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傷力,又疑慮它的神出鬼沒。
謝夢山是先驚後疑。
他明明己把一切布署好了。
他一聽到吳鐵翼案發。失勢、逃亡的消息後,他就大喜過望,立即著手進行他的「並吞計劃」:他一向與吳鐵翼。趙燕俠交好。對吳,趙等人串謀行動,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吳鐵翼甚至也有邀他加盟,一齊「干出一番驚大動地的事業來」。
那時候,吳鐵翼的說法是:當朝已給一群狐群狗黨包圍,占據了,這些人一天不干好事,只顧爭權奪利,侵占瓜分百姓血汗財產,他們已各占山頭,各據地盤,咱們現在跟他們拉攏、人伙,只怕也拼不了多少油水了,不如你打家我劫舍,你初一我十五,你做我付,你狙我狼,他就要干些絕的,辣的,火紅的,只要掙了錢,便可以買更大的官來當,不必受這些權貴宦官的窩翼氣了。
所以他要「兵行險著」,也「富貴險中求」。
謝夢山知道吳鐵翼敢這樣做,除了必定有強大的手下能人外,還定必有穩固的背景與靠山,這些禍國殃民。葡居上位的人,敢情是爭得人了,示意吳鐵翼不妨出面試辦些何門邪道上的事,一旦能成,實力大壯,就大事犒賞封功,要是不成,也由吳鐵翼等擔當,幕後黑手大可置身事外。
但謝夢山還是不敢參與。
他喜歡成功。
他愛財。
可是他不喜歡冒險。
因為冒險的代價大大。
一一一可是大成大就和大富貴,多是在險中覓得的,他既愛這些調調兒,一點險也不冒,那富貴只有夢中尋了。
一向行事穩重、深藏少露的他,卻另有計謀,自有想法,非他心腹,當然不知。
他一向都是那種把秘密在表情上抹去,卻在心坎里留存起來的人。
他常常喜歡咳幾聲,也許是因為,一個又一個事件,一個又一個的秘密就像一個個黑棗核般塞住了他的喉頭,使他就算不馬上吐出來,但久不久也得嗆咳一下,以清喉嚨。
他忍耐。
他等待。
一一光是忍耐和等待,還是不夠的,他還須襪馬厲兵,發奮圖強。聯結實力。應時借勢而起。
因為他推斷出:吳鐵翼之所以常來太白、武功,為的決不只是拜訪,自己純為敘舊。邀游,而是還有別的目的:圖謀!
打老虎第三回未明是我咳嗽卻未停
問題是:
什么圖謀?
武功這一帶沒有大多值得吳鐵翼矚目的人和事。
太白山要比西岳華山還高一倍以上,勝景處處,山巒起伏,奇峰峭兀,窮天極目,但也只是名山之一,似乎不值得讓身忙事繁的吳鐵翼四年內來了七次。
要說是為了友情?謝夢山自知跟吳知州只是客客氣氣,看來熟絡,其實不至於有深厚的交情。
唐天海也常跟他一道去接待吳知州,擺明了是有意結交,別看唐天海是老粗驢子,也懂得報帖叩訪、暗里送禮,私下到過吳鐵翼行驛幾次,但去一次回來便粗脖子漲紅臉膛痛罵一次:都說那姓吳的眼角高,沒把他唐某人放在眼里!
那未,剩下來的,跟吳鐵翼有交誼且受他特別「賞識」的,只剩下了庄懷飛。
謝夢山很了解吳鐵翼這種人他差一點也是另一個「吳鐵翼」。
他只是「不夠膽」那么做。
他本出身貧寒,但寒窗苦讀,加上手腕高明,終於能秀才而進士,一級級升上了地方官,由於得來不易,使他決心要一輩子當「官」,不再回到「平民」的階層,決不做「賊」。
一一做賊一旦給「揭發」,便當不了「官」了。
問題是當大賊的反而不怕給揭發,卻能當大官,甚至全國最大最猖獗也劫掠最甚且明目張膽的「大賊」,是所有大官中的高官,高官里的「最高長官」——
皇帝!
當然。那么高官厚爵的「國賊」,得要靠天時。地利。人和。背景、實力。膽氣,謝夢山自知還沒這個條件。
他只好慢慢來。
由於他也是這種人,所以,他自然著得出來:
吳鐵翼是刻意在籠絡庄懷飛。
——吳鐵翼當時位高望重,他為何要這樣做?
當然,庄懷飛武功很高,也是個少見的干才。
可是,若要招攬這員大將,他大可請旨將庄懷飛調為己用啊?
