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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限零距離 塗鴉 10574 字 2021-02-09

第四章

出了診所,蘇洛有些茫然的盯著大馬路。

一部部車子過去了,偶爾有些人影走過;然而似乎不管是哪的街頭,一到了黑夜,城市的燈火終究還是少了熱鬧,多了些寂寥。

即使來來去去這么多人……有些事終究還是成型,無法改變的吧。

蘇洛低頭苦笑了下,為自己突然的消極想法顯得有些意興闌珊。什么時候,向來什么都不怕的蘇洛也變得如此膽怯了?低垂的視線掃著腳下,腳尖踩蹂著地上的石頭。「喂,展靖堯。」

身後無聲無息走出來的人,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看著他無意識的孩子氣,還有那頭伏貼在頸上,乍看下似黑,夜燈下卻映照明媚的紅發。

「車快來了。」

「哦……」稍稍抬頭看了眼路口,蘇洛雙手捏了捏板子,還是選擇轉身,一個信步跨到他面前,嘴角拉扯出一個輕松的弧度。

「喂,展靖堯。」

展靖堯看了他一眼,蘇洛嘻笑了聲,揚著頭看他,仔細的打量著他。

這家伙,高出他許多,近距離就得揚著臉;這家伙,俐落五官深刻,眼睛幽邃而無溫;這家伙,臉龐比哥哥冷多,話也少上得多;這家伙……

這家伙的聲音低沉,卻如此令人深刻……

蘇洛緩緩地低下頭,盯著兩人鞋尖里的空隙,在心里靜靜地咀嚼。

那道聲線,如同冰塊撞擊般,音質清冽卻充滿疏離……

下頷驀地被抬起,轉眼他對上一雙深黑銳眸,沉得不見底。

「你干嘛……」呼吸倏地一窒,蘇洛伸手拍開他的鉗制,掩飾x的撇開頭,回首時又扯開了抹笑意,隨口問道:「欸、你希望我參加嗎?」

瞥了眼他在側臉與頸間拉扯出的線條,展靖堯語似漫不經心:「可惜罷了。」

「哦?」這回答出乎意料。

「車來了。」

黃色大車行駛而近,蘇洛低喃:「太快了……」

上車前,蘇洛回首,欲言又止的m了m愛板,最後只是撇撇嘴,怨道:「的確是﹃可惜﹄啊!展靖堯。」竟拆了他的愛板。

關上車門,外頭的一切就看不見了。霍地想起什么,蘇洛趕緊拉下車窗,朝還站在街上的身影喊:「展靖堯,我要謝謝你三次耶!」

語落,那人只是佇立在原地,這樣的沉默,他竟也開始感覺到習慣……

不過似乎太晚了些……頓然,最後,少年不覺綻開了笑容,頰邊沾上一撮紅絲,留下一抹燦爛如昔,愉悅如初的凈朗。

「再見了,展靖堯。」

黃昏將至,薄光窗外斜角落下,映照出滿室的點點浮光。

地板上,少年如同睡著般的側躺身影,微屈著身,半截沐浴在金黃里,忽明忽暗、似黑又似紅的發絲散開在灰毯上,孩子氣的手臂交疊在x前,懷抱著心愛的東西。

純黑的鑰匙圈就在不遠處,室內宛若靜止。

晶亮的黑瞳時而不住眨動,盯著鑰匙上的黑與紅,抱著懷里的紅與黑,黑里隱藏的紅,如同散開的黑發,里頭若隱若現的艷紅,神秘卻張揚。記憶輪轉而悠長,終究還是舍不得。

猶記得去年那個夏天,第一眼愛上的板子,抱在懷里時的滿足感。

自小愛上極限,經手過的滑板不在少數,台灣老家房里疊上的板子幾乎半個人高了,持續使用的卻從沒超過一個月;最愛的,還是手里這個抱著不想放,如何老舊卻愛不釋手的艷紅板子。

那個夏天的舊金山陽光正炙熱,全城火燒似的燦黃一片,極限賽決定提早上場的同時,他人已背著包包,拿著板子,從紐約換了陣地。

一個月內可以大飽眼福,記著的卻不是那些j采的華麗特技,而是偶爾逛到的周遭攤位上,那個令他移不開視線的紅。它不是最好看的,卻最入他的眼。紅色的一片,比花色還艷,卻比血色還沉;比起周圍的絢爛更加出色,大體的紅偶爾圍上一點黑,說不出圖樣的抽象。

