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拒之而走(1 / 2)

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3103 字 2020-07-17

翌日,禁衛軍陸續離開, 牡丹坊的門終於敞開。

那些因為尋.歡作樂困在這里的人, 忙不迭地往家趕。

期間又發生了數場鬧劇,有人拒付這三日的纏頭。

因為青樓里的偎紅倚翠, 不僅是過夜, 還有陪客飲酒。牡丹坊里除了權貴子弟,還混跡著大量的文人墨客,牡丹坊也是這等人宴請、交流唱合的場所, 當真一步都不踏入的人,倒算是異類了,在圈子里少不得有個乖張怪癖的名聲。

宴請唱合,便是有歌伎舞伎,以及有才名艷名的女子陪坐。

請來的客人喝得酩酊大醉, 就陸續散去了,若是不小心過了宵禁,花樓里有房間可住, 多收個房錢, 比客棧貴一些。

這等地方都是看菜下碟,真窮的就丟在殘羹遍布的桌上,只要不耍酒瘋, 也無人搭理。覷著有幾分家底的,就送到屋子里, 小廝過來幫著擦一擦喂點解酒的濃茶。真正有錢的那些, 一覺醒來身上干干凈凈, 還有年輕女子給打了一夜扇子。

並沒有話本里那樣,窮書生受同窗好友邀請,喝得大醉什么都不知道,被急於從良的名.妓看中或者有陪客的女子走錯房間,於是顛鸞倒鳳一宿的好事。

牡丹坊不是下九流的地方,要做入幕之賓,總要見個四五次面,陪坐聊天飲酒個七八回,才算認識。並不是她們身價高,活得自在,而是不花足了錢,連妓子的手別想碰著一下。

城中戒嚴,那些應邀而來混飯聽曲長見識囊中羞澀的人,就都被困住了。要是請客的不肯付他們這三天的茶盤錢、房錢、飯錢,他們就只能爭吵賴賬。

有些醉生夢死的,看到外面情形不好,索性大醉了三日甚至仗著點歪才趁著花樓人心惶惶之際做了入幕之賓,現在傻眼了。

到處都在吵鬧,各家都爭執不休,還有拉著沒來得及撤走的太京府衙巡城司小吏說理的。

一方振振有詞地說本來就不該在這里多待三日的,他們想走也走不了,這份錢怎么能由他們出呢?另一方跳腳說酒也喝了,飯也吃了,姑娘都陪了整日,現在不給錢,怎么當初不躺在屋子里睡三天呢,那樣的話不收房錢也成。

罵著罵著就不可收場,各種俚語亂飛,最後竟打了起來。

二皇子站在書鋪所在的巷子口,瞠目結舌地看著外面的亂象。

「太京……都這樣嗎?」陸慜忍不住問。

「我第一次來太京。」

墨鯉也沒見過這樣的情形。

爛菜葉子、桌椅、燈籠、鞋子七零八落地到處飛。

還有衣裳掛在了屋檐上,半截袖子在空中飄飄盪盪。

於是剛剛解除封鎖的牡丹坊,再次被聞訊趕來的太京府衙巡城司派人圍得水泄不通,厲聲喝止了還在斗毆的人。

那位有狼形胎記,同樣住在風行閣的老者沙千乘氣得快要昏過去了。

這叫什么事?

因著謹慎,他們沒有做第一批離開牡丹坊的人,擔心禁衛軍盤查嚴格惹來麻煩,又想打聽城門什么時候能開,於是不緊不慢地混在牡丹坊的人群里准備離開。

結果被各家打成一片的鬧劇波及到了。

好在武功高,沒被抓個正著,狼狽地趕在巡城衛到來之前鑽進巷子。

沙千乘看到墨鯉,不知道他是惱羞成怒還是起了什么心思,眼看就要擦身而過卻忽然反手一掌,要把陸慜打出巷子。

墨鯉抬手攔住了他這一擊。

不等沙千乘反應過來,墨鯉以內力反震,老者悶哼一聲,噔噔地連退十幾步。

「那邊還有一個。」

巡城衛看到巷子里跌出來一個人,就像是跑昏了頭撞到什么東西,身體左右搖晃。

沙千乘大驚,抬頭再看,墨鯉已經提著陸慜退到了書鋪之內,而自己的下屬也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就跟昨日遇到孟戚那樣,稀里糊塗就躺了。