就算是要寄於重任,吳鐵翼也不必老遠趕過來與區區一個刑捕庄懷飛七游太白山呀!
當時,吳鐵翼曾開玩笑濾曰:「有小庄在,我可不愁糟山賊劫掠,萬一老了走不動了,也有打神腿背我下山,實不快哉!」
——快哉?不,那是怪哉!
謝夢山深知吳鐵翼這種人能成大事。干大業,是決不會浪費時間,把心力花費在一些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他那時候已想到:吳鐵翼極可能在收買人心,安排後路。
等到他在近十天八天內風聞:吳鐵翼殺人劫掠販毒營私集團給四大名捕中的追命。鐵手。冷血破獲,但吳鐵翼正在倉皇逃亡中,曲夢山馬上就聯想到:
吳鐵翼一定會來這里一趟!
——因為他殺人劫奪得來的珍珠財主,很可能就藏於太白山上!
這段日子,庄懷飛也「日漸富有」了起來,更證實謝夢山所料不差。
一一這個窮捕頭,縱破了再多的案子,但他既不貪污又不收紅,不欺詐平民百姓也下勾結邪派黑道,再當他八輩子的捕快也沒這么多的錢!
居然連衙門的公地都以「高價」買了下來!
一一一嘿!
呸!
謝夢山心里明白,咀里卻不說話,依舊重用他,卻在暗中派人監視他;初是怕他的「靠山」強大,後是藉他來打其「靠山」主意:
做賊那是要丟官的一一但黑吃黑,不,以官方辦案之名來吞沒那偌大的財富,可不是賊,還可以升官的!
他等。
他忍。
直至風聲愈來愈緊,他一面故示親呢,讓庄懷飛覺得他樂意讓女兒戀戀跟他在一道,一面知曉:發達的日子快到了!
到了高陽一得在鄰縣召集緊急會議。他心中己有了個底兒:
敢情是那件事來到眉睫了!
他一面擺布了「自己人」暗中監察庄懷飛,以免「眼看要到手的鴿子」讓他給「飛」了,一面以「大義滅親」的心情去赴約,打算在一向精明但喜歡表現風趣戲濾,無可無不可的高陽一得面前,公布自己得力手下庄懷飛與吳鐵翼可能有勾結的罪證,然後,自動請纓去辦這案子,一旦「人贓並獲」之時,他先殺了「人」,暗底扣住了「贓」,再忍他個三五六年,俟事情丟淡了,他才來運用這筆錢,賣官買爵,享用不盡矣。
意料中事,到了鄖縣,果然商議的是追捕吳鐵翼「捕老鼠」的事;有點意外的是:看來,此事非同小可,連京城里的鐵手神捕、知審刑的鐵面無私杜漸。「上窮碧落下黃泉」的省總捕上風雲全都因這件案子而「吸引」過來,說什么拿耗子,簡直是打「大老鼠」。
更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身邊一向不甘也不滿庄懷飛已久、積怨已深的唐大海,居然在這時候才向「外人」爆出:吳鐵翼已出現在陝道上,且沖武功而來這一重大情報!
這也擺明了唐天海對他也有戒心——如此說來,事情一了,這身邊的,『禍患」若不除去,也得調走為妙!
不過,幸好,在配合如何「對付」庄懷飛的事上,大抵上大家還是一致的:
他們都貪圖那一大筆「賊贓」!