無法想像的喜歡讓他馬上出手買了它,意外的竟是出於手工,價格卻不高。撫著板子上的平滑,似乎還m得到執畫者下筆時的決然與驕傲。

但畢竟,它已陪伴他撐得夠久了……比起其他滑板使用者,一年是個誰都會驚訝的使用期限數字……

「今年夏天好短……」輕聲嘆息聲,微喃。閉上眼睛,蘇洛腦海里浮上的全是那年夏天的蔚藍與明媚。還有手里不舍的紅。更不舍的,其實……是它和拋在角落里的鑰匙圈,那種呼應的相似。

紅與黑,黑與紅,張揚似的象征,神秘似的印證……像那個人,無謂似的淡漠,卻有著不羈的光芒。

那個人,猶如黑色的點綴,唐突般的好看。

「……」轉身,少年松開手中的板子,緩緩坐了起來。

「該回家了。」這里,已沒有留下的理由。

「洛,東西都整理好了嗎?有沒有缺些什么?」

「沒吧,能缺什么。」

關上門,最後一眼,房里只是淡淡的晨光。除了最初,空無一物。

達紐華克國際機場。

早晨機場內漸漸涌入人潮。有的人為了遠行,有的人完成旅程,有的人該上班了,有的人,卻是為了回程。

大廳因為擁擠而顯得喧嘩,班表不停的刷新,確認完班次,少年走至行李運送區,看著行李盤上運轉的龐大行李群,呆站了會,低頭確認了背包上的行李牌。

這次,自己應該不會再拿錯了吧……蘇洛搖搖頭,暗暗扯起一抹苦笑。再也不可能拿錯了。機會,向來都只有一次啊。

兩個月前也是從這里下機,兩個月後,從這里再次上機。「小鬼頭,」捏了捏小兒子尖挺的鼻尖,蘇母笑著告誡:「回去記得乖點,別給你老爸添麻煩啊。」不舍的搓揉著兒子的頭發,不舍之情溢滿臉龐。

「放心啦!」少年擺擺手,嘻笑道:「你老公他習慣了。我一天不給他找麻煩,怕他還不習慣勒。」

明知兒子愛耍嘴皮,但母子半年也就這么一次相聚生活,蘇母不由嘆了聲:「怎么覺得今年假期過得特別快?」

盯著手里的機票,少年低垂的發梢被光線遮掩了紅,輕輕低應了聲:「是啊。太快了……」快得讓他……措手不及。

「對了,你提早回去是為了跟哥哥多聚幾天吧?」見兒子點頭,蘇母又道:「那你跟哥哥說了沒有?」

「有啊,他要來機場接我呢!」想起另一頭的哥哥,蘇洛笑了。想念另一個體的他了,想跟他撒撒嬌,說說話。

看見哥哥,什么事都會好起來的吧……垂眸,少年嘴角溢出了和煦的痕跡。無所再望的事,因為是哥哥,所以沒關系。真的沒關系。「……搭乘dl8xxx的旅客,請您……」

登機的廣播響了,蘇洛呆了下,緩緩拿起腳邊的板子,回頭緊緊擁抱住母親,臉頰習慣x的蹭了蹭,笑道:「老媽,等你回家看我啊!」

回抱了兒子,蘇母莞爾,回道:「說什么呢,明年暑假不來嗎?怎么這么說呢,我可是夏天就要見著你這小搗蛋才習慣啊。」

踏出的腳步一頓,少年回首一笑,屈身在母親頰邊輕輕印了記。

「夏天,到哪里都一樣啊。」

語落,轉身穿越了人群,少年唇邊還是最初上揚的弧度。手里挽著的,還是初來到時的那一個滑板。沒了配件,一片拎在手里,單薄似的孤單。

下一個夏天,再也不會一樣了。

「蘇洛──」

乍然的高聲呼喚穿越了重重人群,遞出護照的少年動作驀地一滯,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緩緩回過頭──身後不遠處,一抹高大身影朝他狂奔而來。

