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1 / 2)

極限零距離 塗鴉 8955 字 2021-02-09

第十九章

沉默里,車子緩緩進了山頂區,還未靠近便可聽到喧嘩人聲,黑色轎車畢竟太過顯眼,聞少華讓司機停在稍遠的地方,隱在山影的遮蔽下,不易引來注目。

坐在車子里,安靜的誰也沒動,少年望著窗外的模樣蠢蠢欲動卻又躊躇。

「不想下去嗎?」

「想。」垂眸,蘇洛說:「但我很害怕。」

聞少華有些訝然的看著他,「難道你要跟我來之前,不害怕,也沒想過?」人心的險惡,並非想像中這么簡單。

「怕。」他坦誠道,抬眸的那股孩子氣里竟有點委屈,「但不是怕你。」

聞少華笑了,「你的勇氣不足以讓你面對嗎?」

或許這個少年已經明白,短短的故事可以造就一個人的後來,擁有什么樣的某種深處,然而他聽完後的反應,仍是平靜的讓人微微吃驚。「不是啦,我……」蘇洛張口欲言,忽地一陣巨大引擎震動聲快速由遠而近,他心頭一震,跟著探頭看出去,兩輛重型機車呼嘯而過,疾馳的速度很快就消失在拐彎處。

「他們在做什么?」

跟著看了眼,聞少華淡道:「為了背叛。」

「誰?」

「聞堇……也就是別人口中的king,跟靖。」

蘇洛愣住,心口不覺擰了下,疼得難受。「你意思是,聞堇……曾經背叛過展靖堯?」

背叛,多么現實狠心的詞匯啊。

聞少華抬起眼,黑暗里的眼眸瞬時閃過一抹厲光,快的讓人捕捉不及,已恢復平平淡淡的恬靜,挑眉道:「我都還沒說呢,你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聞堇背叛了靖。你怎么知道……不是反過來的?」

少年被反問的有些怔然,回神過來,清澈的眼底不禁有些狼狽。沒錯,聞少華只是開了個頭,他就先讓其中一人成了自己言語里的罪犯。然而,他對誰的信任,在誰的眼里為什么還是這么不夠「完全」?

引擎聲再起,他們又繞回來了……蘇洛怔怔地,想著他是否看見自己就在這里,想踏出去的腳卻莫名的沉重。

幾聲快速輪轉,背影又奔馳而離去。

蘇洛突然想起雪山上的第一個白天,那男人在他眼里宛若無限停留在空中的昂然身影,他望進他的眼里,在里頭看到什么……不,什么都看不到。沒有,沒有歡愉,沒有情緒,沒有驕傲,沒有狂熱,什么都沒有……

空空盪盪……

呼吸猛地一窒,蘇洛瞬間有些恍然。即使他已在一開始就明白,但再次被硬生生揭穿開來,x口的地方還是很疼,很疼。

「終點……在哪里?」抓著x口,蘇洛問。

「沒,這一段路,沒有終點。」

「展靖堯的心里,一定不是這么想。」他突然說,打開車門踏了出去。

聞言,聞少華微微一愣,跟著下了車。

他們又過來了,蘇洛望著被車尾翻飛的煙塵,嘴角不覺揚起。只是一眼,只須一眼,他也能在黑夜里認出稍領先在前的那道背影。

而自己,已經知道了他,又怎么可能留他在這里。「蘇洛?」後面緊跟著沖來的車數眾多,聞少華眉心擰起,一把拉住少年,「別靠過去,危險。」

反手抓住對方的手,少年轉過臉來,唇邊彎著奕奕的笑,說:「沒勇氣也能面對!只要想,一定可以做到。」

他的眼眸在夜里純粹而湛亮,聞少華被如此凝看竟有些失神,隨即會意的點了點頭,斂下眼睫道:「是吧……再黑的夜畢竟也需要一盞燭火照明,不然,也只是清冷孤寂。」

「你在講禪嗎?」蘇洛問,很認真的。

m了m他的頭,聞少華被逗笑。「我只是想告訴你,這條路或許會辛苦些,也許只是需要時間,但或許……害怕的不是只有你而已。」

少年認真的模樣,還是有些迷惘,於是聞少華又問了一次:「你懂我意思?」

搖搖頭,蘇洛拉下他的手,說:「不懂。」

「蘇洛?」聞少華看著他,不解喚道。

轉身,一步跨出賽道上,蘇洛回頭看著聞少華愕然的樣子,笑得好開心,眼里純粹的熠熠光芒閃呀閃的,一副無所謂的說:「我看過,那家伙的眼里,什么都沒有。」

聞少華急拉著他的手,微斥:「別再亂說,他來了!蘇洛,靖應聞堇的邀約來這里,聞堇背叛過他!他間接害死靖的母親,靖一直都不原諒他。你懂嗎?這里沒有終點!那邊很危險,你別過去。」

