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而利之所出一(1 / 2)

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2480 字 2020-07-17

經過一個時辰左右的「奮力拼殺」, 人流逐漸變得稀疏起來,陸慜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早先對京城民間生活的向往全都變成了驚駭。

這一路上, 馬車走得險象環生。

前面跟後邊的車隊隨時都在換,最初大家還有個明確的方向,到後來簡直亂成了一鍋粥。因為除了那位詩畫雙絕的魏公子, 還有東臨書院的洛舉人等等、擅彈琵琶的朱大家、梨園翹楚陳氏姐妹等等。

每當有人高喊, 人群都要起一陣騷亂。

這些美人可不會在同一個地方, 於是有人要調轉馬頭,有人急著往前趕, 兩下沖突差點就打起來了。好在大家都急著要看美人, 不想耽擱時間,否則會怎么樣當真難說。

另外一方面,陸慜實在被這輛京城車馬行買來的馬車折騰得沒了脾氣。

想他二皇子在宮中, 被人冠以有勇無謀之名,這個「勇」也很不賴的。雖然馬上馬下的工夫跟出身北疆的劉澹是沒得比,但宮中御馬監里的哪一匹烈馬他駕馭不了?陸慜甚至覺得馬比人好懂多了, 結果萬萬沒想到, 有朝一日他會被一匹馬難住。

拖拉貨物車輛的都是駑馬, 反應遲鈍, 好處是聽到響動不驚惶,不會瞎跑一氣, 壞處就是轉向的時候非常不靈活, 始終小步挪動, 別想它走快。

這就算了,它還不聽使喚,經常走著走著就溜達到路邊津津有味地啃起了嫩草。

陸慜:「……」

比起心力交瘁的二皇子,孟戚就顯得從容隨意。

唇邊泛起的笑意,連帶紗的斗笠都遮不住,即使周圍吵鬧得不行,人來了又去,他始終靠在車轅上看著路邊的春華綠柳,迎著和風暖陽,無比的悠閑自在。

墨大夫被胖鼠啃過之後,起初也有點不自在,還好孟戚很快就出去了,墨鯉摸著方才被添了好久的地方,不動聲色地壓住忽然躁動的內力。

馬車走走停停,墨鯉拿在手里的書卷半天都沒能翻過一頁,索性靠在窗邊看起了春.光,只不過目光總是忍不住繞著某人徘徊罷了。

對高手來說,被人盯著看是有感覺的。

坐在車轅上的孟戚能這般悠閑自得,就是這個緣故。

於是這兩人表面上賞春景,墨鯉賞著賞著就成了看人,而被看的人佯做一無所知,可是那份得意快要溢出來了。

「……」

陸慜如坐針氈,隔一會兒就挪動兩下,恨不得直接騎上趕車的馬,這樣既可以駕馭這匹不聽話的馬,又能擺脫這兩個人之間古怪的氣氛。

「你在做什么?」孟戚懷疑陸慜吃壞了肚子,不僅坐不住,還滿臉難言的痛苦表情。

「沒……」

陸慜一個激靈,在國師冰冷的目光里坐直了。

他悄悄望車里,終究忍不住說:「那個,你為什么不進去?」

「你能認識路?」孟戚斜睨。

二皇子不敢說話了,繼續艱難地驅使著馬。

去青江渡口的路只有這一條。

前方又出現了擁堵,不過這一次似乎不是美人,許多儒生打扮下了馬車,向遠處一片彩錦圍成的步障走去。

他們留下的轎子、馬車停在一起不走,自然造成了擁堵。

一些路過的人也放慢速度,朝那邊張望。

能用得起步障的,自然是高門貴第。

參加游春會不止有太京百姓,還有很多外來的商客,他們有的是做生意,有的是訪親拜友,更有一批借著講學、游學的名義上京的儒生。

之前見太京百姓慕美之風盛行,他們表情就很難看,脾氣大一些的人,直接念叨世風日下了。似京城這般文風鼎盛之地,又逢春日踏青,合該效仿前人,曲水流觴吟詩作對,結果受到追捧的不是才高八斗的名士,書生們自發聚起來文會根本無人問津,大家全部奔著那位魏公子去了,怎能不叫人為之氣結?