路上,兩人自然有的是交換意見的機會。
他們都認為鐵手是庄懷飛的好友。
鐵手既然已經來了,事情就很不好搞,幸好大家的心意也是一致的。
謝夢山要得到「賊贓」,首先要除掉的,便是這位剛正得令人討厭的且從不受賄的名捕。
唐大海也是要剪除鐵手,私人原因是:鐵手曾殺死唐鐵蕭。
——而唐鐵蕭便是他的兄弟。
明著去殺鐵手,只怕很有些不易。
但卻可以暗著來。
因為鐵手沒防范他們。
明著殺掉鐵手,只怕也很有些麻煩。
不過,只要把殺鐵手的「凶手」,轉嫁在庄懷飛身上,那么,一石二鳥,一舉兩得,十足的天下無難事了。
因此,他們兩人,反而都很大方地推舉鐵手先去跟庄懷飛「說項」。
——讓他們先敘一敘。
他派了何爾蒙「盯死」鐵手與庄懷飛,叫杜老志去趁隙打探機密。
而他倆卻正好布署一切。
他們設宴在「愚缸」。
他們擺好筵席,設定座位,叫唐天海和心腹何爾蒙,分別在庄懷飛和鐵游夏的座位上下了「烏啤啤」,在酒杯里下了「冰火五重天」。
「鳥嘩呻」是一種「下三濫」的看家迷葯,就算隔著衣服。厚絨,只要一透汗氣,就會鑽人皮膚里去,一旦滲人血脈,流人心臟,就會全身酥軟,功力愈高,散功愈徹,散功的時候,全身骨骼,會發出一種「咋陣」輕響,而這種粉未略呈灰黑,故爾,謝夢山設宴在「魚缸」,乃因石凳色近難察,加上四處游魚照映,就算俯視也難以發現。
「冰火五重天」則下在杯內,本來是「蜀中唐門」的一種麻醉鑲,但後來發現可不必塗在鋒口刃咀上,且可獨立運使,便配成一種葯物,成氣體狀,一旦開瓶,氣攻於杯,便會凝聚如冰氣,片刻散去,若置水酒於內飲之,「冰」氣人喉遇熱,轉為火力,只要一運功發力,火氣攻心,馬上得要暴斃過去,既不得發力,也無法掙扎,功力愈高,暴斃愈易。
謝夢山和唐天海便先要制住鐵手和庄懷飛,先行迫供「藏寶」之處再下殺手。
他的應對態度是:
先下毒。
——對方已中了毒,那已逃不出他掌心了,他再出面不遲。
若不成,唐天海會出手。
要是還有變,他的愛將余神負。何可樂也會動手。
萬一有個什么,只要他沒動手,還有個轉責余地。
他以咳聲為號。
為了不讓太多人參與,以免走記風聲,又不想讓太多人瓜分贓款,所以他索性支走杜老志去辦事,連副捕頭梁失詞及其他兵員也不帶人「愚叔」,只留下心腹手下余神負與何可樂二人。
就算是唐天海,他也准備在一切妥善安排後,予以滅口。
不過,局面卻似乎有點不受控制,且出乎他意料:
鐵手和庄懷飛確是坐下了,也喝了酒——也就是說,他的「陰謀」得逞了。
但局勢接下去都在掌握之外。
他和唐天海剛擺明了態度,庄懷飛反而擊桌碎石:若是他已身中兩種奇毒、麻葯,那么,功力卻是如何運聚!?
他情知不妙,但已干出了面了,只好硬著頭皮干下去了。
他馬上咳嗽。
也就是說:下攻殺令!
既已下令攻殺,何可樂和余神負馬上出手。
這兩人一個原是綠林大盜,一個曾是江洋大盜,一因殺得人多給對頭追殺,一因敗壞門風而給族里的人清理門戶,但全給他收編麾下,對他服服帖帖。忠心不貳。這兩人加上梁失調,還有半個杜老志,可以說是他「三個半」死土。
唐天海也沒閑著,立即動手。
戰況變成了:唐天海對上了鐵手,庄懷飛對付余。何二人。
謝夢山也想出手,可是,卻發現自己的咳嗽還咳嗽下去:
他原本只須「咳」上兩聲,這些人都會出手為他拼命。
拼命的為他出手的了。
一一為何是我咳嗽卻未停?
這下驚疑,非同小可:驚是庄懷飛和鐵手坐下後,飲了酒居然還有戰斗能力。疑的是他自己怎么好端端的老是咳嗽個不停。
待他強要出手的時候,整個身形、氣勢,已為鐵手的「氣」所制。
看來,鐵手依然元氣淋漓,氣魄雄長。
他正是那么想的時候,摹地,鐵手所布之「氣」盡消,消得如此迅疾,這般不尋常,他正欲聚氣反擊,氣到了丹田,迸噴至奇經八脈,眼看就要發出他的「山影大法,玄夢神功」,氣到喉頭,氣人指掌,就要發動,突然,一陣仙妙的快感,歡暢的舒泄了出來,一時間,他泄了氣,舒服極了,但整個人,卻萎謝了。
快得比s精後的褪萎還快。
所以他仍端然不動。
因為動不了。
只心中驚。
且疑。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他仍微微有些嗆咳。
咳意未停。
這是真咳。
他己沒必要再作假下去。
他也沒必要再坐下去:
可是他也站不起來。
一一也竟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消褪了,只一味歡快,還余味無窮。
設下埋伏和陷阱的他,竟然著了道兒了!