「我知道。」蘇洛任他抓著,心卻堅定如昔,「但你不也說了?他怕麻煩,所以不想碰多余的事。他來這里,只是因為他想這么做而已,他只是要這樣做而已。」

他知道,他都知道,那家伙眼里什么都沒有,又怎么會有過去?他只是一個人,只是因為他是一個人罷了。有了空,沒有物,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的他,什么都無所謂。但,展靖堯現在有他。

聞少華怔看著蘇洛拂開他的手轉身朝賽道里走去,卻再也伸不出手把他帶回來。少年剛說了什么,他竟一個字也聽不懂,然而,為什么卻如此被震懾住,只能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少年走向他的決定。

「你……很了解他嗎?」

「不。我一點也不了解他。」少年回首說,揚起一抹傲然的微笑,眼里必然的自信光芒,亮得人無法正視。「我只是想當他唯一的那朵花,終點,由我來給他。」

風吹了過來,清揚的,絲絲略寒卻不感到冷冽,男子站立在原地,反覆咀嚼著少年傳進風中的聲音,與那像誓言般的不朽深刻力道,令人難忘。

這么常久以來,曾對那個擁有清冷背影少年的愧疚,一瞬間就這么輕易被撫散褪去……捂著臉,聞少華突兀地笑了起來。

「蘇洛,我真敗給你了。」

踏著堅定的步伐走進人群里,盡管耳邊車速呼嘯不斷,不管怎么被推擠難走,蘇洛還是往最里面走去。

他,或他,有終點也好,沒也罷,他已走到這里,站在這里;到底,這是最後一條路了嗎?還是最後的距離?不管如何,他都還不能放棄……

他無法放棄,為了那個男人,他早已義無反顧。

誰的話,曾點醒他與他之間多少個模糊地帶,但他,終究只是需要親眼證明。

這個賭注,贏落誰家,尚未知曉!

一黑一藍,兩輛疾馳車影不知已在山道上來回圍繞過幾圈,轉瞬間,時而劃過彼此車身,時而拉開間距,然而先馳幾乎得點的總是如影般劃過的那一台。然而那還不夠,即使是拉開遠遠的距離,那也不足以取勝。既然沒有終點線,那么只能依靠車身與自我的支持度,就待誰先撐不住而斷然剎住車身。

許久沒能觀看好戰,圍觀的群眾著實沸騰不已,來此者,誰不知道他們是誰,誰又不知當年曾經稱霸的兩人伙伴突然拆伙,其中一人似乎就此消失般不曾再回過街頭,然而今日突然現身,卻是昔日好友面臨一決。驀地,眾人的喧嘩聲里突然轉為驚喝,兩台車一前一後,竟同時默契般的駛離開彎道,轉往另一條回程──而那里是……

雖只是差半截車身,但那道藍影也不示弱,油表加催駛足馬力,引擎赫然乍響,然而鏡面里的那雙冷眸眨也不眨,對身後的追趕不急不迫,不曾稍息的直線而去。

無盡的黑幕就在眼前而已,忽地,展靖堯銳眸微微眯起,瞳孔反sx擴張──那雙淡眸微然並s出一絲眸光,腦海里的那抹紅色余影,竟如同一彎快速而燦耀的炙熱光芒,瞬時閃越過一切站立在自己眼前,車身的燈光下,反s出他平靜盯視著自己的臉龐。

「吱──」高速中的輪胎戛然剎止。

緊急停轉在地面磨擦出一道長長車痕,後輪承受不住疾馳余韻,輾往旁邊劃出一道四分之一圓,赫然終止在少年身前,僅僅差之毫厘。

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驚險萬分之余,誰都料想不到懸崖前會突然走出一位少年硬生生阻絕了賽道,不,那端即是無盡黑暗,稱不上賽道,只是……未達的終點。隔著鏡面,兩雙眼眸對視。

