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人匿其蹤(1 / 2)

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2524 字 2020-07-17

司家在四郎山發現金礦,其實不是七年前, 而是七十年前。

那時陳朝風雨飄搖, 各地陸續出現動.亂,又陸續被鎮壓, 到處鬧飢荒。

司家先祖雖然發現了金礦,為了守住這個秘密,司家借口天下大亂盜匪橫行, 開始籌劃在山中建立地堡。

最初發現的金礦入口,便在這司家堡的地下。

石堡建了, 戒備森嚴, 內堡仆役許進不許出, 暗中悄悄開采金礦。

然而開礦這事不是那么簡單, 又都是生手, 坑道最初是胡亂挖掘的, 覺得哪兒金子多就往哪兒挖, 坑道塌方了幾次, 司家才開始加固坑道,不敢貿然往下深挖。

因為地下挖掘傷了樹木根系, 司家堡附近的樹林開始成片枯死。

司家索性把這些樹都砍了, 對外說是樹林遮擋視野, 可能會被山匪利用。

金礦石挖出來了, 可是礦石終究是礦石, 不是金子, 想要把金子提煉出來, 又得費一番心力。司家一心撲在金礦上,哪里還有精力參與天下紛爭,故而在外人眼中,司家堡確實是以防御為主的地堡,在後期打下了兩三個縣城,就固守一方不思進取了。

司家為了不引人注意,又要瞞下秘密,歷來被發配去挖礦提金的人,都是不可能活著出來的。天下大亂的時候,他們有金子有糧食,能買到戰俘跟奴隸,楚朝建立之後,司家失去了秋陵縣的統轄權,買不到人,采礦的事情只能暫時停止。

這一停,就是三十多年。

楚朝吏治極嚴,即使司家是地頭蛇,也很難做手腳。

司家沒法在官場上出頭,便是一個沒落的樣子,越是沒落,就越不可能三天兩頭拿金銀出來揮霍。司家守著祖先留下的裝滿黃金的庫房,只能把大塊砸小,小的還要計算著日子不敢頻繁用,這就算了,地底還有更多的金礦呢!

為了防止泄密,這些事情只有家主知道。

若是性情豁達,是金錢如糞土倒還罷了,否則怕是日夜難熬。

不看重錢財的人,本來就少,司家更是沒有,司顓的父親做夢都想揮霍那些金子。

結果當真給他趕上了好時機,他接掌司家不久,齊朝代楚而立,天下再次大亂。

兵禍、大旱、蝗災……到處都是流民,隨便找個墾荒的名頭,連哄帶騙能拉來一批。

最初他不敢大張旗鼓,拐帶的人少,還要通過那些人牙子買賣,對照著司家先祖留下的采礦提煉金子的記載,磕磕絆絆地上了手。

司家家主眼高手低,做事不密,偏偏他的兒子很有能耐。

司顓發現家里忽然變得有錢了,連外人都在議論,心中大疑,幾番查證就發現了金礦的秘密,他看著其父,怒不可遏。

為了掩飾司家突然增多的財富,司顓苦思冥想,決定用靈葯做文章。

說起靈葯,司家確實挖到過不少。

說來也怪,礦脈附近都不會有繁盛的草木,四郎山卻是個例外。

外人看來,四郎山草木不疏不密,跟別的山差不多——如果知道這里有金礦,還是這般巨大的金礦,想必他們就不會這么想了。

深山之中時常生有靈葯,都是百年以上的好貨色。

說來也怪,每當司家挖出一條新的坑道,不久後必定能在附近發現秘密生長的靈葯,數量雖然不多,但是臨時應付足夠了。

司家售賣靈葯,又拿靈葯賄賂權貴。

這不是長久之計,司顓提出要做生意,而且必須做很大的生意,商隊來來往往,不止財富有了正當的源頭,外來的人在秋陵縣也不顯得扎眼。

司家家主很是不願,可是司顓說得頭頭是道,他關心的只有金礦,只有痛快地揮霍金銀,經商豈是說干就干,還能干出一番大事的?商人這么好做,世間的人還不都去經商了?

