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殺氣沖天(1 / 2)

步步生蓮 月關 4636 字 2021-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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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營中軍大帳內,趙光義凝視著面前的一盞燈火,面沉似水。

「報,敵人已殺至中軍。」

「官家,請速移駕。」

「陛下,為萬全計,還請速速離開中軍大帳。大霧漫天之中,他們就算有通天澈地的本領,也不可能找得到陛下的。」

趙光義恍若未聞,心中仍在緊張思索著:「來敵會是什么人?有多少人?」

契丹人?不可能。朕在外線布有十三層探馬,契丹大軍一動,就算一支千人隊也休想穿越層層防線而不為朕所知。

漢軍?不可能。能直攻朕的本陣,就算是抱必死之心而來,沒有一萬人也休想突破入陣,一萬人馬……,這些天能藏在什么地方?況且朕攻晉陽城已十余日,漢軍主力若不在城中怎么可能抵擋得住我數十萬虎狼之師?

朕的行營設在南營之南,南營是李漢瓊的軍隊,敵人來自東側,東營是德昭的營地。東營……趙光義暗吸一口冷氣:「會是德昭么?不……他沒有這個膽量,也沒有這份能力。高胤是朕的心腹、慕容求醉也是朕的心腹,一個監軍、一個副將都是朕的人,全營官兵都是朕的人,德昭哪有那個本事策動他們。」

「報,中軍第一道防線告破。」

「官家,臣求陛下,官家一身系以天下安危,還請速離險地啊。」

「報,中軍第二道防線告破。」

「來的好快!」趙光義霍地一下站了起來。

「官家,速走。」

趙光義冷笑道:「說的好聽,走?往哪里走?這是朕的中軍行營,前面……是朕的數十萬大軍,普天之下,有什么人能逼得朕棄行營而走?」

趙光義向跪在御案前的臣僚們橫眼一睨,夷然道:「你們讓朕怎么走?往哪里走?荒唐。」

趙光義離開御案,大步走向帳前,厲聲喝道:「取朕的兵器來,朕倒要看看,來的是何方神聖,是能逼得朕『割須斷袍』的錦馬超,還是能逼得朕『推子下車』的楚霸王!」

「官家不可親身涉險吶,官家……」

一堆官員內侍跌跌撞撞地追了出來,武將則紛紛舉起兵器,搶到趙光義前面去了。

大帳外,一群長槍手、盾牌兵把中軍大帳圍得風雨不透,密密麻麻排出二十層去。

「官家,第三道防線……」

一人跌跌撞撞撲來,嘶聲大叫,趙光義截口道:「朕已經看到了。」

那人呆了一呆,這才仆倒在地,他的背上,插著一桿長槍,槍尖已透胸而過,也不知他是怎么硬撐著闖回來的。

趙光義一眼都沒有看他,他的目光已越過躬腰挺槍,密密排布的御林軍,看向前方的茫茫迷霧之中,在那里,已經躍出了無數的殺神,他們來了,勢如破竹,直入中軍。

「破陣!」

無數桿大槍突然凌空飛起,呼嘯著,帶著勁風投向防御大陣。這些死士竟然把他們手中唯一的武器投了出來,當成了標槍狠狠摜向防御陣。同時腳下不停,緊追著槍尾撲了上來,和身撲向敵人的刀槍。

「噗噗噗」一陣陣怵目驚心的刃器透體聲,可是那些撲過來的死士居然沒有一個人發出慘呼,他們哪怕臨死,都用拳頭、牙齒,盡可能地攻擊他們面前碰得到的一切,這種不要命的打法,立即將中軍大帳前最後一道防線撼動了。

隨之又是無數的死士拼命沖殺過來,靠著戰友們壓下的刀槍、靠著他們投擲的長槍對戰陣的撼動,進行第二撥沖擊。不計犧牲,用血肉之軀,撲上去,在把手中的長槍全力刺出去,刺入面前的一切的時候,和身撞上去,用自己的身體去撞擊刀槍陣,撞擊翹著獠牙的虎面盾牌。

破陣!破陣!

用最簡單、最直接、最有效,也最慘烈的辦法破陣!

殺過去,必死!殺過去,必生。求死就是求生,誰能與視死如歸者一戰?

「嗨!嗨!嗨!」

盾牌陣晃動了幾下,突然翻倒下來,密密麻麻的士兵被壓在下面,持槍的死士們沖進了戰陣,防御的戰士也和身撲上去,無數的人緊緊擁擠在一起,連刀槍都無法揮動了,禁軍上軍和劉繼業的死士展開了激烈的肉搏。

趙光義握緊了手中的鑌鐵棍,看著最近處距他只有幾步之遙,卻被侍衛們死死扛住的敵人,忽然笑了。他笑著退了一下,然後又是一步,突然轉身,大聲說道:「走!退往潘美營中去!」

來敵人人視死如歸,這樣的無畏之勇的確令他動容,就算以他的武功,如果碰上這么一群不要命的瘋子,他也不相信自己在對手的攻擊下能夠討得了好去。可是敵人如癲似狂,如此的慘烈,同時也讓他看破了敵人的虛實:不管來的是誰,一定只有這么一路人,再無後備軍、再無其他援軍,所以他們只能孤注一擲。

一旦明白了這一點,趙光義反而無所謂要避其鋒芒了。他沒有必要同一群拼命的瘋子親自動手,這些瘋子已沒有第二個機會,而他還有的是本錢,那又何必陪他們去賭?