「吱──」另一聲乍然響起在懸崖底限上。

勝者產生,周圍的人一愣,半晌才回過神來躍起熱烈歡呼。

「你在做什么?」

清冷的聲音,忽地清楚的從帽子里傳來,周圍的熱鬧驀然又肅靜一片。

蘇洛動也不動,迎上他的目光,「我腳好痛,你把我一個人丟在那里。」

語氣之泰然,還有那指證似的口氣,讓周圍的人不由自主為他捏了把冷汗。

脫下帽子,展靖堯大步跨至他面前,攫住他的下頷抬起,厲聲冷喝:「你以為你在做什么?!」

另一旁,聞堇還坐在車上,似乎有些意外得來的勝利,轉眼看著兩人的對峙,扯開了一抹嗤笑,走近撂下了四個字:「一筆勾消。」

看也不看,展靖堯g本不理會誰到底想要什么,或是勝利是誰,只是猶盯著少年,淡眸里冷得沒有一絲氣息。

下頷被捏得很痛,蘇洛困難的咽了口唾y,「我說過我會來找你。」

「這是你的方式?」怒極,展靖堯竟扯開嘴角冷笑,「站在這里當盾牌?這就是你的方式?」

「……痛的感覺我已經知道了。」眼眶已浮紅一圈,蘇洛硬是咬牙忍住,雖是緩嗓,仍不住哽咽,啞聲說道:「我會擔心你,展靖堯……我說了我會擔心你。」

「靖……」隱隱察覺到不對,這家伙從來不笑,此時的笑容竟讓人無端發麻……聞堇看了展靖堯一眼,伸手就要拉開少年,冷凜的聲音卻早一步響起。

「你要碰他?」

依舊淡漠的嗓音只是問句,卻讓伸出的手乍然頓住,連呼吸都不禁凝滯,聞堇緩緩收回手,不忍的看著蘇洛,緩聲道:「靖,你先放開,你弄痛他了。」

掀起眉,展靖堯拽少年進懷里,手上的力道不罷息的緊捏著,尖巧的下巴已紅了一片。「痛?你知道痛?」

就近望入黑眸里的冷光,蘇洛呼吸一窒,伸手就想推開他,嘴里也不停反駁:「當然知道!放、放開我,很痛……」

「蘇洛!」聞少華趕了過來,望著眼前的情況,呼吸也跟著微微一窒。

他沒看過展靖堯發怒的樣子,從小到大,未有過。即便是發生過那樣的大事,這個情感內斂不外放的孩子,他從未看過他盛怒。

「擔心?」展靖堯突然的松手放開他,看著少年,冷眸已斂下了情感,宛若剛才的炙烈情緒不曾有過。眼前突然一只臂影劃過,聞少華驟然瞠眼,已來不及阻止,轉瞬,腰間不知何時被抽走的防身左輪頓時在展靖堯手里,見他快速拆卸彈匣,聞堇同時出聲驚喊:「靖!你……」

「里面只有一發。」展靖堯說得平淡。

蘇洛看著他,有些不明所以。

「擔心?怎么定義?」將槍丟在蘇洛面前,他抬起眼,面無表情,「試給我看。」

蘇洛看著他,定定的看著,然而那雙黑眸里,什么都沒有。

「靖,別玩了,你嚇到蘇洛了!」冷靜讓他很快恢復理智,聞少華趕緊阻勸,抬腳就想踏蓋住地上的槍械,另一只手卻早他一步拾起。

「展靖堯……」

手里的東西硬邦邦的又沉又重,口氣仍是不疾不徐的慢應,蘇洛闔了下眼,復又睜開,再次看進那雙純黑的眼眸里……然而這一次,里頭依舊空無的一片,像他乍然跌墜下去的心,幾乎崩裂成細碎,就快看不見。

「你病了……無法信任人讓你什么也看不見,我站在這里了,你也看不見……如果只是這樣做就可以證明我說的話,那有什么問題?要幾下有幾下,一定,試到讓你滿意為止……」

不由分說,蘇洛微微一笑,握住槍就往自己的太陽x扣上扳機。無聲空氣里,四周圍靜得可怕,所有人全屏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輪軸驀地轉動的可怕聲清晰地傳來,裝匣落下撞擊──「喀」第一聲!

