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舞弊橫行(1 / 2)

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2956 字 2020-07-17

江水拍打著船幫, 黑瘦漢子領頭把暈倒的查爺裝進貨物的麻袋, 偽裝成扛貨搬上了這艘船。

老船工拿著煙鍋袋子坐在踏板上,唉聲嘆氣。

陸慜費力地牽著馬上了船, 栓好了又去拉錦水先生帶來的那匹,那馬看到水就緊張, 一個勁地在岸邊扭脖子撅蹄子。

書生驚魂未定, 抱著包袱坐在他帶的那口箱子上。

「快, 再加緊一些!」老船工站起來催促。

苦力們埋著頭干活,誰都不敢露出異樣的表情, 遠遠看去,這艘船跟別的商船沒什么分別:只有一輛馬車,扛貨的人也不多,吝嗇的小商客通常都是這般。

然而這艘船有問題,上船仔細一看就知道,所謂的貨物除了倒霉被裝進麻袋里的人,就是一些破棉襖破棉絮,連同幾件鍋碗瓢勺。

加上老船工與苦力這樣緊張的模樣,怎么看都像是一群碼頭苦力准備悄悄潛逃。

同樣是潛逃的錦水先生:「……」

他不禁苦思, 事情是怎么變成這樣的呢?他專門挑選在游春會這一日出門, 一直到出了京城, 他才敢露出臉張望,生怕被人發現, 結果半路上被撞壞馬車崴了腳。還好遇到了人幫一把, 等到了碼頭又差點被人「賣」了。

最後峰回路轉, 攔路埋伏的家伙被拿下了。

——真是大起大落,簡直要把人嚇死。

不遠處,一個苦力小聲嘀咕道:「為什么要把他們帶上?這不攪事嗎?萬一他們扭頭去報了官,我們就全完了。」

「那書生是查爺要抓的人,人家跑都來不及,哪會給我們找麻煩?」

黑瘦漢子強定心神,繼續說服眾人,「碼頭上這么多人,要是他們隨口跟誰一說,或者找人打聽我們跟查爺,事情就糟了!現在只要把人送過江,碼頭這兒就沒留線索,等查到兄弟們頭上,大伙兒早就走得沒影了。」

「對對,耗子說得在理,不能把人留在碼頭上……不要錢也得送過江!」

「胡說,錢還是要收的!」

孟戚笑意加深,這些人以為很小聲的嘀咕,其實跟當面說沒兩樣。

這個諢名為何耗子的黑瘦漢子,膽子出奇得大,在那個所謂的查爺昏倒之後,他愣了一陣竟然沒管鞋子是怎么飛到查爺臉上的,直接爬下貨堆,扯過幾個麻袋就開始裝人。末了還勉強維持著鎮定過來招呼他們上船渡江,原來是打著這個主意。

「這家伙腦子轉得挺快。」孟戚低聲跟墨鯉說笑。

墨鯉神情奇異地看了他兩眼。

自家沙鼠稱贊一個綽號叫耗子的人,能不覺得怪嗎?

船艙里彌漫著魚腥味跟苦力身上的汗臭,艙壁倒是洗刷得干干凈凈,老船工看到人都上得差不多了,擱下煙槍,主動走過去捋了捋那匹犯倔的駑馬腦袋後面的鬃毛。

馬竟然真的變得乖順了,很快被老船工牽著上了船。

陸慜目瞪口呆,待他回過神,忙不迭地趕上前想要學這手御馬之術。

老船工悶不吭聲地拉錨,扯帆。

陸慜跟在他後面,知機地幫把手,於是也跟著忙得團團轉。

墨鯉一時無言,這莫名其妙就成了幫工,都不知該說陸慜是容易被拐呢,還是稱贊他心思單純好學勤懇。

「開船嘍。」

老船工招呼一聲,撐著船篙抵住碼頭的青石,讓船慢悠悠地順水飄離了渡口,

苦力們抄起船槳,埋頭使力。

碼頭附近都是船,有進有出,船幫偶爾還會碰到。

「唷,何耗子!你不在碼頭上待著,怎么過來給老楊頭操槳了?」

「這不,老楊頭的船上缺人,有位商客急著包船走,我就過來撈點兒酒錢。」黑瘦漢子滿臉笑容地說,還隨口邀人,「等回來一起喝酒啊!」

「得了,你小子就是嘴上說得響,向來吝嗇得連盤豆干都舍不得出。」那船工抱怨了幾句,就撐著船慢慢離開。

何耗子只是陪著笑,臉上慢慢起了愁緒。

青江水急,撐船駛離碼頭沒一會兒,眾多船只就各自散開了。

他們搭乘的這條船不大也不小,外表更是破舊粗陋,一點兒也不扎眼。

「等等,渡口在那邊!」錦水先生緊張地說。

這條船似乎順著江水往下游走,而不是去江對岸。

老船工頭也不抬地說:「那里危險,得沿著江去下個渡口。」

陸慜沒搶到船槳,索性蹲在船舷邊張望。

錦水先生看得心驚膽戰,他坐立不安,等見到同行的孟戚墨鯉鎮定如常,他又勉強定下了神,低聲問:「二位可懂水性?」

墨鯉沒說話,因為他不知道怎么答。

孟戚失笑,故意道:「先生怕了?」

書生啞然,人就在江上,船要是被鑿沉,誰能不怕?

「不會的。」

背後冒出的聲音把錦水先生嚇了一跳,他連忙扭頭,看到了陸慜的臉。

二皇子灰溜溜地回到了船艙,因為老船工發話了,嫌他蹲在外面礙事。結果一進船艙就聽到錦水先生憂心忡忡的話,差點笑了出聲。

然後就對上了墨鯉孟戚齊齊看來的眼神,陸慜瞬間矮了半截。

「咳……江上這么多船,雖然離得遠了,但如果真的沉下去,必定有人能看見。再說了,鑿船無非是要謀財害命。這財,我是沒有的,大夫他們沒有,而先生你也不像有的樣子。」

錦水先生的臉色一陣青,又一陣白。

「至於害命嘛,他們這些苦哈哈,還犯不著用一艘船來博取你的仇家……或者什么人的歡心。帶路坑人不費本錢,鑿船就不同了。」

「說得好。」孟戚笑著點頭。

墨鯉發現二皇子當真是開竅了,這里面的要害關系他尚未去想,陸慜已經說得頭頭是道了。

——主要是一條魚怕什么鑿船。

錦水先生極是窘迫,當初在碼頭上,他對陸慜說附近跟著的人都是「收領路費」的地頭蛇,又主動給了錢,結果何耗子把他們往危險里帶。

如果他真的怕這怕那錯過這趟船,留在碼頭上了估計還會遇到危險。

書生越想越是惶恐,加上緊張憂慮,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甚至眼前發黑。

「先生。」

這聲音像一盆涼水,一下把書生潑醒了。

他恍惚著抬頭,看見墨鯉不知何時又把一卷書拿在手里,孟戚坐在旁邊,悠閑地拿著一包荷葉糕,清甜沁人的香味像是灌進了他的腦子。

這低矮破舊,原本充滿魚腥氣跟怪味的船艙,也變得沒有那么昏暗壓抑。

水流跟船槳接觸的拍打聲,有規律地傳耳中,書生綳緊的身軀逐漸放松,煞白的臉色慢慢好轉,他定了定神,苦笑著道了一聲慚愧。

「為吾之事,攪擾諸位不得安寧,實是慚愧。」

「先生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