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5(1 / 2)

極限零距離 塗鴉 9973 字 2021-02-09

1

這是……在那之後的之後,關於少年和男人,繼續走下去的故事。

三月初暖乍還,休憩的好時節。

「那個,請問……」

吵鬧的教室,忽地穿c響起一道怯生生的聲音。

一名綁著兩條長辮、臉上有著可愛小雀斑的女孩站在位於角落的一張桌子前,手有些遲疑的,幾秒後還是鼓起勇氣敲了敲只剩下一小塊面積的桌角。

而那張桌子上,原本安適埋在自己臂彎里熟睡的少年似乎曾那麽輕微的動了動,整間教室瞬時間都靜了下來。

這天開學日,班上的人一大早就鬧鬧哄哄的各自分享著放假趣事,唯獨角落那一塊位置,意外的安靜。

一早進了教室,向來活力旺盛的少年就把自己埋進臂彎、趴桌酣然而睡,不僅睡得無法無天、到了第三節課依然沒有蘇醒的跡象,甚至完全無視了自己桌面上那疊堆得滿高,幾乎要掉下來的禮物。

盡管那二月某節早已過了,這家伙還是一樣受歡迎得緊啊……看著那附近周圍散發出來的某種淡淡的粉紅色光芒,男同學們眼紅不已的想。

這短暫片刻的安靜里,所有人皆瞪大了眼睛等著看,看這女同學想做什麽。

驀然,角落坐位上的少年終於有了動靜。

埋在臂彎里的少年緩緩抬起頭來,額前雙色碎發柔軟紛亂,臉上還是突被喚醒時的迷糊神色,兩只眼睛一時無法凝焦,只好半闔半眯、濕潤濕潤的半睜著。

眾人們呼吸一窒,誰也不忍心出聲打擾這一刻。

少年初醒,模樣懵然,窗邊陽光半照,薄黃透明光線,斑駁灑在姿態依然懶懶的半身上,恰似午後慵愜的大貓咪,迷蒙嬌憨而無言的,問著是誰打擾了睡眠。

習慣x吸了吸鼻子,少年揉了揉眼睛,伸展腰背,卻是很沒形象的打了個呵欠,然後像是終於會意過來什麽,怎麽大夥全望著他?便咧出了一個笑。

「早啊、怎麽了?」

哪里還早勒……有女同學臉紅了,羞赧的轉開了目光,幾個男同學們狼狽的調開了視線。

「那、那個……」

少年這才注意到站在他桌前的女孩。

「有事?」

給了一個親切的微笑,少年一點也無起床氣,還是那副爽朗的模樣,只是眼底那若有似無的疲倦仍是誠實的透了出來。

這下女孩臉紅的更徹底了,緊張顫抖的手怎麽也止不了,乾脆一股作氣,把一直緊握在手里的禮物遞了出去。

「我,我喜歡你……」

──嘩的一聲,全班又轟成一片。

揚起眉,少年眼底有些意外。

就在眾人屏息以待的瞬間,他轉眼看向自己桌面上那堆疊砌而成的禮物山,好一會才啟唇,卻是問了句:「今天,什麽日子嗎?」

眾人一愣。女孩顯然也沒料想到對方會開口來此一問,有些遲疑的解釋:「因、因為之前情、情人節的時候我們都在放假,所以……」

所以等開學了再補上情人節該做的事?

少年又揚起了一次眉,像是恍然大悟似的輕點了點頭,女孩咬著唇,也跟著呆呆地點了點頭。

接著又是雙方不語的沉默;一方在等待,一方像是在思考。

好一會,少年忽然搔了搔臉,嘴里邊喃著說「原來是情人節啊……」邊轉頭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什麽。

氣氛頓時陷入一陣尷尬。

少女雙手還捧著禮物,對方卻沒伸出手取,她給也非,退也非,只好怯懦的再次鼓起勇氣,輕聲問道:「蘇洛,請、請問你可以跟我……」

這時少年緩緩回過頭來,原本平靜無動的表情倏然全數褪去,轉是遂而一笑。

「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

……

剎那間,抽氣聲再起,教室第三次炸開另一波轟嘩,眾人之間立時亂轟轟,開始七嘴八舌,而剛剛才鼓起勇氣告白的女孩似乎還無法消化這項訊息,尚佇立在原地,神色呆滯。

誰也沒想到,那個陽光般的少年已是心有所屬?

