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糖輕手輕腳地摸到了廊下,好奇地向著堂屋那邊張望。
這大白天的,墨鯉忽然關門關窗,悶在屋子里,顯然有什么秘密。
會是什么秘密呢?唐小糖苦思冥想,他想要偷聽,卻又不敢靠太近。
哎,武林高手的牆根不好聽啊!唐小糖老氣橫秋地搖搖頭,他眼珠一轉,忽然跑回房間找了一把彈弓,然後瞄准檐下的冰柱,將它們一根根擊落。
噼里啪啦的聲音,就像融雪之後的墜冰。
葛大叔遠遠看到了唐小糖在調皮,只笑了笑,也沒攔著,因為融化的冰柱容易傷人,不如早早把它們弄下來。反正這是在自家,院中沒人走動,不怕誤傷。
唐小糖接近幾步,又跑遠,就這樣來來回回,仿佛一個玩鬧的孩童。
眼見冰柱打得差不多了,唐小糖悄悄地靠近了這邊的窗戶,他雖然沒有學武的天分,但是日常也要打打拳的,加上年紀小身體好,正是耳聰目明的時候。
「……小糖我來照看,葯鋪也可以由我來坐診。」
唐小糖大驚,秦老先生在說什么?難道墨大夫要走了?
心里一慌,腳下打滑,腦門哐嘰一下砸在了窗欞上。
房內頓時一靜。
墨鯉無奈地打開門,領進來一個縮頭縮腦的唐小糖。
唐小糖縮著脖子,眼睛卻不停地左右張望,看到房間里的浴桶時明顯一愣。
「瞧這腦門。」秦老先生既好氣又好笑,小娃白生生的額頭上紅腫了一大塊,轉眼就鼓起了一個包,顯然這一下撞得不輕。
墨鯉已經把唐小糖身上沾到的雪拍干凈了,這會兒又忙著找消腫的葯膏。
秦逯之前滿腦子都是魚,也沒細想外面的動靜,現在看到唐小糖心虛的表情,哪里能不明白為什么,頓時笑罵:「出息了,還學人偷聽。」
唐小糖咬著嘴唇,猶猶豫豫地問:「墨大夫要離開竹山縣嗎?」
墨鯉動作一頓,回頭看小師弟。
「只是出門,還會回來的。」墨鯉摸了摸小孩的頭。
唐小糖精神一振,臉上頓時笑開了,任由墨大夫往他腦門上塗葯膏。
「是去采葯嗎?是不是竹山縣沒有的葯?墨大夫,你要去多久啊?」
眼見這小娃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秦逯哼了一聲,故作不悅道:「看來你只盼著墨大夫早日回來,不耐煩受我管教。」
唐小糖站直了,吶吶不言。
墨鯉連忙帶著唐小糖出去了,邊走邊安撫小師弟。
「雖然秦老先生對弟子的要求很嚴格,但他不是嚴厲的人,你就像平日一樣,背方子認草葯就行,知道了嗎?等我回來,就不要喊我墨大夫了,要叫師兄了。」
唐小糖點點頭,然後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墨鯉。
墨大夫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唐小糖等了半天沒有回應,終於憋不住開口了:「東街布庄的小木頭,每次他爹出門進貨都給他帶一件東西,上次是個泥人……」
墨鯉失笑,原來是討東西。
竹山縣小,手藝人也少,沒有這些小玩意。
「好,帶泥人、帶有趣的東西回來給小糖。」
唐小糖得到承諾,開心地走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向墨大夫提要求呢。
看著小孩高興的背影,墨鯉沉默不語。
等到他轉身回了屋里,秦逯悻悻地說:「之前說他一句猴,他嚎了半天,現在腦門上砸那么大的包,看著都疼,他反倒不掉眼淚。」
「老師!」墨鯉無奈,秦老先生總愛逗弄小糖,小糖偏偏又怕秦逯。
「小糖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畏畏縮縮的,遇到事就往別人懷里鑽,早年在我面前更是戰戰兢兢,也就這次來還好了一點,」
秦逯連連搖頭,顯然不太看得慣。
墨鯉嘆了口氣,勸道:「小糖的父母去世時,他已經懂事了,我們既不是他的親戚,也不是他村中的鄉老。他父母的葯錢、下葬的錢,是老師給的,現在他的吃穿用度,是葯鋪這邊付。小孩子並不像別人想的那樣什么都不懂,其實他們的心思深得很,想得也多,他不知道怎么償還恩情,又怕失去現在的生活,患得患失,自然放不開。」
秦逯皺起眉,嘀咕了一句:「你小時候可不是這樣。」
墨鯉不會吃一個肉包子都小心翼翼,還不敢多吃。
「……老師,我不是人。」墨鯉想了想,還是小聲提醒。
妖怪想報恩又不難。
秦老先生被自己學生的一句話噎住了,他無力地揉著額角,為什么墨鯉會是一條魚呢?世上居然真的有妖怪,秦老先生開始懷疑自己雲游天下時見到的那些方士,究竟是不是騙子了。
「唉,枉我博覽群書,游歷天下四十年,到頭來卻是一葉障目,坐井觀天。這世間,竟與我所知的大不相同。」
聽了秦逯的話,墨鯉正要點頭,忽然覺得不對,自己還沒說龍脈的事呢,老師在感慨什么?
這時秦逯撫須的手一頓,及時反應過來了,他心念急轉,急忙岔開話題:「為師覺得蹊蹺,那太京龍脈怎么好端端地跑到這里來了,還找上了你。」
「這里面另有緣故。」墨鯉語氣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