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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說完,他滿意地看到大多數人的神色都發生了變化,一些人開始交頭接耳。

食物,只有食物是最後的底線。

金錢、自由、甚至性,關於絕大部分欲望的威脅都是沒用的,因為生活在這里的人並不曾被滿足過

除了飽腹。

賀慎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胃,一股熱流在向上涌,不受控制,因為他突然想到了江鶴來的信。同時,他突然感覺到了一種荒誕的慶幸,幸好在這個工廠,短缺食物只作為一種懲罰、一種迫人就范的手段,幸好這里也只有一群成年男人,不會有人因為飢餓而交換自己的兒孫。

賀慎平的腳動了一下,卻立馬被王彬拉住了。

王彬的眼神滿是哀求,賀慎平微微搖了搖頭,低聲道:「一起去,說清楚。」

王彬的手死死地拽著賀慎平的手臂,他年輕力壯,幾乎將人鎖在原地:「不行,不行,賀先生,賀先生……我一會兒跟你賠禮道歉,但是現在……不行,真的不行,不能去。」

廠領導觀察了一會人群,然後帶著某種基於對人類弱點認知的篤定走了,微笑著,點燃一根煙,夾在手里,邊走邊抽。

而聚集在一起的工人們已經互相交換了眼神與意見。雖然他們的大部分教育來自於幾個月以來梅子林的授課,但是關於剛過去不太久的戰爭故事,所有人都耳熟能詳。可能沒幾個人知道王子安是誰,但是沒人不知道邱少雲。所以當二猴提出來,誰也不能當叛徒的時候,沒有人敢反駁。

一個群體也許可以接受偷竊、搶劫、強奸甚至殺人,但是叛徒不行,再沒有底線的群體都不能接受叛徒。

但他們此時已經被飢餓折磨了好幾個鍾頭,有人小聲嘀咕:那……沒飯吃咋辦。

這確實是一個現實的問題。

最後,二猴蹲在地上,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嚼了幾下,吊著眼睛把站著的人都看了一圈,壓低聲音用極不屑的口氣道:「那狗日的胖子還真敢把全廠人都給餓死不成?」

這句話說服了所有人。

直到所有工人全散了,王彬才把賀慎平放開,他按得死緊的手隔著衣服在賀慎平手臂上留下了幾道印子。

他一遍又一遍地鞠躬道歉,給賀慎平揉手臂,動作、神態都與他高大壯實的個頭不相襯,內里像住了個孩子,看起來笨拙又心酸:「賀先生,我真的不能去,我妹妹上大學還要錢,我得攢錢,我不能走。」是的,這個像江先生與賀先生這樣的知識分子想要逃離的地方,已經是他觸手可及的安身立命之所。

賀慎平也從王彬的眼神中讀出了這一點,他們都身在一窪泥水里,而王彬不能走,這個地方是他的希望,他關於妹妹上完大學給他介紹工作、再成家立業娶妻生子的美夢,所有的一切都跟這個吃上一顆雞蛋都需要犯罪的地方有關。

賀慎平長長嘆了口氣,什么也沒有說。

這場無聲的飢餓戰役開始了,伴隨著王彬離開時塌下的肩膀與背脊,賀慎平久久佇立,凝望火車站方向的背影。

第一天晚上,賀慎平這種坐在椅子上給瓷器做繪的人還沒有受到太大影響,而那些擔瓷石和燒窯的人就已經有些受不了了,不過所有人都還在勉力支撐。

王彬從賀慎平身邊走過的時候低著頭,沒有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