──那人,會是誰?

下課鈴在這時候響起,少年唇邊緩緩升起一抹更深的笑意,眉梢與眼角,熠熠的樣子,全是飛揚純粹的好看。這次他不再趴桌補眠,而是越過每一個目瞪口呆的人,哼著歌晃出了教室。

初春和風迎面襲來,暖和得令人昏昏欲睡,那雙貓瞳滿意而愉悅的微微眯起,雙手c著褲袋里優閒的走在廊道上,朝遙望的另一端教室而去。

那堆禮物他動也沒動,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另一邊,就在同一條長廊上,處於另一端對邊角的某一教室內的某一角,幾個家伙諸如平常般聚在一塊,其中幾個正無聊的邊丟著牌邊哈啦。

最旁邊的位置上,黑發的男人倚在牆邊,闔眼假寐。

「你出快點啦,牌技很遜耶。」

「你懂什麽,我這才叫穩好不好!」啪的一聲丟出一張方塊二。

「哈!」丟出最後一張王牌,大個兒長吹了記口哨,咧笑道:「game over!」

眾人悻悻然將手里的牌全都丟了出去,反正都吃鱉了。掏出自個兒輸的錢遞給贏家,嘴巴不忘多撇幾下,順便念念咧咧的。

染得滿頭都是奇怪顏色的人瞪了眼過去:「靠,還會藏起來哦!」

「呿,沒留一手怎麽贏啊?」大個兒不以為忤,手掌伸出去撈了撈,賊笑道:「快點啊,願賭服輸。」

不甘不願的掏出皮夾,將里頭兩張排隊一整晚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兩張電影票丟了過去,邊囔:「沒馬子你要到兩張干嘛啦!」

大個兒不理他,逕自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票,「反正你就是輸了,還管我干嘛!你跟你馬子情人節不是早爽過了,不差這區區兩張電影票啦!」

「什麽區區……這兩張可少量的勒,不懂不要裝闊啦,給你還不如給別人,簡直是糟蹋了那部電影……」

「少來啦,除了帶馬子去『那里』,你能浪漫到哪去啊?還電影勒。」

「去『那里』又怎樣?總比你沒馬子好!」

「你!」

「好了好了,別吵了。」原本坐在前方安安靜靜看書的人回過頭,抓了抓頭上的頭巾,無奈的出聲制止兩人的爭吵。

「play你就願賭服輸吧,那麽在意不如再去買兩張?」

「哪說買就買得到?那可是限……算了算了。」話斷了尾,只覺多說無益,反正輸光了。「懶得跟你這大塊頭一般見識。」

哈了聲當嘲諷,大個兒反挑釁的朝他挑了道眉,戴頭巾的安撫者則是搖了搖頭:他實在是敗給這兩個嗜賭成x的家伙了。

順了順染成雜草似的頭發,他決定不再跟那大個兒計較,百般無聊的轉著頭想找其他樂子玩去,目光無意瞥到角落上至始終沉默的人,不覺換望著窗外探看,喃道:「怎麽還沒看到那只貓過來找人啊……」