「jk……?」

「蘇、蘇洛……你、你等等啊!先、先別走……我、我……」

來者金發大個,市區一大早照塞車,機場大廳人又多,就怕趕到時人已上機了,一路奔來,當真是喘到不行。

「怎么了?」

「洛?這位先生是?」蘇母走至兒子身邊問道。剛剛遠遠就耳聞兒子的名字,還以為是錯覺,沒想到回頭就見這金發大個以非常驚人的速度奔來。

「老媽,他是街頭玩板的朋友,叫jk。」對另一個人道:「jk,這是我老媽,美人對吧?敢否定我掐死你。」

兒子在這玩板的朋友?蘇母略微驚訝之余也顯得非常高興,朝著金發大個露出慈善的微笑:「原來是洛的朋友,你好。這搗蛋鬼平時受你照顧了。」

jk臉一紅,一時不知所措,只好傻乎乎地想著措詞:「蘇、蘇女士您太客氣了。」

蘇女士……竟然用到這種稱呼,蘇洛不住悶笑了起來。這家伙,待慣了街頭就不適應這種過於正式的介紹啊。

蘇母白了兒子一眼,問:「你專程來送洛的嗎?真是辛苦你了,曼哈頓到機場很遠呢。」

「啊?不、我……」

「說到登機,我也差不多該走了……」看了眼時間,蘇洛道。

見人又轉身,jk滿臉黑線,忙開口:「蘇洛,等等……」

蘇洛想起什么,又回頭,「對了,比賽加油啊。輸了可是很難看。」

jk沒好氣的睇去一眼,揚聲道:「我替人送東西來給你,蘇洛!」

「替人?送?東西?」一字字的復述,蘇洛愣然,「什么?」

「喏!」將手里一直拿著的長方大盒扔給他。蘇洛伸手俐落一接,夾在臂里的舊板子掉落到地上,jk看了眼地上那塊舊板子,笑道:「這可是份大禮啊!我可是嫉妒得要死也沒有,你可得給我收好!」

少年低頭看了眼,「你送的?」

jk沒好氣瞥去一眼,「怎么可能?我剛不是說了,我是替人送來的!」

長方盒子,黑色外皮,無其他點綴。捧著盒子,蘇洛端詳了會,半晌,才低聲惴惴的問了句:「那,是替……誰送的?」

「你不會自己看?拆啊,拆了就知道。」jk笑得曖昧不明,卻是種毫無疑問的笑容。

蘇洛滿臉神情復雜,眼里瞬間交織過多種情緒。第一次見他這樣,蘇母雖感驚訝,卻猜不透也看不透,只試探道:「洛,拆看看?」

「嗯?!」蘇洛有些傻愣地從盒子抬頭,呆看著兩人,許久,才在嘴角勉強扯出了點痕跡,拾起地上的板子。

「不了。到家……或飛機上再看吧。」

見人轉身就要走,jk一陣錯愕,「啊?!喂,蘇洛你……」

「走啰!」揮揮手,蘇洛不給他說完,轉身步進證照查驗櫃台,不過幾秒,人便已消失在盡頭,進了候機室。

候機室內,等候的人不少。少年捧著盒子獨自坐在角落邊,盯著玻璃窗外的巨大機體一會,才緩緩垂眸看著手里的盒子。

盒子好沉,頗有重量。而那重量,是股全身都熟悉非常的比重……不覺撫m著盒子外皮,黑色外皮做的底,可真是眼熟。

這表示什么……他可以作為期待嗎?

他向來不喜歡期待,也從不期待。期待越大,代表著隨時失落的可能x也越大;這種事,連小孩子都懂。所以他從來不期待,想了就去做,沒有什么事情期待與否。

或許是他天生便任意妄為慣了。結果是什么,從沒考慮過,對手是誰,也從來不需要知道,做了再說,為什么要管輸贏,他並不怕輸啊,所以,何必期待勝利的降臨。享受過程,才是他的本意。

那么為什么在過程中臨陣脫逃……抑或者,過程從未開始?那么又是誰?是誰可以賦予開始的權利……關於這點,似乎在最初他就已先輸得一塌糊塗。「請問,這里有人坐嗎?」一位少婦抱著孩子,微笑問道。