他是皇帝,沒人配同他賭/要賭,他也該是庄家。

※※※※※※※※※※※※※※※※※※※※※※※※※※※※四面八方的喊殺聲,讓站在中軍帳前的趙德昭心頭一片茫然。大霧之中,敵我難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約束本軍,盡量勿使他們發生騷動,以免自己惹上嫌疑。

事實上他想動也動不了,他的兵都是高胤的部下,他只能通過高胤下令,在如今這種情形下,高胤早已收起了對他這位王爺兼主將的恭敬和馴服,自行約束本軍去了,他這個光桿王爺只能提著劍,瘸著一條腿,站在帳前,倉惶地東張西望。

鄧秀兒隨著楊字大旗而行,遠遠見那大旗在一處營帳處停下後,她再想靠近已然不能了,靠近中軍大帳的地方都是親兵的營帳,就算是本陣的士卒,也是無法靠近的,她只能在左右逡巡,窺伺著機會。

各營士兵經過一陣混亂之後,開始各歸本陣,游兵散勇繼續游逛就要引起別人的懷疑,鄧秀兒只能以那頂大帳為中心,盡可能地周旋在外圍。

當大霧彌漫開來時,鄧秀兒才趁著大霧悄悄掩向那頂大帳,一路但聞腳步聲響起時,她便趕緊藉著一頂頂營帳閃避,利用巧妙的身法盡可能地靠近、靠近……「王爺!」

「啊,慕容大人。」

雖說彼此之間一向不合,可是這種關頭遇見一向足智多謀的慕容求醉,趙德昭還是心中一松,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急忙問道:「慕容大人,發生了什么事?我聽到南營有廝殺聲,北營也是。」

慕容求醉面色凝重地道:「卑職也在奇怪。如今大霧之中難以視物,我們不可妄動,嚴守本陣是第一要務,周將軍何在?」

趙德昭道:「周將軍已聞警而動,親自巡視全營,安撫三軍去了。」

「如此,卑職去尋周將軍,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王爺還請歸帳以策安全。」

慕容求醉拱手而退,也不待趙德昭回答便匆匆而去。

「周將軍,周將軍在這一方么?」

慕容求醉一路尋去,高聲叫嚷著,他們這座東營是唯一沒有受到攻擊的地方,所以營中還算安穩,周胤巡視了各處地方,帶著兩名貼身侍衛正欲返回本陣,忽聽慕容求醉的聲音,便快步迎了過來,拱手說道:「慕容大人,末將在此。」

慕容求醉急道:「周將軍,發生了什么事?何以處處都起廝殺聲,好似敵人無處不在。」

周胤搖頭道:「末將也不明白,廝殺聲震天,鼓號難以聽清,旗號看不分明,現在是一團混亂,末將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本陣不為所動。」

慕容求醉道:「咱們這么一味地守著也不是辦法,得派個機靈的人出去打聽更確切的消息,尤其是官家那邊。」

周胤不以為然地道:「官家的大營在後陣,而且有兩萬五千禁軍上軍守衛,能有甚么危險。」

雖然這么說著話,周胤還是依著慕容求醉的吩咐,扭頭對一個侍衛道:「鐵柱,你出營去,往行營那邊打探一下,迷霧重重,敵我難辨,千萬小心,口令記得么?」

「卑職記得。」

「好,去吧,放機靈點兒,打聽到准確消息立即回報。」

「遵命。」劉鐵柱拔足奔去,周胤對慕容求醉肅手道:「慕容大人,請。」

「慕容大人,王爺那邊……可還好么?」

慕容求醉道:「王爺那里沒甚么事,王爺腿上受了箭瘡,還能往哪里去,自然是守在中軍大帳。」

周胤微微一笑,含糊地道:「嗯,那就好,監軍大人如果有什么需要末將效勞的地方,盡管吩咐下來,末將一定效犬馬之勞。」

周胤知道慕容求醉是官家面前的紅人,而他也是晉王潛邸時同一派系的人馬,彼此算是一家人。可他所奉的命令只是令他看緊趙德昭,聽候進一步的命令,而近一步的命令一直沒有下來,如今慕容求醉被派赴軍中做了監軍,他料想慕容求醉做為官家的心腹,必然負有更具體的任務,這番旁敲側擊,是想幫幫他的忙,如果能因此攀上官家這位親信,對他的前程自然大有助益。

慕容求醉聽到周胤這句含含糊糊地話,心中忽然一動:「對啊,有人襲營,這是多好的機會,我怎么可以放過?」

慕容求醉掩唇咳嗽兩聲,用一種意味難明的眼光看向周胤,微笑道:「周將軍是官家一手帶出來的人,對官家想必是忠心耿耿了。」

周胤大喜,連忙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慕容求醉臉上的笑容更濃了:「其實……也不需要你赴湯蹈火,只需要周將軍幫一個小忙就行了。」

周胤受寵若驚地道:「監軍大人請講。」

「附耳過來。」

「好好。」周胤連忙湊近了耳朵,慕容求醉湊過去,在他耳邊低聲道:「周將軍,本官只借你人頭一用,可好?」

周胤大驚,下意識地就要使力挪開,可是一柄尖刀已齊根沒入了他的心臟,周胤驚駭地看著慕容求醉,一臉的不敢置信:「為什么?你……為什么?」

慕容求醉憐憫地看著他道:「如果……本營沒有受到襲擊,那本官怎么對王爺下手呢?如果……只死一個王爺,那別人怎會不生懷疑呢?周將軍,你知道,官家一向是愛惜羽毛的,如果本營副將也遇刺了,官家的面子上才會好看一些,你說是么?」

周胤目中漸漸閃過一抹恍然,一抹憤怒,他指著慕容求醉,咬牙切齒地罵道:「慕容求醉,你……你……你這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