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它的形狀有點像「餅」,日後,無情就稱這種暗器為:「鐵餅」。
另一回,諸葛先生又給了他一個「考驗」:那己是無情少年時候的事了。
有一次,諸葛先生帶他到了一個地方。
那是一個懸崖。
崖邊,有一間房子。
那是間青黑色的怪屋。
諸葛先生當然不是要他找出那房子的「功用」來,而是指著那怪屋子,交給無
情一個任命:「你攻進去或把里邊的東西出來。」
然後就走了。
只留下無情。
還有那間屋子。
那間屋子里有什么?
不知道。
有人?有鬼?有神?
完全不可預測。
有獅子?老虎?還是高手?敵人?
一切未可預知。
諸葛先生沒有說。
他只留下了少年無情,一個人在絕崖上,去應對這間詭怪房子。
一個殘廢的不會武功的少年人:無情。
「我去過。」
答話的是張切切。
「那次,我們初到這里,剛在八寶客棧中落腳,聽到很多傳言,小姐就邀五裂
神君一起到峰上的廟里上上香。」
張切切的顏臉很大,也寬,所以,在她臉上所看到的恐懼,也分外寬和闊,
「於是,我就和劍萍一道陪小姐上去很合理。
那時候,綺夢還只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充滿了好奇心,張切切八這一女
子中年紀較大,也較成熟,當然是由她陪綺夢上山去——只不知「劍萍」是誰?
「八寶客棧?」
「對。『神槍會』對這兒已准備放下,綺夢還沒人主這地盤的時候,這客棧仍
在『太平、和』四分半壇『的勢力互爭相持之下,每一年易手一次,人稱之為』八
寶客棧『、張切切回憶道,」那時候,古岩關這一帶,還不至於太過荒涼,還有一
些采礦,戌邊的蕾兵,礦工往來這兒,有時也會見、一軍官,商賈來這兒做些冷僻
的買賣——這兒年下未,礦已停采,礦d封閉,且礦x倒塌,壓死了不少采工,大
部分的邊防軍隊也給調走遣返,這之門,這地方就更加渺無人煙了。「
無情心忖:像綺夢這樣一個小姑娘,當然不喜歡她所住的客棧居然會稱之為
「八寶」了。
對她而言,「八寶」多俗氣啊。
改名,也是對的。
她本來就叫「綺夢」嘛。
——這是「綺夢的」客棧。
人,只怕得要到一個年紀,一個程度,才會明了,通俗,其實就是一種不俗。
高雅誠是美事,但通俗其實是好事。人人都懂,同享同賞,其實也是一種美德。
「就你和孫老板一起上去?」無情用眼角看了看在床角前的鐵布衫。
他沒間出來的意思是:他怎么沒有同行?
他會這樣思慮的原因很簡單:按照年齡、經驗、資歷和戰力,鐵布衫都沒有理
由獨自讓孫綺夢去冒險。
「那一次,他沒有去。」這回是綺夢回答了,「他要留在這兒,照顧其他的人。」
這理由也很合理:那時候,李青青、言寧寧、杜小月、梁戀宣、胡氏姊妹等人,
年紀都更小,更需要人保護。
「何況,我們上去的時候是在大白天。大捕頭原在光天化日下突襲猛鬼廟的大
計,我們這等小人物也一樣想得出來呢。」綺夢漾起一絲恬笑說,「而且,五裂神
君、萍蹤劍客還跟我們一道上山。」
她笑了笑,雙手抱著胸,很有點倦乏的樣子,以致使得臉色很有點蒼白,弧度
很美也很嫩薄的紅唇,仿佛還有點微哆:「五裂神君是識途老馬,何況他還騎著龍,
豢養了一群小戰士隊般的羊群。」
五裂神君的「戰斗隊伍」,四憧已「見識」過了,只不過,他們說什么都很難
同意、那勞什子玩意兒居然算得上是「戰士隊伍」!