……是空響,眾人立時吁了口氣,然而少年臉上動作毫不猶豫,那雙定住似的貓瞳只望著一個人,對視里,轉也不轉,眨也不眨,瞬間再扣了一次──「喀」第二聲!

「喀」第三聲!

「喀」

……

「喀」第六聲!

「啪──」槍被拍落掉在地上。

「你瘋了嗎!」展靖堯狠狠的冷瞪著他,原本空無的黑眸里早被詫異與不敢置信等復雜情緒占領,使得他滿眼猩紅。一顆子彈緩緩滑出他的掌心,落在地面上,響起一聲輕脆。

所有人全驚愕不已,聞少華與聞堇為之錯愕,然而前者已迅速緩下心神,遂而淡淡一笑。終究,還是沒有辦法吧。長年處於黑夜的清冷孤寂,仍是抹滅不了那盞燈光曾那么深深暖暖的進駐在腦海里。盯著地上唯一的一顆子彈,蘇洛恍然的抬起頭,眨下眼簾,頓時如夢乍醒,一臉你耍我的驚訝表情,卻不由自主顫聲:「你沒裝子彈……你……」

他的手哆嗦不停,他看著這個男人,他張嘴想說話,轉眼卻落進一道懷抱里,鼻息里瞬時全是熟悉的味道,乏力的手驀然放下,繼而緊牢地抓著展靖堯的背彎。

蘇洛哽咽的順了口氣,微微喘著,眼前一片模糊,換氣里,終於隱忍不住失聲哭了出來。「我……我……」他想說話,氣息怎么也順緩不下去,他有很多很多話想告訴展靖堯,想讓他知道他不是只有一個人,然而最終,也只能迸裂出嘶啞。

「……我沒有瘋……我很擔心你,很擔心你……展靖堯……」

少年埋緊懷里的哭啞嗓音,重復回繞在耳里,一遍遍轉盪進左臆深處,那雙在短瞬間被深幽所蒙蔽的黑眸,斂起的熱蘊乍然回升,轉化成一股無言的深濃力道,展靖堯緊緊擁著懷里的人。

咀嚼過去的滋味並不好受,失去的可能x更鞭策著人心,這個少年,卻義無反顧的緊緊拉著他。揪結埋在深處的那點黑暗深處,終於完整填滿。那瞬間,失去可能既為事實,他的心,為此顫抖不已。細碎的吻貼烙在發梢,展靖堯闔起雙眼,收緊雙臂,用盡氣力擁抱就在懷里的人。

身上的力道緊得令人窒息,蘇洛抽噎著鼻子,緩緩抬起頭來,臉上縱橫交錯,全是哭慘了的紅暈與淚痕;然而被他擁在懷里,這樣擁抱的力道,強烈的幾乎令人暈眩,即使如此,仍是抑止不了自己想哭的沖動。

這是……最貼近了吧,這已是近得可以直接感受到心跳穩健的撼動了吧……為什么,他的心,卻開始空空盪盪?

那天之後,那個人消失了,好像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但那一切確實存在過。學期結束了,一個多月過去了,街上的枯葉依舊紛飛,中午的陽光依舊薄灑,廣場上的人群依舊嘻鬧,路上的車陣依舊長串,收起的帳篷下,卻再也沒有一抹白色身影瞬間劃過。蘇洛不再到舊板場,學著用地鐵代步,無聊的時候發呆,空閑的時候亂逛,一個人的時候學著習慣,想著誰的時候嘗試寂寞,偶爾靜靜的待在房間里,說服自己其實這樣子也很好。