正念著,靠走廊位置的窗邊適時晃過了一抹顏色。

陽光下那黑澤紅樣的發端總是特別顯眼,像主人揚起自信笑容時的樣子,張揚不已。

幾秒後,一道背光中顯得特別瘦削的身影果然出現在門口,臉上掛著的笑意還隱約可見,就是脖頸上垂著的領帶,也是一如昨天般胡亂打著的模樣。

大剌剌的晃進別人教室里,少年一副悠閒的樣子,直接朝角落的位置走去。

「唷、小洛。」

側容朝幾位好友揚眉應首當是打了招呼,視而不見其他目光,一逕來到了位置同自己般座落於窗旁的人面前。

瞧見那雙闔起的眼眸依舊平息未動,少年唇邊竊漾著的笑意越來越深,於是緩緩彎下身,興意盎然的目光,就近水平直視著眼前的人,在那雙黑眸剎那間睜開的時候,同時開口。

「喂、展靖堯。」

黑眸完整綻開,清亮的瞳色彷佛先前的闔眼只是錯覺。蘇洛直起身子來,倨傲直率的模樣依然,卻多渲染上一分愜意,讓他愉悅的笑眯了眼。

「我們去約會吧!」

2

有那麽一瞬間,在場的人全屏息以待。

雖然全都不懂中文,但仍不禁暗暗猜想著短短幾個字的意思,順便帶著看戲的心情,猜測另一方將如何開口應對。

畢竟,這東方來的少年,作風直接又坦率,先前已經不止一次讓某些既定的事實與往例徹底翻盤,更別說現在和誰上演的又是哪出戲,當然這大家已是全然心照不宣了;而那每每直朝某人而去的攻勢,哪次不是使盡力氣的特大號全壘打?

──既快又准且帶有絕對威力。

兩雙膠著的視線,男人沒回應,少年不退縮,反倒是一旁的人按耐不住了。

「蘇洛、」算他代為提問好了。jk搔了搔腦袋,「說什麽呢,順便給我們翻譯一下啊。」

少年頭也不回,目光直視著男人,嘴角上的笑意逐漸轉為一絲頑皮,「date、appointment。」又說:「我正問這家伙願不願意跟我來場約會啊。」

約會?眾人不由一愣。

好端端的,兩個平常除了在學校不同班、但下課一方必定跑過來找人,放學後又幾乎都膩在一塊的人,還約什麽會吶?這還不算上、若是偶爾有人使點x子,還可換來一天翹課自由行呢。

宛若初醒的男人神色不變的淡漠,迎上少年視線的樣子又多了些適切的從容。見他還是那萬年不變的面癱樣,蘇洛在心底偷偷叨念了兩句,驀然伸出手,在四周圍的抽氣聲中,一把抓過展靖堯的領帶,再次彎身趨近平視,眼梢帶上了滿滿的挑釁。

「喂、快點答應我。」眼瞳里狡黠微閃,緩緩又補上一句:「不然……我就要在這里吻你哦。」

現場看戲的個個目不轉睛,邊為少年的好膽捏把冷汗,邊又暗忖著少年果然不負眾望又出招了;然而下一秒,看似被動的男人卻忽然伸出手,指節輕輕一拉,松開了少年頸間總是胡亂打上的領帶。

「好。」

蘇洛喉結不由上下一滑,愣愣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什麽?」

頸子下的一雙修長大手,慢條斯理重整著被松開的領帶,三兩下,纏與繞之間便束出了一個領結,再微微往上拉緊,原本松垮難看的領帶立時變為整齊完美。

最後將領結按好服貼,掀上眼瞼,男人淡淡地:「你聽到了。」

蘇洛臉頰一熱,手猝不及防一軟,差點放開。

他是聽到了──但這麽一來卻反而不敢確定男人的回答針對哪句啊!若真是回答前一句還好辦,若不是?少年臉頰微紅乍似困窘,眸光漸漸帶上了點挫敗。

一時不語,四目相觸,蘇洛望見那雙黑眸里未變的那抹淡定,里頭淺淺,卻似乎埋有他才看得出來的,那絲絲細微的戲謔……

可惡!