「是他邀你上山的?」
「不。」
綺夢搖頭。
還笑了笑。
笑意很倦。
還很虛弱。
無情當然一早就覺察出來了:這個女子在虛弱的時候分外的美,那是一種別具
作一般滋味的美媚,但他卻不明白她為何要笑,話里有什么可笑的。
「那么,是你想上山,他陪你去了?」
「是的。」
又笑,笑容只在玉靨上、秀頷邊浮了一浮。
還用手輕輕揉胸。
眼神很憐。
手勢很柔。
一一一一種令人我見猶憐的柔和弱,虛和浮。
「你其實是為了什么要上山?」
「好奇。」綺夢腮邊義浮起了那么幽幽的笑意,這使她在晨色中看來像是一縷
要遁回水月鏡花里去的幽魂,多於像世間的女子:「他常常告訴我們,許多那山上
廟里的故事。」
「故事?」無情仍個了解她為何而笑,但卻楔而不舍地問,「什么故事」
「鬼故事。」綺夢說,「那廟里鬧鬼,且鬧得凶。」
猛鬼廟第七回鬼邀
「那還好些,」無情卻有些欣慰,「至少,在這兒,一早已鬧過鬼了。」
「對對對。」羅白乃連忙附和,「至少,鬼不只是她娘親。」
「在這兒鬧鬼好像已成為一種傳統了。」綺夢的語音也充滿了譏消,「但當年
我上疑神峰,主要是因為不信有鬼。」
何梵忍不住問:「現在呢?」
綺夢幽幽的道:「是希望真的有鬼。」
大家一時都說不出話來了,但都明白她的心情。
白可兒憋久了,忍不住大聲說出他心里的話:「如果來的真的是令堂的幽魂,
她才不會傷害你的人。俗語有道:虎毒不傷兒。人死了,變成了鬼,也該保佑他後
人才是,怎會如此加害嚇唬?」
大伙兒都嫌他把話說得太直。綺夢卻無溫怒,只憂憂的道:「所以,我不認為
來的真是我娘親。」
「當年,她自殺而歿的時候,我忍耐住了心里不停的尖呼,屍首給抬了出去,
只剩下那一盆殷紅的水,血兒自在水里顫擺、消融著,卻忍不住滿腹的疑問。我那
時就想問她:有什么事,使她那么看不開,活不下去了,就算娘要尋死,為何不告
訴我一聲,至少,給我幾句永遠懷念訣另的話、她就這樣死了,不能成雙飛,到底
落了空,那就算了,可是剩下的我呢,她又如何應對背棄我母女的父親和促使我們
家庭破碎的後娘,難道,娘只圖一死之快,把我也完全給遺忘了嗎?」綺夢依然柔
柔他說,像沒有溫怒,也沒有抱怨,她只是在敘述一件事時說出這些感受,「她死
了,我可怎么辦?娘死了,我卻怎么活下去?她覺得孤獨,給人遺棄,所以對,尋
死的吧?可是我呢?我是愛她的,為什么義遺棄我呢、那時,我真也想一死了之,
好下地府去問間她,間問我的娘,她為何把我遺留在人間,繼續受苦?」
大家都靜了下來。
這話題誰也接個下去。
有好幾個人向白可兒和羅白乃投注忿怒之眼色,責備他們不該問起這些傷心事,
現在可不知怎么圓場才好,「從那時開始,我就希望有鬼,真的有鬼。」綺夢悠悠
地說,「如果是娘親的魂魄,那自是最好不過。我可以直接間間她,如果不是,那
也可以,只要真有鬼魂這回事,我也可以轉托游魂野鬼,去問問娘親到底為何連我
也拋棄了?——她大可以在自殺前也殺了我啊!」
隨即,她似乎笑了一下,諷嘲的笑意中還有點帶苦的甜:「只是,我沒想到,
娘的魂魄,是在這個時候回來,已以這種方式來找我。」
大家都知道她難過。
大家也替她難過。
但生死大事,至親之情,又有誰能置嚎?