這世界仍舊在運轉,什么都一樣,什么都沒變,這個城市的繁忙緩慢步調,並沒有因為那人突然消失而停滯,只是這個冬天更冷,寒風也更冽。

時間慢慢來到年初假期,蘇母也從時裝展回來了,農歷年初的前幾天,母子倆在機場接回父親與哥哥,一家人又團聚。

哥哥還是記憶里的樣子,絲毫不吝嗇給予家人他少有的淡淡笑容,蘇洛看著他,既有的安然與安適感重新回到心里,他向前,給了生命另一個體一個緊緊的擁抱。

「澄,我很想你。」輕輕蹭上哥哥的臉頰,他笑得像只偷腥的貓。

「洛。」蘇澄寵溺的m了m他的頭發,好久不見的弟弟,還是一樣愛撒嬌。

蘇洛咧嘴笑著,臉埋進哥哥肩上,偷偷拭掉眼角的濕潤。

終於見到哥哥了,這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吧。

回到住處,蘇洛一心就想黏著找哥哥,然而蘇澄卻總不尋常的兀自出神,蘇洛看著,然後,就在那雙相似的眸里看到了同樣的自己,登時也明白了一些事。

左臆就在那瞬間又擰痛了,卻什么也沒說不出來。

偶然間,一通電話捎來他的消息。

大個還是一樣中氣有足,無聊的哈啦幾句,終於說出他這通電話的目的,蘇洛默默的聽著,不再答話。

聽說那人回去聞家,那里或許就是他一個多月來消失的原因。jk在電話的語氣小心翼翼,蘇洛卻想笑。

問他氣不氣?他的確氣那個男人,但終究在漫長等待里消弭殆盡,余下的,只有濃濃空洞的惆悵。

上街時,發呆的他被玩鬧的身影撞歪了肩膀,蘇澄扶著他,皺眉輕斥他不專心,他愣愣的轉頭,看著孩子們笑嘻嘻地踩著滑板離去。

「洛?」

叫喚聲不停,蘇洛回神,蘇澄正滿臉疑惑的看著他。

「澄?什么?」

蘇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率先走進商店內。「走路別發呆,你的滑板呢?怎么都沒看見你玩?」

心「咚」的一聲,蘇洛踏出去的腳又縮了回來,門在他面前緩緩闔起來,不透明玻璃反映出他恍神的表情,還有……站在他背後的男人。

兩雙眼睛瞬間交會那一刻,一雙臂膀探來環抱住他,淺淺的吻印上他的面頰,蘇洛怔然的做不出反應。

「我回來了。」

那雙猶然淡漠的眼睛看著玻璃里的他這么低聲說,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力道,熟悉的親吻,是他回來了。

蘇洛突然想起,他的板子不見了,他一直想,但他還是記不起自己遺忘在哪。

那天晚上回到家,他纏著哥哥一起睡,兩兄弟單薄的身子擠著一張床仍是綽綽有余,蘇洛緊挨著蘇澄,像小時候一樣。

睡前他說了好多話,他告訴哥哥這陣子以來發生的事,另一個靜靜的聽,蘇洛手里捏著蘇澄送的鑰匙圈,不停的說,他什么都分享了,唯獨那個人沒有說、沒有提。

見他手里玩著的鑰匙圈,蘇澄拍了拍他的臉頰,問:「怎么跟舊的一模一樣?你跟展要求的嗎?」事隔一年,舊的那副他依稀還記得雛型。但他知道弟弟向來喜愛新花樣,無道理選擇舊樣式。

蘇洛微闔著眼,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什么?不是你跟他說的嗎,要跟我的滑板一樣啊……」

「我只請他再作一副給你。」輕捏了捏弟弟的鼻尖,哥哥淡笑道:「你的滑板這么多,我怎么可能記得。」

弟弟不懂,還迷迷糊糊的,「什么……?」

「睡吧。」拉好弟弟身上的棉被,蘇澄熄了燈。

意識真正入睡前,蘇洛腦海里還飄散著哥哥的話,然而還未想透,他就已深深陷入沉睡。這陣子他太累了,等待著那人的每一夜都讓他無法成眠。

隔天醒來,哥哥坐在陽台邊的椅子上翻著書發呆,蘇洛眼睛有些澀。

房間里靜謐的讓人安心,他想起自己的任x妄為,突然很想告訴哥哥一些事,哥哥卻突然問他:「洛,你開心嗎?」

當下他便明白,哥哥什么都知道了。

他靜默了會,想了想,很篤定的告訴哥哥:「嗯,很開心。」

是吧,他應該是開心的。他付出,他擁有,他曾這么走過一回;而他終於還是等到那個人回來了,雖然他真正等待的,卻不只有這樣。

乖乖的伏在哥哥腿上,他想著什么,陽光反折出他凝定的眼眸,貓瞳般琉璃清澈,他靜靜的待了會,散在腿上的頭發還是紅艷未褪,黑澤依舊。然後他背起了自己的黑色大包包,告訴哥哥他必須出門一趟。