「讓開!」沙千乘怒喝一聲,擊倒了好幾個巡城衛,飛快地鑽進了另外一條巷子。

牡丹坊的花樓之間,因為懸掛著各種燈籠跟紗幔,導致視野受阻,沙千乘心知自己的容貌必定惹來懷疑,看著也不似尋常百姓,所以跑得飛快,轉眼就不見了。

只要出了牡丹坊,到了外面自然無事。

他撈了一件飄到牆邊的衣服,改了裝扮,正准備翻牆,忽然看到一道人影掠了進來。

——對方好像跟沙千乘一樣看中了這處偏僻的圍牆,只不過一個進來,一個要出去。

沙千乘在江湖上也算是聲名赫赫,十足十的江湖前輩,還是那種惹不得,早年在關外做沙匪的時候殺人如麻,令人聞風喪膽。

眼下他急著出城,又要藏匿行蹤,殺人的屍體被發現後只會引發更大的麻煩,於是他難得忍讓退了一步,還側過頭躲進陰影之中遮擋面容。

原以為對方也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飛快離開,結果那人跳下牆後,竟然就不動了。

沙千乘怒從心起,抬掌要打,結果內力提到一半忽然手臂劇痛。

「你……」

沙千乘這才發現自己之前就中了暗招,右臂經脈受創。

這還不算,對面那人慢悠悠地說話了。

「這么急,要去哪?」

孟戚挽著袖子,手里提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里面好像裝了不少東西,鞋面跟衣服上海沾了一些黑灰,盡管模樣比沙千乘更像是逃難的,可人跟人就是不一樣。

孟戚見他看到了自己的臉,玩味地一笑,拿起斗笠重新戴上。

之前的神采氣質忽然就沒了,因為不止是臉被遮住,還有站立的姿態,甚至身上的氣息都變了。不是平平無奇,而是一種融入世間萬物,又等同周圍一切的玄妙之意。

沙千乘呼吸一滯。

他見過絕頂高手,還曾經在這樣的高手追殺下逃生。

原本以為這個孟戚是練了什么詭異的功法,所以很難對付,現在沙千乘知道自己錯了,錯得十分離譜。這種讓人四肢僵硬頭皮發麻的戰栗感覺,令他心生恐懼。

他二話不說,返身就跑。

***

風行閣書鋪。

陸慜看著巡城衛把人拉走,心里十分痛快,因為昨天他聽說這都是天授王麾下的人,太子說過,西南那邊已經被天授王鬧得一塌糊塗,百姓盲目信從紫微星君,狀似瘋魔。

痛快歸痛快,他不會直接說,反而眼珠一轉避開書鋪的伙計,低聲問:「大夫跟他們有仇?」

「昨日之前素未謀面,能有什么仇?」

墨鯉說得淡然,二皇子卻不相信,因為不懂武功,他不知道沙千乘方才試圖將他推出去,畢竟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高手過招瞬息萬變。陸慜只是一閃神,就發現自己回到了書鋪里,而老者不見蹤影,剩余幾個人昏迷不醒。

說實話,二皇子也很難堪,他一個七尺男兒被人像提兔子似的拎著就走,毫無反抗之力,等意識到的時候一切都結束了。

自詡勇武的二皇子心情復雜。

這已經不是第一回了,他就是被這么帶出宮的。

陸慜竭力遺忘這些,他又試探道:「大夫動手,是否因為他們投靠天授王?」

「天授王如何,我未曾見過。」

「那是因為他曾在關外做沙匪?」陸慜又想到一個原因。

墨鯉不置可否。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另外一句話——這支名為青狼騎的關外沙匪五年前遇到了寧長淵,幾乎死了個干凈,只有首領沙千乘只身逃出。

寧道長還是值得相信的,再者墨鯉方才也沒做什么,就是順手坑了人一把。

別以為君子就不會坑人了。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順手得很。

巡城衛搜索巷子,陸慜見勢不妙想要去後面躲避,墨鯉看了他一眼,認真道:「現在跑遲了,不過不必擔心,除非是熟識你的人,否則就算親眼見過你一兩次,此刻絕對沒法認出你。」

陸慜一愣,下意識地看自己的衣著。

雖說換了一套普通百姓的舊衣,但區別應該沒有了解。

——等等!

陸慜想起了一件關鍵的事,他伸手一摸頭頂,臉黑了。

青烏老祖與孟戚打塌了春華宮偏殿的房梁,勁風還削掉了他的頭發,昨天忙著殺皇帝,今早又是匆匆一抓,梳都沒有梳,亂七八糟的頭發還支愣在周圍,倒也不覺得有異。現在仔細一摸,赫然發現右邊少了一塊頭發。

「銅鏡呢?」

陸慜黑著臉問,然而書鋪里沒有這種東西。

這時巡城衛也過來了,墨鯉站得比較靠里,他們沒看見,視線在陸慜身上一掃而過,見他衣著齊整,鞋子也在腳上,不像是斗毆過的模樣。

「店家呢,可有陌生人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