「沒有。」抿著唇,蘇洛放下了盒子。

他不該有所期待的。這種事,太陌生了些,第一次他害怕起面對自己的期待。

交叉的指節擱在下頷,蘇洛看向玻璃窗外,機體擋住了外景,y影反s出他咬著唇瓣隱忍的表情。

這簡直……就是在挑戰他想與行,兩者間的原則。「咿──呀──」

夾帶著稚嫩的嗓音,一只小小手掌跟著視線好奇的到處探訪,探到身旁的座位上,美麗的黑色吸引了目光,小小身子一扭,脫離電話中的母親懷里,趴到了黑色長方物體上。

跨坐上去,硬邦邦……手啪呀啪的拍著盒子,聽不出聲音,好奇的看著,微啟的紅嫩唇瓣上還淌著一涎口水,眼看就要滴落──回眸的人正好驚鴻一瞥,眼明手快,適時快速抽離起黑色盒狀物體,力道沒抓好,小寶寶直接落下椅子上,嚇的,一聲哽咽就號啕大哭了起來。

「嗚哇哇哇哇……」

蘇洛滿臉尷尬的看著少婦,雖然眼帶歉意,手還是寶貝的捧著盒子,就怕一個不注意,黑色外皮上就沾了東西。

少婦回以微笑,小心地安撫著孩子,寶寶不甘心,推拒著母親身子又努力的翻趴了過來,伸手就要去搶少年手里的寶貝。

蘇洛一急,力道也不知如何拿捏,又不敢太大力傷了孩子,手忙腳亂間,沒有刻意封存的盒子就被扯開了一角。

「抱、抱歉,這孩子喜歡黑色的東西。」少婦滿是歉意的說著,正好登機指示燈亮了,趕忙抱起惹事的寶寶,留下兀自一臉怔愣在座位上的少年。

盯著被翻開的那一角,完全無法將自己視線從中拉開,少年不覺顫起來的手停留在盒蓋上。許久,微顫靜止的手才一動,緩緩翻開,盒子里的東西就徹底顯露了出來。

艷紅色的一片,完好的躺在黑色盒子里。顫抖的指尖輕輕觸碰了下,隨即指尖與手掌,就像不由自主被撒下力道,一遍遍來回撫過那片紅黑交錯。紅色的一片,比花色還艷,卻比血色還沉;比起周圍的絢爛更加出色,大體的紅偶爾圍上一點黑,說不出圖樣的抽象。

手工制的j致與完美、張揚與神秘,如同最初與最後呈現在眼里,與躺在懷里,只剩薄薄板身的那片舊艷紅相呼應。

新與舊,舊與新,非比翻版,卻同時在手里。「欸、你希望我參加嗎?」蘇洛問。

「可惜罷了。」他說。他的聲音,如同冰塊撞擊,清冽充滿疏離,卻碎裂成片片嵌進蘇洛心里,留下無法忘懷的悸動。

抽不開的視線焦著在盒子里,心悸的瞬間,蘇洛已緩緩起身,走向登機門的另一頭。玻璃窗外漸漸少了機體的遮掩,霍然明朗開來的瑞陽照映開來,光線s散在少年漸漸跑起來的身影里。黑發飛揚了起來,里頭深埋的火紅在陽光下全顯露出來,似黑似紅的發絲,時而貼在一起,張揚似的神秘余光留在跑過的路程里。緊抱著懷里兩片一模一樣、新舊不一的板身,蘇洛無視一路上異樣的眼光,掩不住嘴里輕泄而出越擴越大的笑意,穿越了人群,又回到了大廳。拿起話筒,撥通的另一邊傳來顯然睡夢中卻依舊清明的聲音。他為吵到對方感到歉意,卻止不住狂跳的心,喘著氣,他告訴哥哥:「澄,你代替我去開學吧!」

用盡力氣奔放的八月炎夏已過,九月中,紐約褪掉了熱度,四周仿佛上了層淡淡颯意,路邊兩旁盎然的樹梢少了些綠意,底層的舊葉開始堆積,葉片漸漸緩和了顏色,陽光雖然始終不減,卻已和煦許多。

路邊店家收起了帳篷,雖無烈陽高照,城市街道卻反而感覺清新許多。

早晨,出了市區,陽光淡淡的玻璃窗上,依然有道白色身影快速劃過。腳上的艷色板子比初時還要嶄亮,卻依舊乖順任憑c控,擦身而過的路人同樣驚險萬分的回頭,看著穿著制服早已遠去的背影俐落滑行,瞬間和夏天那個優游般,搭著白色t恤,穿越過無數行人的身影重疊。似乎正到達他要去的地方,於是路上行人溢出了微笑。