原本勢在必得的神情終於還是垮了下去,少年徹底挫敗了下來,嘴不滿的又是撇又是噘的,最後也只能不甘心的松開手,額頭看似撞往對方,卻只是輕輕的貼上,然後轉勢窩進了男人的頸窩處蹭了下。

「你很詐耶。」咕噥,又小聲的:「跟我去約會啦……」

教室里一片靜默無聲。

幾個夥伴臉一黑,頓時滿是斜線。他們是不是該慶幸,現在是下課時間,而教室里人不多?

這兩個家伙,竟然無視觀眾,當場放起了閃光。

「……」拉平領帶,展靖堯目光轉而掃向周圍看戲的人,上課鈴在這時候響起,他不發一語的起身走向門外,蘇洛沒有猶豫,下意識跟了上去。

走廊上人影無幾,就只剩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走著,前方的人走得緩緩,後面的人跟得緊緊。

「去哪?」

展靖堯往樓梯方向走去,蘇洛亦步亦趨跟去,又問了一次:「去哪?」

一路跟下了樓梯,重復又問了幾次仍不聞回答,蘇洛前方稍遠的那道背影逕自走得緩緩,他索x停在原地,決定不再跟。

然而那人腳步停都沒停,轉眼間已看不見身影了,兀自站在原地的蘇洛呆了下,憋足了氣,大聲說了出來:「小氣鬼,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去約會啊?!」

空盪盪樓梯口,連聲音都無限回盪。

幾秒過後還是不見人影,蘇洛氣得再次大吼:「展靖堯!」

叮嚀──幾聲清脆陣陣響來,雖然細微,在安靜的樓梯間卻顯得清晰,蘇洛聽覺敏銳的捕捉到了。視線偷偷往樓梯旁側下一瞄,嘴角隨即揚了起來,緩緩踱步下去,在樓梯口停下。

下一層樓梯口的位置,男人就站在那里。

還聽得到c在褲袋里的手,有意無意撥弄著鑰匙的聲音。叮嚀當啷的,那些聲音蘇洛熟的不得了──幾串鑰匙圈全是他選的。

仰起下巴,少年決定再給男人一次機會:「如何?」

不過是半層樓階梯的距離,一上一下的兩人,只有兩雙眼睛無言的對視。貓瞳里驕傲仍在,黑眸里淡然未褪,宛若對峙。

「那麽……」

蘇洛揚了揚眉。

「你是去呢?」掏出褲袋里的手,一串鑰匙在掌中可見,徐徐的動作拉開領帶,男人眼底微微慵懶。

「還是不去?」

砰咚。砰咚。

「我……」蘇洛眼睛眨也不眨,有那麽一剎那間他不由有些走神。

他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壓不可抑的狂跳了起來。

「當然要去!」

時間初來到夜晚,未開燈的偌大室內,只有頂端窗口微微泄下絲絲月光。置於角落邊的大床上,伴隨一聲近乎窒息的驚喘,歷經一下午的激烈律動終於漸漸平息,凌亂的床面上還是那兩道身影,維持交疊而躺。

緩和了呼吸,男人撐起身子,懷里的人面頰潮紅,呼吸依舊絮亂,拂開他頰邊因汗而沾上的頭發,低頭啄了下額際,抽身離開前,拉過棉被蓋住了他汗濕的身體。

淋浴的聲音傳來,留在床上的少年等待呼吸恢復過後,忍住全身的酸痛,尚且無力的四肢轉身,改完趴姿才稍微舒服點。

結果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樣。

窩在大床上的一角,少年全身就像毛毛蟲作繭似的全裹在一圈又一圈的棉被里,只露出顆頭,嘴巴還不忘順便咬著被端一角,滿臉懊惱。

說要約會的是他,而突然想要約會的也是他沒錯……但,他說的約會絕對不是這種『約會』的意思啊!