結果等司家家主回過神時,秋陵縣已然換了一番面貌,司家之人都對少主心悅誠服,少主的威望在司家遠遠勝過了家主。

司家家主大為不滿,只能捏著金礦不放,刻意不讓兒子插手。

然而司顓看上的根本不是區區家主之位,他的野心在天下。

「……金礦都是老家主掌管,少主只管練兵跟司家的生意。」司顓的屬下極力辯解,不著痕跡地把責任都推到葬身石堡的老家主身上。

倒不是他們對司顓忠心,而是如今情形,想要活命,他們必須要把司顓摘得干凈一些。

司顓干凈了,他們這些聽人之命的家臣,罪責就少一層。

他們這點小聰明,連墨鯉都騙不到,更別說孟戚了。

孟戚坐在樹邊,身前是一群痛苦得恨不能滿地打滾的司顓屬下,他們沒有青湖鎮的人那么無知,清楚地知道這種劇痛,乃是因為有一股強橫的靈氣在他們經脈里四竄,只要挨得住,就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傷害。

「避重就輕。」孟戚抬腳把那個說話的人踢回墨鯉這邊,冷笑著問,「該說的一個字都沒提,你們少主的武功是哪兒來的,還有你們呢?」

「……我們,我們是司家用金子招攬來的,少主的武功我們不知道。」

眾人目光躲閃,支支吾吾。

司顓躺在泥地里,墨鯉在他手腕上劃了一刀,然後點了司顓的穴道把人丟在那邊。

既沒有挖肉,也沒有上酷刑,可是司顓的模樣愈發詭異,他氣息粗重,額頭青筋暴起,整個人像是要咆哮出聲,可是他不能動,也沒法發出聲音。

劉將軍的親兵在旁邊看得毛骨悚然。

沒辦法,這里四野空曠,能避風的地方只有樹前。

雖然劉澹恨不得馬上離開這里,但是牽扯到司家的密謀,他不得不留下來,就算自己昏昏沉沉聽不清什么,還有親兵在呢。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蠱嗎?」

司顓想要掙扎的意圖太過明顯,可是他目光空洞,就像什么都看不見一樣,神情猙獰,仿若惡鬼。

他手腕上的傷口不深,每次剛愈合,墨鯉就會凝氣為刀鋒,在傷口上再淺淺劃上一刀。

劉澹等人沙場血戰活下來的,深知一個人流多少血才會死,司顓的血是流了不少,但是離死還遠了去了,頂天了是體虛,怎么會怕成這樣?

「我不養蠱。」墨鯉忽然說。

劉將軍的親兵捂住嘴,縮回去了。

「嘖,大夫,你這一手讓人害怕。」孟戚眼力好,他慢悠悠地在後面說,「封住穴道,聽不到也看不見,還動不了,只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慢慢地流出去,距離死越來越近。」

「生老病死,人之常事。除了那些意志堅定之人,大多數人不怕死,只是因為他們沒想清楚死的過程是什么,大夫才是見得最多的人。」

墨鯉看著司顓持續流血的傷口,他每一刀都很准,流出的血是一滴滴的,既不會多,也不會少。

「……他想殺人泄憤,我就讓他好好感受『死』是什么。」

墨鯉抹去刀上的血痕,緩緩道,「逐漸地走向消亡,卻又無可奈何,這種憤怒又絕望的滋味,真是最適合不過。」

孟戚聞言有些恍惚,很快又回過了神,他下意識地望向右手扶住的樹木。

這棵樹的枝椏長得非常奇怪,可是葉子生出來之後,茂密的樹冠遮擋了旁人的視線,遠看就是一株樹冠比較大、不應該在冬季繁盛的樹罷了。

如果有人停步仔細打量,就會發現根本認不出這棵樹是什么。

不像樟樹,也不是槐樹,看著都像,又兩邊不靠。

大夫之前說,樹放在這里不安全。

這個形容十分古怪,為什么要保證一棵樹的安全?更離奇地是,自己想都不想就同意了,還覺得這棵樹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