了軍帳後頭的醫療間,古三七已經摸著花白的胡子,滿頭大汗的在燒得火熱的帳篷里頭親自替生病的將士們熬葯。

爻幼幼忙摘下大氅,艷若桃李的臉上是讓人平靜的溫和與虔誠,「您先歇會兒,這里我來就行。」

發燒的將士們紅著臉,悶不吭聲的不願意把視線從她身上挪開。

爻幼幼並不覺得其他人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有何不妥,將大氅掛在一旁的衣架上頭,挽起袖子接過年事已高的古大夫手中的蒲扇,專注的看護起葯爐下頭的火苗。

四周打著下手的軍醫們已經有條不紊的開始准備手術用的烈酒與紗布。

熬葯這樣的小事姑且還能讓暫為學徒的爻幼幼接手,但傷筋動骨的大手術,目前卻只能依仗古三七一人主刀。

事情還要追溯到幾日前。

拿到了北關山匪寨圖跟出兵手諭的程烈終於忍不住的出手,如猛虎下山般在短短七天的時間內領兵掃平了大梁境內的六座匪寨。

旗開得勝的隊伍軍威大振,但與赫赫戰功毫不匹配的卻是軍營之中不可獲取的補給——爻幼幼隨著從前線運下來的傷兵一塊兒走進傷兵營時才後知後覺——程烈帶著的這只隊伍中無論是醫療設備、亦或是醫療理念,都太落後了。

爻幼幼跟在雲孤月身邊療毒的那段日子,百無聊賴的把雲孤月葯廬里頭藏著的那些孤本都看了個遍。

她單知道胡不歸是廣齊百年難得一遇的神醫,卻沒有料到他的徒弟雲孤月竟然青出於藍勝於藍,醫術精湛而為人更是膽大妄為。

她看過雲孤月的手記,在大梁普遍還需要冗長而繁瑣的手術籌備時,他已經開始研究如何三針封脈直接開刀救人,甚至已經讓他實現了真實案例!

而她首次跟著程烈來到傷兵營的時候,里頭早已過了耳順之年的老大夫領著手下的四位軍醫還在用一套明顯有些年頭的青銅針嘗試著替傷者針灸止痛,這讓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爻幼幼不由心驚,雲孤月的醫學造詣究竟已經超前到了何等地步?

古三七從軍多年,是程烈麾下不可多得的赤忱之人。雖然他年事已高,但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還是堅持隨軍鎮守一線,單是這樣的奉獻精神就足夠令人心生佩服。

前幾日程烈回帳時頗有些惆悵的提了一句,軍營之中部分葯材儲備告急,大雪封路而後續補給很難跟上。古三七執拗的自請不帶一兵一卒只身深入雪山就地取材以解眼下燃眉之急,讓他罵也不是,應也不是。

爻幼幼記得雲孤月的治療手記里提過幾句用來應對急熱的偏方,葯材都是程烈軍帳里有的。她耐心的哄著程烈,將葯方背來給他聽了,程烈雖似信非信,但還是在第二日如實將爻幼幼給出來的方子轉述給了古軍醫,試圖打消這個老頑固以身犯險的決心。

沒想到年過花甲的老軍醫顫抖著記錄下葯方,念叨著聽不清的葯名,最後竟然老淚縱橫,央求程烈務必引薦他認識這位對於葯理的認知堪稱出神入化的醫界奇才。

程烈拿不准爻幼幼的醫術究竟是大器晚成還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但整日將她一個女人藏在他軍帳之中畢竟也不是辦法,她總要外出行走,傷兵營古三七的助手倒是個不錯的身份。

這下好了,他發現自己想要人時再也不用回自己的將軍帳,而是直接來到他麾下的傷兵營里,才能准確無誤的捉到那個全情投入的女人,以藉他偶爾的相思之苦。

被程大將軍惦念著的那個女人此時正游刃有余的處理一個受了箭傷的前驅兵。

年紀尚小的士兵緊張得額頭上滿是大汗,被爻幼幼細心挽好袖口露出來的胳膊上青筋畢現,咬牙閉眼的神情比之英勇赴死有過之而無不及。

反觀爻幼幼,則淡定的太多。

她輕輕拍打傷患的臂膀,示意他放松心情,三針准確無誤的扎在他手上,下刀時穩准狠到沒有絲毫猶豫。取箭止血,纖細的皓腕上下翻飛,減掉多余的腸線又將銀針取下,重新遞給一旁負責看管熱水的醫療兵消毒後,傷患像是這才有了痛覺,驚詫又顫抖著扶著自己已經完成了縫合的胳膊被送下了手術台。

爻幼幼松一口氣,將蘸著血的斷箭拿起來,借著傷兵營帳中額外加亮了的光線細細打量。

被取出來的箭頭還不到北關匪寨一半的銳度及精度,已經足夠讓一個出戰經驗並不算豐富的士兵飽受皮肉之苦。爻幼幼眉頭微蹙,新添的醫療兵已經有條不紊的收拾好手術台將下一位傷兵給運了過來,她不得不把手中的斷箭老老實實歸攏在一旁指定的布囊之中,用干凈的手背隨意擦去臉頰的汗珠,繼續投身到下一次緊張的治療當中。

留給程烈帳下這不足十人的醫療隊伍的時間太少了,多處理一位從前線撤下來的傷兵就少一份感染的風險,或許就能多挽回一條在生死線上掙扎的人命。

大梁多年內亂讓醫界元氣大傷,市面上能夠單獨坐堂問診的大夫多歸順醫葯君家以尋求庇佑,能為新朝所用,甚至還能隨軍遠征邊疆的軍醫實在是屈指可數。

能不能說服君墨閑借他們家看門掃地倒茶的「閑人」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