約會不是應該要……

「碎碎念什麽?」

額上忽然一涼──蘇洛抬起眼,被裹住的手沒有伸出去接,冰鎮後還淌著水珠的果汁被轉擱到了另一邊的地板上。

剛洗完澡出來的男人只穿了件棉質室內長褲,身上還泛著熱氣以及沐浴過後的清爽,蘇洛皺了皺鼻子,慢動作轉身坐了起來。

一點也記不起來是怎麽被拐到床上的了。

伏下身子再躺下,像只小蟲般蠕著移近,窩到了坐在床沿邊擦頭發的男人身邊,看著近在眼前的飲料,蘇洛又懶又困難的伸動著棉被里的手。他實在不想動,但乾渴的喉嚨不滋潤不行。

一只手驀然伸來拿走了他的飲料,聽到拉環被拉開的聲音,蘇洛很自然的拉長了脖子,在罐子靠近的時候就著男人的手猛飲了一大口。

滿足的舔了舔唇邊的糖味,蘇洛再度蠕動身子,轉向想窩回枕頭處去躺,卻被人攔腰拉了回去。

「去洗澡。」

「不要。」撇頭拒絕完,就要再次朝目標蠕去。

皺了皺眉,展靖堯起身,抓著被端一角,張臂猛的一掀,裹在被子里的家伙猝不及防,立刻像顆球似的滾了出來,全身赤裸落在床面上,白皙的身體深色的被單呈現強烈對比,還綴著情欲後的斑斑痕跡。

似乎未覺害臊,雖然臉頰已是明顯漲紅,少年卻不閃躲遮掩,乾脆就賴在床上,拉過枕頭抱著,再次拒絕:「不要!」

擰著眉頭,展靖堯作勢就要彎下腰,「不洗今天睡地板。」

蘇洛乾脆張開雙臂,「那你幫我洗。」

「……」

「還有我今天不要睡你這。」

「……」抿著唇,男人冷淡的眼里有疑問。

「而且這也不是約會!」少年說,癟起的神色既有不滿也像有點委屈。「才不是我要的約會。」

還被第n度吃乾抹凈。

「哦?」挑起眉,展靖堯挽起手,「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

「才不是!」霍地一聲跳起來,蘇洛忍著腰疼,滿臉通紅的反駁,順道把手中的枕頭砸了過去,囔道:「正常情侶的約會才、才不是這樣……」

接過直飛而來的凶器,眼看著這家伙還裸著身體,卻一副來勢洶洶、且絕對堅持的模樣,展靖堯緩緩蹙起眉。

「跟今天睡哪有什麽關系?」

男人難得發問,蘇洛抓緊機會,又說:「正常約會不都要先約在一個地方等,然後再會合一起去玩啊。」

沉默的看著他一會,男人轉身踱往沙發,神色看似尚未妥協,依舊回得淡淡:「我有答應?」

「唉唷」一聲噘起嘴,少年從後頭一把跳攀到男人轉身的背彎上,雙臂繞過肩頸圈緊,纏至腰際的雙腿被另雙手臂接過勾起,順勢被帶往浴室去。

「去嘛去嘛……」

直到熱水被扭開淋上身,少年不死心的聲音還陸續傳來。

「我們去約會嘛!」

「……吵死了。」

終於,男人以一吻緘封了那張努力不懈的嘴。

3

三月薄陽還帶著些許涼氣,紛擾大街上仍是人車庸碌,全景鑲不進那片旭黃,斜邊似的劃上了錯落的等邊,將城市一角綴上了斑駁生氣。

路上行人或成群或單影,通常匆忙即興而過,鮮少會為一眼而多作駐留,在這樣擁擠的畫面里,看似一人孤單的戴帽少年,垂首坐在街邊的行人椅上,簡單白色t恤的年輕裝扮讓陽光劃作兩半深淺,宛似刻印在墨色長椅上的對比色,明明可以和諧,卻又顯得奇異的突兀。