青春真好。

雙手c在褲袋里,少年背上背著慣用的包包,邊滑行邊注意著位置,少了帽沿遮掩住他大半部的臉龐,明朗里看的到嘴邊習慣x的角度。

三年級的教室在最樓上,跟著前方微微發福的黑人中年女人一步步拾階而上,東方來的轉學生好奇的東看看西瞧瞧。

已過正午,走廊外的陽光正明媚,心情正舒透,開學首日遲到的y霾散去,於是少年笑了開來,發梢被光線輕劃而過,留下一抹嫣紅,好似不真實。

擦身的學生們全愣在原地,看著少年的目光有驚艷也有些驚訝,記憶里,那張東方面孔的主人不會扯出如此開朗的微笑。

那么,這張擁有相似臉龐的少年是?

途中經過了各班級,才走過門口一會,里頭的人瞬間全擠在一塊,探出顆頭來看著他,少年一一回以笑容,卻慘遭他們錯愕震驚的眼光。

少年不解的搔搔頭,怎么了?

中年女人率先步進了教室,里頭有些吵鬧,她拍拍本子吆喝了幾聲,學生們的喧嘩小了,卻始終未徹底安靜下來。

無奈地,她只好揚聲道:「今天有個新同學加入。」

周圍驀然地肅靜下來。

黑人中年女人滿意的巡視了眼周圍,遂而一笑,道:「他是前面某一班某位同學的親弟弟,相信你們會歡迎他的。」

就在大家的鼓掌等待間,門的那邊卻遲遲不見人影出現,中年女人,也就是此班的導師brenda探頭一看,回首笑了笑。

「各位,新同學來了。」

手c著褲袋,還在廊上的少年踏著悠閑步伐,走近班級前,先是不確定,後退一步看了眼門上的班級牌,隱約聽見里頭的騷動,他愜意而隨x的走了進去。

望著大家呆愣的表情,少年抬起手,露出了笑容:「嗨,我是蘇洛。」

陽光從正門的斜角打進,照s出少年頭上的黑發變成一片亮紅,好看的白凈面容上大剌剌式的開朗,配上虎牙的笑容,純凈而燦爛。

有女同學忍不住尖叫了。

蘇洛轉進孿生哥哥蘇澄學校就讀一事,當天下午就在學院內掀起一陣狂熱的波瀾與討論。不管是誰,甚至是老師們也好奇不已。撇開他是校內有名的優秀學生蘇澄的胞弟不談,少年開朗的氣質與外表,更是吸引了大眾的目光。

沒想到哥哥沉穩的氣質吸引人,弟弟的亮眼也少不了從容。只是感覺一個像圓月,另一個就是朝陽。

對於哥哥蘇澄突然回國就讀一事,大家想發問和開口,卻有著對兄長那部分的前置印象而不敢多言,然而看穿他們疑問的弟弟卻是無謂一笑,自行說出了原因。

少年和哥哥一樣,禮貌x對上視焦的回應雖然叫人拉不回視線,但平易近人的外向卻讓他們更有勇氣接近。

凈潔的秋櫻,如遍野滿地般自由蔚朗,徐徐透視間,總不由自主伸手碰觸。與哥哥的內斂有禮不同,弟弟的活潑近人與熱情,讓人總想拉近距離。因為校風自由,開學首日並無硬x規定非得上課,所以三年級導師們便利用時間,詳細的講述著學期課程。