打老虎第四回凳子與杯子
鐵手神威抖擻,但其實他的實際情形,也跟謝夢山相去不遠。
自從他知悉庄懷飛跟「打老虎案」有關聯之後,他就一直不相信他的戰友會做出這等事來,就算是,他也要力勸對方回頭是岸,將功贖罪。
所以他對庄懷飛表明了態度。
庄懷飛在赴「愚缸」的路上,卻告訴他兩件令他大為震驚的事:
一,杯里有毒。
二,凳子上有麻葯。
鐵手很詫異,間:「他們為何要這樣做?」
庄懷飛淡然得像家常便飯:「謝夢山對我虛與委蛇,唐天海早想收拾我,他們要的是那一筆贓款。」
鐵手又問:「那我呢?」
庄懷飛道:「你是陪葬的。」
鐵手再問:「你是怎么知道的?」
庄懷飛沒有回答。
那時他們已走到「愚缸」前,庄懷飛只說:「一切見機行事。」
鐵手安然地道:「反正,你坐我便坐,你吃我也吃。」
庄懷飛笑問:「要是我死呢?」
鐵手也笑答:「我在,你死不了。」
庄懷飛道:「但是我在,便害死你了。」
之後,鐵手見庄懷飛但然坐落,他也照坐不誤,見庄懷飛大口飲酒,他也一口干了杯中酒。
卻好像沒什么事。
後來謝夢山。唐天海二人發難,鐵手知庄懷飛所言非虛,他暗運玄功,也覺正常,至庄懷飛起而碎桌,功力當然還在。
直至何可樂。余神負向庄懷飛發動攻襲,而唐天海正發出大型暗器「討便宜」之際,鐵手便要挺身維護朋友。
這時候,他己覺得不妥。
一一其實,庄懷飛大可不必那么快便泄露他「並未中毒」的形跡的!
庄懷飛本來還可以再沉得住氣一些的。
據鐵手所知:庄懷飛絕對是個沉得住氣的人一一一個飽經戰陣的名捕,除了才干與膽識,沉著也是必備的特性。
其實那時候庄懷飛還可以等:
等唐天海跟謝夢山透露更多的秘密與心思,等這兩個狼狽為j竊位謀私的家伙進一步行動,甚至是等謝夢山與唐天海疏神之際,庄懷飛跟鐵手才連然出於,大可輕易制伏他們,那時便可保准一個不漏。
可是庄懷飛卻沒等到適當的時機,便已經發作:
他擊桌碎案。
他驚動了敵人驚懾住仇家但也形同警告了對手:
他沒有中毒。
一一一不曾受制。
這一下,難免一番龍爭虎斗了。
——為什么他要提早便自揭底牌,事先張揚挑戰?
可是,在交戰的時候,鐵手盡管疑慮,但已不及細思。
他一出手就接下了唐天海擲向庄懷飛的石塊。
石塊有毒。
但毒力卻侵不入他的一雙手。
同一時間,他暗里發出真氣,「穩」住了謝夢山,並提著那兩口大石,砸飛了「長老劍」和「牧詩刀」。
他一面接「暗器」,一面拒毒入侵,一面放氣鎮住首敵。一面眼觀四面,發現「愚缸」外的縫隙間似有人影閃動,但又不似是埋伏一一而這四方兼顧之間,又並不違悸,更不影響鐵手的功力與機變。
這是他的能耐。
直至他格飛了刀劍,並救起了幾條因庄懷飛力拼唐天海而倒出來的魚,他從魚缸琉璃釉彩反映中看吧。
一道美麗的倩影,帶著傷心絕望的神情,就匿伏在「愚缸」苑外,幾口大瓷缸邊,乍見有點熟悉,忽然,另一位更熟捻而婉約的影子現身在其側,鐵手看了,也不禁心口一疼:怎地她在此時此地出現呢!?不禁即為她們驚受怕起來。
看到她,一向雄武篤定的他,咐豪氣,竟也化作廠繞指柔,百轉回腸起來。
鐵手正是心中一動,突然之間,他暮覺自己四肢百骸,有一種說不出的歡悅,聚而成流,合成歡快,全身打了一個寒噤。
他一向內力深厚,決不畏寒怕熱,而今卻突然打了一個哆,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意,竟似在男女r欲交纏時高嘲的那一刻。
這時候居然會發生這種事、產生這樣子的感覺,對鐵手而言,可謂荒謬得比荒誕還要荒唐!
可是它又真的發生了。
這愉悅的顫哆一過,鐵手遂而發現了一件事:
一件「恐怖的事實」。
他不能動了。
這是真的。
歡快之後,他的真氣突然周身百轉,全春在一隅,氣不游,力不聚,血也似凝固了。
——他整個人就凝在那里。
這是一個事實:
他體內已潛入了一些居然連他也不能覺察的負面力量。
也就是說:他中毒了。
這事實當然殘酷。
——因為它是以讓鐵手摹然省悟:到底是什么不對勁、有什么不對路了!
打老虎第二章暗算對暗算
第一回圖窮
第二回匕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