或許,是因為他那自落坐後便未變動過的坐姿。

他在等人。

帽沿遮住了他低垂後大部份的臉,其下隱約可見的唇線緊緊抿著,大剌剌隨x將修長兩腿垂直微開而擺放的樣子,看似自然愜意,卻微微透露出一人強占三人份位子的霸氣意味。

雙手抱x就坐在中間的氣勢,頗有拒人之意,若是無心之人,大概也不會想落坐在同張位子上了。

他在等人。

今天他還特別提早出門了,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大約十分多鍾。然而在等待了將近漫長的二十分鍾過後,他出門時還愉快上揚的兩片緋薄唇瓣漸漸凜為平直,爾後慢慢垂下,接著便是現在的緊緊抿起。

他在等人。而那個人還不來。

現在,第二十五分鍾即將過去,等待就要進入半個小時又第六分鍾,陽光稍稍換移了下位,有道人影慢慢靠近,步履依舊從容而適,絲毫不見急促的走入了他帽沿下。

那雙修長筆直的腿終於徹底進入到少年眼底,高大的y影頓時籠罩在他身上,遮擋住背後那一整片金黃。

少年彷佛無所覺似的沒抬起頭來,沒有反應,沒有開口,也沒有動作,只是繼續保持那樣安靜垂首不動的模樣。

幾秒過去,一站一坐的畫面像是就此靜止了。

下一秒過去,那道高大的身影緩緩自行移了開來。陽光再次露現,緩照出帽沿底下尚不妥協的決定。

走至左手邊的窄小位置,少年並沒有因為如此就移開他的坐姿、好賜予對方更多的空間,他似乎就此決定不動了,然而男人也並未有猶豫;就在他無視那被故意劃出的窄小障礙空間、欲坐下的剎那──

少年果真動作了,既敏捷又快速,卻是一大跨步坐往靠右邊點的位置移去,然後遠遠劃隔開兩人的距離,徒留中間的空位。

長長的行人椅上,少年和男人,一人各占一邊。

少年還是一樣環x垂首,淡色唇瓣緊緊的抿著卻顯示了他有多麽不開心,另一邊的男人,雖面無表情卻是好整以暇,修長有力的雙腿卻交疊出一股淡淡慵懶的閒適。

遲到的家伙,還敢這麽囂張……

帽影底下的一雙貓眼怒氣越來越旺盛,幾乎快要沉不住氣的出聲或是乾脆咬過去了,一名中年男子卻在這時經過兩人,看了眼中間空出來的位置,很自然的就要落坐──

「啪!」少年突然伸出手,一巴掌打拍在那個空位上,只差沒抬眼瞪過去了,嚇得只是單純老百姓的中年男子被那霍然的氣勢嚇了一跳,莫名其妙的看了看這兩個人,趕緊快步離開。

沒人再介入中間的位置,又恢復一人占一邊的模式。

騷動的小c曲,占據其中一邊位置的男人卻仍舊沒什麽反應,仍是維持一派的淡定自然,沉著絲毫不受影響。

連開口安撫一下的意思也沒有。

終於忍不住了,少年扁起嘴,頗不甘願的站起來,移往旁邊中間的位置……然後再多移一點點,比中間再過去一些,剛好可以倚貼到另一個人的角度,一舉重重的坐了下來。

或許是下意識了,也可能是種鐫於骨髓里的自然;如果這個人就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了,少年實在想不出有什麽事可以阻止自己不多加靠近一分,就是一點點的距離,再想稍微堅持自己也會受不住控制。