望了望同學們滿座的專心,挨不過那種催眠式的過程,蘇洛在猶豫與思考不過三秒的時間內,已伸手抄起滑板,在老師轉身的瞬間便從後門偷溜了出去。

面對鄰座同學遞過來的訝異目光,少年眨動了眼睛,食指在嘴邊比出噤聲,同學便像著了魔似的點頭,也回了個噤聲手勢,蘇洛這才笑笑,滿意的轉身。

逛了不久,大致了解了校園內的位置,便漸漸滑行出了校園行政區。滑板戛然停止在後校區,蘇洛挑起眉,此處除了偌大的c場外,只有遠處一座溫室。

想起在台灣也常蹺課窩進學校的溫室,里頭合宜的溫度總令人舒服的打起盹來,蘇洛拉了下門,確定門沒鎖上,打定主意便走了進去。

半透明的空間比台灣學校所熟識的還要大得多,里頭群花總類更是繁不勝舉。蘇洛隨意晃了下,目光一搜,遂而一笑,果然在最里頭發現張木制休閑桌椅。

午後悄然日光微灑,溫室外一角的門再次被打開,來者隨意扯開了領帶,往里頭熟悉的位置走去,腳步驀然一頓,視線落在不遠處的位置上,繼而緩緩走近。

黑眸望著趴坐著小憩的單薄身影,枕臂而閉眼,薄發黑紅難辨,撫面而散。定定注視了會,伸手輕輕撥開睡者頰上的發絲,少年微微一動,發絲順勢滑落,露出一張長長眼睫靜靜伏貼的睡顏。

安靜的面容下,收起清醒時的躍動,強烈的對比,卻意外的祥和。

溫室外的門再次闔上,留下滿室靜悄悄的一片溫和,少年獨自小憩的身影,從入睡到蘇醒前,始終未曾驚擾。

第五章

第二個早晨,紐約第五大道附近的某座高級公寓內。

「完了、完了……」

一抹身影猛地沖出浴室,一手抓起沙發上的領帶,一手抓起背包,長腿一壓,接起滑板,家門「碰」的聲跟著關上,室內終於恢復寧靜。地上有個被拆解的第n個鬧鍾屍體。越過管理員好奇的目光,蘇洛放下板子,腳一蹬便俐落的滑了出去。

滑行沒有多久,速度漸漸緩了下來。踏著板子,蘇洛看著周圍,再次搜尋著記憶,明明昨天才到過的位置,為什么偏偏總找不到?

拉下沒有打好的領帶,腦子里迅速翻閱昨日好心同學告知的小徑位置。腳一使,板子回轉,彎進了一條小路里。小路里彎彎繞繞,焦躁中,不久便穿越最後一條小徑,爾後是一條終於拓展開來的大路,看見了不遠處的碩大建築物,蘇洛心上一寬,臉部霎時霍然開來。

學區周圍的地域獨特x他還有些印象,眼見校門外已是人影寥寥,滑板便以更快的速度沖往對面,驀地,一旁忽然沖出一道身影,正以極快的速度沖往同一個方向──「砰」的一聲悶響,兩片滑板飛出主人腳下,兩個身影撞跌在一起,兩顆腦袋同時頭暈目眩,兩人同時一陣哀嚎。

「唔呃……」中文。

「ouch……」英文。

「痛。」首先反應回來的是一頭黑紅發的東方少年。

甩了甩頭,蘇洛雙手一撐站了起來,走近另一位少年,友好的伸出手,歉然道:「抱歉,是我太匆忙。你還好吧?」

金發的少年抬起頭來,細短的瀏海下,一雙蔚藍的美眸盛滿怒意。拍開東方少年的手,他自行搖晃的站了起來,毫不猶豫的破口大罵:「你豬啊?眼睛長哪?」

蘇洛一愣,悻悻然地收回手,挑起眉,看了眼比自己略矮的金發少年,他指著自己還泛疼的額頭,回道:「或許你也該問問自己。」

「什么?!」少年藍眸瞠大,好像不敢相信有人會這么回他話,看了眼他身上的制服,領結上的徽章比他長一級。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我該知道你嗎?」反問,蘇洛彎腰撿起一旁翻覆的兩片滑板,拍了拍,將其中一片遞還給他。

金發少年滿臉不服氣,一副不想伸手去接的樣子,蘇洛的手僵在空中一會,也不客氣,直接丟給他,未免被砸中,對方只好迅速地伸手一接。

「你……」金發少年有些氣結,從未有人如此待他,正欲開口,瞥見少年腳上的滑板,他心里一緊,猛地推開蘇洛,拿起他的滑板一看,詭異莫名的問:「你怎么會有這塊板!?」

擰起眉,蘇洛有些錯愕也有些動氣。手一伸,沒搭理,直接越過他無禮的舉動與問題,凜聲:「還我。」

金發少年不為所動,凝視著上頭熟悉不已的圖繪筆觸,眉一蹙,逕自察看起自己的滑板。板身經過剛剛兩人的撞擊,板子身側微陷了塊,雖不明顯,但已顯示了對方板子的足夠沖力與硬度。

