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剛溜到自己房間門口,就發現顧嘉正坐在他房間里等著。
賀玉樓靈機一動,索性溜到溫月安房里,躲在床底下。
他敲了兩下床板,小聲說:「別讓我媽看見我。」
上面良久沒有動靜。
賀玉樓剛要抬手再敲兩下,突然聽到一個他從沒聽過的童音。
「知道了。」
對於挨打的恐懼立即煙消雲散,賀玉樓從床底下爬出來,趴在床邊,驚奇道:「你會說話?再說兩句聽聽。」
溫月安不吭聲。
外面傳來腳步聲,賀玉樓又躲到床底下。
一線光從房門外照進來。
顧嘉聲音很輕,語氣卻有點急:「玉樓跑到哪里去了?都這么晚了。」
賀慎平低聲道:「這一片都是學院家屬,玉樓又是男孩子,能出什么事?你先去休息,別管他,他得像鬼一樣,等你一走就自己回房睡覺了。」
房門關了,一室又黑又靜。
賀玉樓敲兩下床板:「哎,我琴彈得是不是特別好?」
許久,上面說了一聲:「嗯。」
過了一會,賀玉樓又說:「地板好硬,硌死我了。」
床上扔下來一個枕頭。
賀玉樓把枕頭塞在腦袋下面,在溫月安床底下睡了一宿。
那幾年賀玉樓惹了禍總躲到溫月安床底下,後來長成了一個足夠耀眼的少年,不再惹事了便也不用再躲了。
只是有時候還會跑去睡覺,像某種不足為外人道的怪癖,除了溫月安,誰也不知道。
溫月安要是找不到人,多半往自己床底下看一眼就能看見喜歡穿黑衣的少年躺在地上,身邊散著一堆沒寫完的琴譜。
chapter26【《黃河鋼琴協奏曲:黃河頌》-孔祥東】
溫月安坐在輪椅上,稍微彎了點腰,去看床下的少年。他輕聲喊:「師哥。」
賀玉樓沒有弟弟妹妹,小時候總想當哥哥,便讓溫月安喊他「哥」,好過一過哥哥癮。
溫月安不肯。
賀玉樓比劃了一下,兩人都坐在鋼琴凳上,他比溫月安高出不少:「我本來就比你大,你叫一聲哥怎么了?」
溫月安說:「你不是我哥。」
賀玉樓說:「我就是你哥。」
溫月安:「你是顧老師和賀老師的兒子,我不是。」
他一早就分得清清楚楚,沒把自己當過賀家人。
賀玉樓想了一會兒,從書櫃最高一層的一堆琴譜里翻出一本他藏的小人書一本古代游俠演義繪本。
「好,你原該叫我一聲哥,不叫也不是不行。你在這里學琴,又比我後學,叫聲師哥總是應該的吧。」賀玉樓指著其中一幅圖道,「不過,你看,『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我們學琴的么……大概算武。要是彈得過我,那你便不用守這個規矩。」
那時候溫月安年紀太小,只聽懂一半:賀玉樓要跟他比琴。
他已經揀了最難的彈,還是比不過。
賀玉樓比溫月安多彈了好幾年琴,本可以贏得輕松。溫月安彈有五分難的曲子,他彈六分的就可以贏,但是賀玉樓一貫是不讓人的,他在音樂學院附小就常下別人的面子,有十分的本事,定是不肯彈九分的。
賀玉樓彈完整曲,溫月安仍一直盯著他的手指,半天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