無情忽問:「所以,你一來到古岩關,聽說疑神峰上鬧過鬼,便亟欲上去探個
究竟了?」
綺夢道:「是。」
她的心情還在傷感中,但她並不是個什么都獨斷而行的人。
她可以也盡量遷就別人。
「可以這樣說吧,」綺夢笑的時候,不獨讓人憐,還帶點凄涼的況味,「一聽
到有鬼,就像是受到鬼魁邀約似的,就此上了疑神峰。」
總算把話題扯開去了。
大家都暗自舒了一口氣。
不要再令她傷心了。
誰都這么思量過。
無情也順著風勢張著帆地問下去:「那時你聽到的卻是些什么傳說?」
綺夢道:「從前,疑神峰上不只駐扎著善軍和鄉兵,還有一大堆工匠、礦工和
三教九流的人。那都是因為這山峰盛產金銀礦,所以大子下詔,令人到此大量開采,
其中還有幾個在皇上眼前當紅的太監和軍監,明在這里監督,搜刮到了錢財,暗自
山高皇帝遠,逍遙快活,作威作福。」
無情道:「是的。自古以來,這一帶都曾產過質量俱佳的銀礦,有一段時候,
還發掘了金鐵礦,對前朝鑄錢冶金,有極豐富的貢獻。
大家都風聞過來采礦掘寶,此地日漸熱鬧起來,還在山下開了市集,名為『野
金鎮』。
「至於一干孤苦無助的礦工,背井離鄉,到這兒開采挖掘,冒上極大的危險,
於是便在此地,蓋了一座廟字,上香祈願。廟就蓋在主礦x上面。」
綺夢道:「可是到了近幾十年來,金礦已給采空,銀山也給毀了,大家一窩蜂
地擁過來狠命地發掘采冶,寶礦所剩已經無幾,只剩下銅和鐵……」
「世事原是這樣。大家不知惜福,用蓉使盡,到頭來成為大福消受了。」無情
道,「只不過,鋼鐵也是珍貴的礦產呀,現在全成了廢x,必因奇禍之故。」
「便是。」綺夢道,「金礦掘光了,銀礦也淘空了,但大家不相信,很多熱心
昏腦的人仍在那兒挖。聽說,有一大,在五百多尺深的礦x里,有一個叫庄老波的
礦工,忽然發掘出一塊小小的事物。」
大家都知道這事物必然事關重大,都饒有興味。
陳日月問:「金子?」
白可兒不喜歡金,嫌俗,他喜歡白亮亮的顏色,故猜:「銀子?」
何梵則說:「珠寶?古董?」
綺夢笑笑:「都不是。」
葉告不耐煩:「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猛鬼廟第二章忍耐著尖叫
第一回邀鬼
第二回夜夜等鬼來
第三回鬼打鬼
第四回人嚇人
第五回神唬神
第六回鬼吹風
猛鬼廟第一回邀鬼
綺夢淡淡地道:「那只是一件很平凡的事物。」
大家原本都期待有奇事、寶物,一聽只是「平凡事物」,都有點失望起來。
無情卻皺起了眉頭:「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仿佛,他聽到「平凡的東西」,要比「不平凡的事物」更動容,震動。
綺夢說:「那是一小塊石片,薄若薔蔽花瓣,其紋理亦似之,大約只有拇指指
甲般大,就嵌在堅硬的岩石底下。庄老波采礦時搬動了那塊大石,地面上就突起這
么一小片東西,他不小心,給石片刮了一下,滴血了,於是發了狠,一腳端了下去,
想把它踢走——當然了,一個慣於采礦的彪形大漢,要一腳踢走這么一小片石子泄
忿,自然是簡單不過的事。」
無情道:「問題必不如此簡單。」
崎夢道:「庄老波一腳踢去,腳自第二趾處給裂開,直至足跟,分裂為二。庄
老波的一只腳,從此就給廢了。」
眾人均大吃一驚:一小片「石子」,怎會有如此可怕的力量?怎么這般鋒銳?