果然是……與一般滑板的硬度不同,那樣的板身與硬質度極少有,還有上頭的手工繪制圖,就他所知曉,這樣特別打造的板子目前只出現過……突地,他再也無法確認目前出現的稀有數……

無所覺對方打探的目光,蘇洛手一使,用力的從對方手中拿回板子,轉身,在對方的錯愕下,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學校。

中午的陽光暖暖,因為遲到被叨念一頓的少年步出了教職員室。

「嗨,蘇洛。」

初來乍到第二天,因為平易近人而迅速的結識了不少人,路上不乏有人認出面容而打著招呼。

「嗨。」一一回以笑靨,蘇洛邊扯開了頸間胡亂打上的領帶,邊往另一棟大樓的販賣部走去。

肚子狂叫的煩躁已讓他無法控制,來到餐飲部,隨意選了個面包,蘇洛邊走邊大剌剌地咀嚼起來。

餓死了!他的肚子到現在可是還未進過食!

幾日前母親在幫他辦好轉學手續的隔天,人便匆匆飛往巴黎,為冬季時尚周做准備。因此,少了個活鬧鍾,而一早醒來他又是睡過頭,g本也來不及做早餐。

他告誡著自己不要再蹺課,好不容易時間來到中午,卻又被人揪去念了整整一頓,而他向來以食為天做宗旨的肚子已是極限……

狠狠的咬了一大口,餓過頭,連沒味道的白面包都覺得非常美味,蘇洛一臉滿足的緩緩拾階而上。

「vick你的板子怎么凹了?」

咽下嘴里的面包,蘇洛腳步一頓,不遠處傳過來的大嗓門好耳熟啊……於是向來想而行的東方少年便朝聲音來源走了過去。

校園一角,一處人煙罕跡的樹蔭下搭了幾把木椅,有幾道同樣制服的身影聚在一起,隱約有交談聲,蘇洛又咬了口面包,好奇的走近一看,眉眼挑起。

「jk,你也讀這啊?」

啊?背著身的高大個子原本正在說笑,身後突然出現一道好聽的中音質,他略微一頓,緩緩的轉過頭,眼睛霎時瞪得老大。

「蘇洛?!」

聞聲,幾個被擋在身後的家伙全靠攏過來,所有人看見眼前一臉悠閑,一手還拿著面包啃不停的少年,嘴巴登時張大,驚訝不已。

抬起手,蘇洛扯開了嘴角,「嗨,各位,好久不見。」

jk哈哈一笑,拍上他的肩膀,正要開口,一道驚訝的聲音驀地穿越眾人傳來──「是你?!」

「嗯?」蘇洛挑眉,揚頭尋眸一看,哪位開的口?

所有人皆聞聲散開,剛被眾人擋在後頭的金發少年瞬時現身,盯著蘇洛,一臉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的荒謬。

「唷?」咬下最後一口面包,蘇洛雖然看著對方,卻一臉不然的繼續咀嚼。

「沒眼豬,你跟著我干嘛?」

眾人一愣──沒、沒眼豬?愕然的看著蘇洛,後者只是朝他們咧嘴笑笑。

見狀,少年莫名憤恨的調開藍眸,轉看一旁至始至終都沒睜開過眼睛的人,「展,你的板就是給他?」

……展靖堯?他也在?蘇洛的思緒驀然一頓,復又恢復從容,嘴里細細地嚼了起來。

被眾人擋起的視線中,一道身影正閑適地倚背斜靠而坐,閉起的眼睛在剎那間緩緩睜開,那雙黑眸亮燦依然,對上的瞬間,心臟依舊無可避免的震了下。

再次抬起手,蘇洛咽下已嚼爛的食骸,狀似不經意道:「唷,展靖堯!你也好久不見。」

就在眾人以為誰不會開口回應的當下,沉默的人卻出聲了:「十天罷了。」

聞言,蘇洛眉眼略略一挑,臉上不無驚訝。

是嗎?原來是十天過去了。對他來說,夠久了。

眾人的臉上明顯有愕然,向來少開金言的人竟然開口回話了?