在這個男人身邊,卻不能夠靠近到緊密不分的話,連靠近都顯得多餘。

這樣的執著,明明他們路才走到多遠而已,卻已怎麽戒也戒不掉。

然而像現在兩個人已再沒有間隔了,那張不高興的臉龐還是寧願死瞪著前方不說話,也不願再自行多跨出一步。

雖然x子隨意也喜歡大咧咧的笑,但他尖銳豎起的驕傲,偶爾還是需要被只大掌輕輕的安撫。

不為什麽,只因為那只大掌的主人是他。

原本打得挺直的腰際驀然一縮,一只有力的手臂從腰背後開始環了上來,慢慢收緊貼附的力道,整個人不禁跟著微動而更加偎去,少年轉過頭,硬是瞪著男人。

男人迎上他的目光,黑眸里似乎有淡淡笑意,淺得讓人不易捉m。

然而少年就是捕捉到了,牢牢的,看得一清二楚。

而那只攬上來的手,在那指節乍似若有似無、有一下沒一下來回摩娑在腰腹之間,內心中原先層層疊起的堅持,彷佛就在一個動作里盡數崩散了。

對於被如此制壓住的自己,不知是無奈的,還是惱怒的?也許他只是認了。

對視里,少年忿忿的目光最終也是敗下陣來,氣惱的伏進男人懷里,張臂一抱,牙尖狠狠咬在他身上,腹肌上的r卻硬得他更惱,抬起頭,乾脆掄拳給了他大腿一下。

由著他總有的孩子氣胡鬧,男人起身站起來,回頭看著少年,給了他一只手,讓他自己決定。

於是少年終於揚展笑顏,開心的交付出自己的手,讓男人牽著走了。

只因為這個人是你。

不知為何心血來潮的少年,突發奇想吵著說要約會,緣由是為了補過節,男人平淡的一直沒應聲,兩人對於某些字眼似乎概念不同。

然而最終還是無聲允諾了。因為懂得那顆不安於靜的心,喜歡隨著每一分每一秒想法的不同而走,並且將之付諸在滿滿的活力於行動上;所以,無法看著那張笑顏就此褪逝在失望里。

從東村開始的第一站,少年堅持說他想要吃冰;不知從哪探來的消息,以充斥著波希米亞風格情調的某廣場為中心,在一整區范圍不算小的街道上,布滿了許多餐廳與咖啡館,其中以轉角處的某間冰品特別出名,且假日客流量絕不為少。

興致勃勃的拉著人找到了那間以藍和白為底的兩層樓木造屋,兩人幸運的在進門時便被告知還有空位,在二樓尋覓到一個靠窗的好位置,蘇洛一攤開menu便直接相中了首頁上最華麗的那一碗,眼睛都亮了起來。

指著首頁上裝飾非常豪華的圖片,蘇洛嘴讒的朝對面的人說:「這個、這個。」男人的menu卻停在最後一頁,上面有各式各樣的冷熱飲。

大概瀏覽一眼,也未再往前翻過,展靖堯闔上menu,直接點選了一杯espresso。對此蘇洛臉都垮了,既哀怨又渴望的看著他。

「吃冰嘛。」

「……」

「吃冰啦。」

「……」

「不管,吃冰。」不理他,轉頭對服務生咧出一個笑容,蘇洛樂呵呵的照點:「兩人份。巧克力要多一點。」

待服務生一走,蘇洛回頭即在桌面下偷偷用腳尖踢了對面的人一下,邊說:「來這里當然是吃冰,竟然點那種又苦又黑的東西,還是熱的……」

隨手拿起一旁的報紙翻開來,他頭也不抬地,「你吃就好。」

一點樂趣也沒有的家伙!出來約會還看報紙……忍住將那礙眼的報紙打掉的沖動,蘇洛兩手托腮直直的瞪著他一會,發現對方還是那樣無動於衷,嘴里又念了句「討厭鬼,看我不是更好」便轉頭看向窗外不理他。

效率好的商店才能兼顧商機,不過多久,一方點的咖啡先行送了上來,上頭還繚繞著絲絲熱氣與香味。蘇洛皺了皺眉,看著那被壓縮成小小一杯,大約不到兩口就能盡數乾掉的黑色內容物,在嗜喝者眼里上等的極品,在他眼里不過是杯會影響他味蕾的苦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