第二十章

來到熟悉的那條街,蘇洛站在外頭,想起第一次自己對街頭藝術的驚嘆,又想起第一次與他處在同一空間里,那種無言而凝滯的氣氛……心頭微微一頓,鎖已悄然打開。記不起這是第幾次打開他家的大門,心卻從未這般沉過。一步步踏上鐵樓梯,一遍遍回想起過去這些日子,幾個月來的異鄉生活,竟帶給他比過去以往都要鮮活的回憶,有酸也有苦,但擁抱當刻的甜,卻都真的存在過。也許是本x里的孩子氣,喜歡的他總想任x全攬,但太多事畢竟難兩全,而他也並非無理智,若非屬自己,他不會強求更不會勉強,倘若不是那人未曾拒絕,他的義無反顧終將顯得多余而矯情。

事實上,那人的確未有拒絕,甚至給了他一個留下來的理由。若不是那瞬間能再擁有一塊完整的滑板,他也許真會就此離開,兩人從此再無交集,但終究,他還是在那時候毅然而然選擇留下來。

其實,留下他的,是他。

來到兩扉前,他還未動,門已像有自我意識般緩緩被推開。門的另一邊,那張依舊平淡的面容正等在他。

對視了一會,蘇洛將手里的鑰匙遞到他面前,開口劃破了沉默。

「我要回去了。」

他面無表情,於是蘇洛又重申了一次,「回台灣。」

還是一動也不動,蘇洛瞥了他一眼,隨便把鑰匙往他身上拋,轉身就要走。

「比賽呢?」

「比賽早結束了,敢情展二少不知道?」旋身,他沒好氣道:「不是吧,消失一個月就與世隔絕了?」

對方沒反應,蘇洛臉色丕變,他要真敢說不知道,他一定咬死他!他可是為了他才走出賽場!

展靖堯低頭看了眼懷里的鑰匙,將之往旁邊一掛,「所以?」

蘇洛狠瞪了他一眼,倔道:「所以就是這里沒門了!我要回家!」說罷,一臉老大的就要推門。「所以玩完不好玩,要走了?」

擰起眉,蘇洛停下腳步側眸看他,「什么?」

「不好玩,所以要閃人了,不是?」

「你!」一股氣被激得又騰上來,蘇洛手握了又握,忍了又忍,最後只是嘲諷的轉開目光,冷笑道:「是啊,我在玩。想不到吧?我玩得很開心勒!」

「你忘了你說過什么話?」

他還是這樣雲淡風輕,而他心就更擰痛一遍……猛地回頭,蘇洛不住大聲回他:「我說過很多話!展靖堯你說的是哪件?我對你說過很多很多話!而你……」話一頓,不再說。

你呢?可曾記住一字一句……或可曾想對我開口說些什么?

展靖堯仍是慣有的淡定漠然看著他失態,蘇洛有些狼狽的調開視線,煩躁的耙了耙臉,吁了口氣,沉默了會,終是轉身撂下結論。

「總之我要走了,台灣才是我家……這里本來就不屬於我。」

說罷,他伸手推開門就要跨出這個地方,熟悉的淡漠聲線又從背後傳來。

「平常……」

心一凜,蘇洛腳步不覺停頓,緩緩側過頭,不知何時已靠來的男人就在面前,近得只能看見那兩片薄利唇瓣,起伏開闔不大的逸出冰質聲線。

「我太寵你是嗎,所以才讓你這么自由來去……」

「刷──」的一聲,耳邊瞬間響起棉帛被撕裂的碎裂聲。

x前一片冰涼,雙腕也隨之陷入趨緊的桎梏中,蘇洛震愕在原地,微張的嘴赫然被深深地堵住。

當眼前一瞬閃過男人狂暴的神色時,他腦中不知為何浮現曾經想過的失控可能x……關於這個男人,漠然式的。

金發少年局促的步伐來到不陌生的一條街上,他站在其中一棟建築物外,呆呆的仰望,只是這次懷里多了一塊顯眼的板子。

純紅,里黑,執在手里觸感很實,與普通的板子質感差異極大。

這板子不是屬於他的,但他……偷偷試滑過。特殊材質的輪子抓地力極好,但他只在上頭站不過幾秒,便有些慌張的跳離開。他本來……已經決定不再到這里來的,過去他曾在角落遠遠偷觀望著一個不會成為可能的人,但是今天……懷里這塊板子,卻需要回到他的主人身邊。