這會兒看到一個主人身份很高,疑似文會的地方,便忍不住打聽起來。

「……好像是張相府上的人,請了許多門生跟同僚飲酒唱和,聽說再過一陣子,張相就要告老還鄉了。」

「啊?張相公才五十吧,告老還鄉的不應該是姜相嗎?」

「這就不清楚了,朝堂上的事,我們哪里能說得清?」

聽著路人七嘴八舌的議論,陸慜撇了撇嘴,神情不屑,然後他就對上了孟戚饒有興致的探究目光。

陸慜後背一涼。

「對張相辭官一事,你有什么想法?」孟戚隨口問。

路堵著也是堵著,干脆就拿這活寶打發無聊好了。

陸慜硬著頭皮說:「我能有什么想法?朝政的事兒,我一竅不通。」

「胡說。」

這次說話的人是墨鯉,他不緊不慢地開口道,「你都逼宮謀反了,會對朝政一無所知?難道沒有想過成功之後如何收服宰輔們?」

陸慜神情微妙,孟戚看出不對,詫異地問:「真的沒想過?」

「……」

陸慜尷尬地轉過頭。

從前二皇子覺得有太子在,登基這碼子事反正輪不到他。後來太子病重,二皇子只想著孤注一擲,能不能弒君最重要,朝臣什么的再說罷。

特別是找到了青烏老祖,這位自稱天下一高手的老道,陸慜更是信心十足,自認只要有了這位高手保駕護航,弒君後借機掌握兵權,誰敢不服?

為了掩蓋自己的錯誤,陸慜老老實實地坦白道:「我方才覺得皇兄不會放過張相。」

「哦?」

「皇兄登基之前,錦衣衛副指揮使宮同知與劉將軍就在查張相的挾勢弄權的證據,雖然結果如何我並不知曉,但是登基大典上,張相直接告了假,這就很反常了。」陸慜一本正經地細數起來,「除非真的起不了身,否則這樣重大的日子,哪有不去的道理。張宰相可能已經發現皇兄要對付他。」

「有點意思,然後呢?」孟戚繼續問。

二皇子撇嘴道:「還能有什么,文臣的老一套唄?我以前看都看膩歪了,上書請辭,按照慣例,皇帝必須得挽留。估計這是張宰相的試探,他想看我大皇兄究竟掌握了多少證據,再顯擺一下自己的本事,半個朝堂都是他的人……張相根本不想辭官,這其實是威脅!哼,他錯看了我大皇兄,大皇兄可不會受他要挾,也不會讓他辭官回鄉,現在不動手,定是為了把張相的黨羽捋個清楚。到時候殺雞儆猴即可,張相的門生故吏能為了權勢依附,自然也會為了權勢背離。今日過來參加什么文會的,我看都是傻!」

孟戚挑眉,他十分意外,幾乎要對陸慜刮目相看。

他用傳音入密對墨鯉說:「陸慜好像變聰明了,或許是跟六皇子打架打通了哪根筋。」

「若是腦中經脈堵塞,這人不是痴傻就是癱瘓,不是陸慜這般……」

孟戚立刻改口說:「大約是經歷了這一番波折,又被迫出京離開他皇兄,讓他肯多用腦子了,所以看著比六皇子順眼多了。」

墨鯉心道,如果不順眼,陸慜根本不可能待在這兒。

換成畏畏縮縮,背地里打小算盤的三皇子,或者性情乖張的六皇子,別說拿一百兩銀子要求弒君,就算給一千兩孟戚可能都不會看一眼,更別說把人帶出皇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