金發的少年不敢置信的瞠大藍眸指著蘇洛,再次問道:「你真的認識他?!」

jk蹙起眉,隔開弟弟無禮的手,沉聲:「vick你干嘛?」

「我才問你干嘛?」vick瞪著哥哥,冷冷地反問。眼看大家一臉不贊同,他更是火氣上揚。「不過就是個沒眼豬,你們干嘛對他這么熱情?!」

大他一歲的老哥向來疼他,他要干嘛也從未指責過他。從小他便跟著老哥混街頭玩,排外向來是街頭族群間一種純粹而慣有的文化;而他也不過是指著一個東方來的陌生家伙,又不是沒有過,何必大驚小怪,這有什么大不了?

「大家都是朋友,小v你節制點。」一旁的rock出聲。

「朋友?」vick尖聲,「誰跟他是朋友?!」

「前陣子假期你都不在,那時蘇洛就到板子場玩了。現在認識也不晚,而且……」jk一頓,看著弟弟莫名敵視非常的臉,問道:「你認不出來他的臉嗎?」

搜出口袋里剛才順便買的口香糖,當自己在看戲似的蘇洛丟了顆進嘴巴里,饒富興味的嚼了起來,不久,嘴邊浮出一顆圓,緩緩地吹起,越吹越大。

「我管他是誰?對我很重要嗎?」指著蘇洛,他想起早上的事,恨道:「他也不知道我是誰啊!」

jk笑了笑,「他是蘇澄的弟弟,你認不出來?」

「什么?!他是……」vick呆了下。

「砰」──的一聲,現場突然寂靜,蘇洛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所有人愣住,下一秒,全場爆出了一陣狂笑聲。

「哈哈哈,破了吧……」

好不容易吹起的碩大泡泡,卻因為承受不住壓力而瞬間爆破掉,一大片范圍全沾在臉上。蘇洛既惱又可惜,他很少吹出這么大一個的,無奈的伸出手,在笑聲中,開始摘掉臉上的膠衣。

眯起眼睛看著幾日不見,卻依然大剌剌的少年,jk煞有其事的地道:「正想誇你這小子穿起制服倒也人模人樣嘛,沒想到馬上就出糗了,哈哈哈!」

蘇澄學長的弟弟?思考猶在這項訊息里停擺,vick機械式的轉頭,看著滿臉糖膠的家伙……

像這種魯莽又愚蠢的白痴……竟然是那個人的胞弟。

那個人淡靜,待人保持著特定的距離,但內斂與沉穩的氣質卻讓人極有安全感,即使明白自己非親非故,卻還是喜歡對他依賴或撒嬌。

知道他有一個雙胞胎弟弟時,雖然很羨慕,卻也保持著一定的好奇;想著,這樣的哥哥也會有個令人贊嘆的弟弟……

攥緊拳,vick走過去,打掉哥哥好心遞給他的紙巾,在眾所愣然的目光里,他狠厲的趨近蘇洛,冷嘲道:「你跟你哥哥,真是天與地般的差別……你的丑態,簡直是污蔑了你哥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如果你沒辦法像你哥哥一樣完美,就滾出我的視線,包括你在『他』眼里的特別!」

他不是眼障,展靖堯的態度讓他很不安。雖然還沒搞清楚那塊板子的事,但那是出自誰之手g本毋庸質疑!

「特別?」蘇洛挑起眉,轉了轉眼睛思考,「你說哪位?」

vick咬牙,這家伙裝死嗎?!拿了板子卻不知道他指的是誰?

承受著他的怒視,蘇洛無所謂的搔搔臉。這小子不止火氣大,似乎也很討厭他。雖然奇怪,但他也不想知道理由,畢竟這種事不是他可以控制的,更何況,他同樣也不喜歡這家伙,至於為什么……

無意的瞥了眼坐在最隱處的人,而那人也正看著這里。明知他面上無表情可尋,卻難以控制自己懷疑他正在看好戲。

蘇洛不住暗笑了番,如果展靖堯知道眼前這金發的家伙對他所保持的心情,又剛好也察覺了自己所想的,而他依然如此無動於衷的話,說「看好戲」……好像也就如此。

彎身撿起地上被拍落的紙巾,蘇洛擦了擦手,又道:「難得我有這份榮幸,你不告訴我,我怎么感謝對方的厚愛呢?」

「你!」

「vick!」jk沉聲喝道,走近兩人,伸手欲拉開弟弟,卻被反手甩開。「哥你少幫他!」是他的弟弟又怎么樣?憑什么連展靖堯……甚至是哥哥他們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