畢竟,這樣量身打造的,只屬於一個人。

他去蘇洛家找過他,來開門的是他的同胞兄長,也是他許久不見的學長,看著自己曾經崇拜向往的人,他愣愕在原地,那刻心里竟有些不踏實。

而當他定下心神,一問才知道那家伙說出門去找朋友,已有好幾天沒回家。

所以,若非得已,他現在不會站在這里。但板子一直放在他那里,他莫名的無法心安,本可以請托哥哥交回,但心底深處那抹已淡掉的倔強仍然驅使他走來這里。「vick?」

出神里,熟悉的聲音忽然傳來,聞聲看過去,站在門邊,顯然剛走出來的男人臉上有絲詫異,手里的鑰匙還掛在指節上。

「……你怎么在這里?」

抿抿唇,vick頓了頓,緩緩走近,眼神不定的瞄了眼尚未完整闔起的門縫,臉上不由有些緊張。

「我……我來……」

「嗯?」展岳瑞看著少年惶惑的模樣,正待他下文,豈料少年話還未說完,身影一閃以極快的速度閃進了門內,並且「碰」一聲把門關上!

「──vick!?不要上去!」

門外男人無法清晰地傳來的聲音竟含少有的急促與慌忙,然而這是他這么久以來第一次得以進入到這棟房子里頭,他不想就這么怯步回頭。

vick有些緊張,剛踩上第一階,當下不知為何就有些後悔了,然而那細小的好奇與不甘心仍讓是他繼續往上走,來到了那扇雙門前。

突然,一陣壓抑不了的泣吟透過細縫清晰的傳出來,不覺抖了下的手又縮回來。明顯帶著痛苦的哭喊和抽噎的喘息相繼傳來,一聲聲,斷斷續續,vick壓下那種不明的懼意,指尖卻已斷然往前輕輕一推。

微暗的房間,看過去有張深色的大床,上頭有道明顯白色的、屬於少年式x別難分的優美背脊曲線,被緊抱在另一雙臂里。

vick呼吸一窒,震懾住的目光動也不動,凝滯在充滿歡愛氣息的詭異畫面里。全身上下擺動不息的背影以弧度拉長的方式昂仰著臉首,頸間蟄伏著另一張嘴,牢牢地嚙咬住他脈絡最脆弱的地方,好像只要再盡一絲微薄力道,躍動的生命就會從此終止。

他,一個入侵者的到來,並未就此阻斷男人帶著懷里人瘋狂的律動,少年松散裹在腰間的薄被底下,正在進行的激情活塞不言而喻,一遍遍,若不是被禁錮住的雙手還搭在另一方身上,單薄的背影也許會就此癱倒。

男人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輕輕啄吻著懷里的人,身下的瘋狂未停,少年雙手被捆綁,隨著不停被貫進的力道拔高聲音抽叫,臉上眼里,痛苦的歡愉卻那么清晰。

「出去。」冷靜而平淡的人突然出聲,那雙盛載著熱韻的冰眸s了過來。

vick喉頭梗住,雙腳在抖,他很害怕,可是卻無法動上一分一毫,他幾乎要失聲叫喊出他無法承受的違和感……那一剎那,從身後探來的手適時捂住他欲脫口的尖叫。

「噓,別出聲……」

身後的男人以不驚擾的動作將他帶了出去,vick的眼睛始終無法離開房里那兩道糾纏在一起的人影身上……

那雙自持平淡黑眸里的情感,被冷冽過度包裹而傾泄的太過濃烈,幾乎燒毀自我意志般的,只想的完全占有住少年。

「放、放……開……啊!」

才剛出聲,少年的雙腳旋即被抬拉得更開,用力按下他臀部的雙手更是狠狠的毫不疼惜,將兩瓣扳開更加往下徹底包裹住另一欲望。

「把話收回去。」

低啞的淡嗓,冷靜似的在他耳邊微喃,不是詢問,而是強硬的要他接受,少年差點禁不住這樣的戳刺就要昏厥,無力的手硬是緊撐著自己,仍是倔強。

「不,我……要回去……嗚唔!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