「對。庄老波痛得死去活來,礦工大家都駭然驚惶,弄不明白,一面找了七八
人想辦法把庄老波弄出d坑,一面通知了當時的監工沉選。」綺夢道,「沉選是礦
務的監工,同時也是京城派來的監軍,本來開采罕有礦產的工程,朝廷一定會委派
親信監管。沉選就是這樣的人,手上也有兩下子,且有點識見,著兵指揮使洪初民
則是蔡京的心腹,蔡相使鑄『夾錫錢』,對采礦取銅等事務當然留意,也駐扎於此,
沉選下得坑d,火光一照,發現這小塊石子片沾了血跡,便著人拿起來給他細察,
豈料——」
羅白乃聽得興味大起:「又發生什么事情了?」
「豈料去拿那片小石的人,盡管已加倍留神,但仍給片鋒一削,削掉了兩根指
頭。」
大家聽了,為之嘩然。
「當時礦d里的人,也大為嘩然。」綺夢接著說,「這么一片小石,竟然如此
鋒銳,到底是何事物?」
「對,」只聽一人悶哼道,「到底是什么東西?」
大家一聽這聲音,不禁大喜過望。
原來說話的是聶青。此際他臉色慘青,連眼色,眉毛。胡碴子,也青滲滲一片,
但畢竟他已轉醒過來,而且神智清楚,可以開聲說話了。
——只要他能恢復,大家可謂又添一員強助了。
「那片石子始終粘在土里,沉總管馬上著人小心挖掘,在石片四周刮土刨泥,
這才發現,石片在火光照耀下,略呈紅藍色,棱角卷起;石片下面,又結著較大的
石片,一片粘著一片,初只小若眼珠花瓣,但一片比一片大,每片大若盈半,一片
連接一片,深理土中,到第十七八片時,已大若人首,至什余片時,己巨大如牛象。」
眾人聽了,都咋舌不己。
「但這些『鋒片』深埋土中,一層又一層,相始牢固,加上邊緣鋒利,無法切
割分裂,如此挖了七八天,依然挖掘不盡,只體積愈來愈巨大,一條細紋,也如深
溝巨壑。
沒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東西。「綺夢說到這里,才頓了一頓,道,」這件事自然
也驚動了洪初民,洪指揮一早跑下去察看,也沒聽說過這是什么東西,只知道一層
又一層,一片連一片,下面至少還有二三十層樓高,只一片比一片巨大!他一面著
人飛馬通知京師,一面找各路雄豪來了解這到底是啥玩意兒………
無情劍眉一挑:「結果?」
「結果還是不知道。」
「但有一樣事情肯定是可以知道的,」無情說,「這件事物非常鋒利,若拿來
制成兵器,包管削鐵如泥,斷金破石。」
「但那么銳利的東西,誰能鑄造它成兵器?」羅白乃偏偏要唱反調,「這么件
古怪的東西,取來把它弄開也很難,何況這么巨大的事物,誰能拿它當武器?」
他喃喃自語,仿佛想通了:「除非是唐寶牛那廝來了,他就有一副牛力……或
者,朱大塊兒也行,他嘛,犟脾氣!」
綺夢不大明白羅白乃指的是誰。
她甚至沒聽說過這些人物。
她說:「雖然大家都弄不清楚是啥事物,但沉總管和洪指揮還是下令開采。」
聶青悶哼了一聲何梵關切地探問:「怎么了?」
聶青咕嚕了幾句話。
張切切切切地問:「他說什么?」
何梵代聶青說了那句活:「這是深埋地底的凶器,不該讓它出現人間。」
「他說對了。」綺夢說,「這之後,地底礦x里就不住的發生駭人事件。」
白可兒又怕聽又要問:「什么駭人事件?」
綺夢道:「開始是礦工一個個失蹤了。稍微落單,就影蹤不見。」
陳日月狐疑地道:「會不會是礦工自行溜走了呢?」
綺夢道:「開始的時候,那些管工和軍監也是這樣想,可是無論怎么煞費心機,
均堵塞不著,而且,盡管派兵四處圍捕,也遍尋不獲。」
何梵又擔心又好奇:「他們到底去了哪里?莫非坑里有無底潭,他們不小心陷
了進去?」
「是這樣倒好。」綺夢道,「到後來,還是給他們找著了。」
「怎么了……」
「那是一處疊坑。疊坑就是d坑里的小d,小d中的小x,有時候,小x中還
疊合了無數小x,就像一揪葡萄一般,散布x壁四周,由於窄難容身,空氣流通惡
劣,有時還介滿毒氣瘴氣,故人在其中,難以生存,蕾兵和監工憂沒搜到那兒上去,
後來囚為惡臭太甚,派人過去看了,結果一一一」
無情微微嘆了一口氣。
「到底怎么了!?」
「結果是,」綺夢說到這里,臉色也甚為蒼白,「他們找到的都不是活人,都
死了不成?有多少人?」
「總有三四十人。」綺夢道,「都死了,而且死得奇慘無比。」
「都是怎么個死法?」
「皮都給活剝下來了,部是血淋淋的一個r團,看來是給硬硬嵌夾在石x里,
活活痛死或給嚇死的。」綺夢道,「整張皮都沒有了,一片血r模糊。」
何梵聽得忍耐不住,要尖叫一聲,葉告一手捂住了他的口:「別叫,別讓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