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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2040 字 2020-07-17

大概因為「國師」的稱呼源自西涼國的緣故, 如今錢塘郡的吳王又拜八卦觀的道長為國師,找了一幫神神叨叨地說氣運煉靈丹的方士, 江南的百姓與文人對他們極是厭惡, 以至於坊間話本里的「國師」總是扮演著奸佞的角色。

更有甚者,借古諷今假托異域諸國之事。

位高權重的國師竟是妖物所化, 把持朝政殘害忠良。

這話本編得很是有趣, 難得不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老路子, 改為評彈之後, 風靡整個江南。但凡城里的百姓, 人人耳熟能詳。

雖然關於異域國師的故事只是其中一小段, 但是程涇川幼喪雙親, 長於市井, 聽了前一句就能接下一段。

眼下嘛,話趕話,巧湊巧……

程涇川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這一節。

話本里的妖物國師, 原形是一只紅狐。

目光忍不住望向草叢, 程涇川心想不對,狐狸的體型大了,是更小更機靈的生物、

他神不守舍的模樣落在裘思眼中, 後者眸色微沉, 隨即舉杯一飲而盡。

「清德,孟國師的事就交予你了。」

「啊?」

程涇川猛然回神,對上裘先生探究的目光,肅然垂首道, 「今日孟國師與墨大夫離去,怕是要從風行閣那里下手,擊散吾等積蓄的力量,不若在寧泰城內景姑娘的人那里守株待兔,或許可以遇上。」

說到某個詞時,程涇川忍不住想難不成是兔子精?

毛有點像,跑得快也像。

程涇川定了定神,繼續道:「牽涉到景姑娘的事,我不敢擅做決斷。」

裘思放聲大笑,用手指虛點著程涇川,興致盎然地說:「那些從西涼人那里得來的東西,清德還打算繼續藏著?以它做誘餌,何愁等不到孟戚?」

清德是程涇川的字,裘先生念起時均是對著晚輩的口吻,今日卻多了一些令程涇川不寒而栗的別樣意味。

程涇川背後慢慢冒冷汗,他以為自己足夠小心了。

西涼人弄進來寧王宮苑的,當然不是什么好東西。

程涇川最初以為是掏空身體的虎狼之葯,寧王沉溺女色,如果用這些葯會直接馬上風死過去,這自然不行。寧王的生死寧王自己說了不算,得看裘先生的意思,所以寧王夜夜笙歌然而宮中所有助興葯物都是不傷身的,任憑寧王怎樣使喚太醫跟內侍,最終弄到手的葯物仍不如他所願。

宮中渠道被監視得這般緊密,西涼人輾轉倒騰幾次就以為能神不知鬼不覺,豈非笑話?

程涇川剛截下這批疑似丹葯的東西,就得到風行閣那邊緊急傳來的消息。

對著那些黑漆漆的葯丸左看右看,驟然心驚,懷疑這就是阿芙蓉。

想到情報里對這種「南疆聖葯」可怖的形容,程涇川悄悄把東西昧下了,並且想方設法的隱瞞了消息,不讓裘先生知道。

——裘思是什么樣的人,程涇川還能不知道嗎?

阿芙蓉這等邪物如果落到裘先生的手里,後果不堪設想。

冷汗滲出,手足冰涼,程涇川垂著頭一言不發。

裘思靠在亭子的欄桿上,意態悠閑,他不癲狂的時候,看上去就是個博讀詩書的清癯老者。

有風骨,有見地,語言不俗,且虛懷若谷。

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這副表象折服,以為遇上了賢德雅士。

裘先生看著程涇川,惋惜道:「寧泰這一畝三分地,以後還得你來做主,區區阿芙蓉罷了,爾等何必驚懼?其實換了在十年前,我或許對這南疆聖葯有興趣,琢磨一下它的威力,可惜我老了。」

程涇川沉默著,他沒有辯解,也沒有矢口否認,就是低頭請罪的姿態。

他聽到裘思站起來,走出了亭子。

沒有回頭,侍衛也跟著走了一大半。

直到連影子都看不見了,程涇川這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人,去太醫署。」

***

宮中混亂愈演愈烈。

寧王的子嗣被禁衛軍粗暴地推搡出來,押到了湖邊。

湖乃是人力挖掘,沒有多寬,只是水道連通好幾座宮苑,其中以那座湖心島上的樓閣最為精巧雅致。

四面沒有橋,來往只能靠舟,故而也沒有宮妃居住,只是寧王飲宴享樂的地方。

禁衛軍沒閑心收拾寧王搭乘的大船,就用了內侍宮婢的小舟,把人捆了人往里面一扔,靠岸後像扛麻袋一樣把人送進樓閣,不管這些身份尊貴的王嗣是凍是餓,轉頭就走了。

年紀尚小的孩童掙扎踢打,叫嚷著要乳母,讓內侍出來,結果被打得鼻青臉腫。

還在吃奶的那些嬰孩,索性連乳母都被抓來了,一起丟在牆角。

禁衛軍等人抓齊,就拎著桶狀物在樓閣附近潑灑。

這下本來鎮定的人徹底慌了,以為是油,喊跟叫罵聲不絕於耳哭。

因為寧王的子嗣太多,費了好一陣他們才確定往日承嗣呼聲最高的幾個兄長全都不在,頓時慌了。

等到明天塵埃落定王位有人,他們恐怕都化為灰燼了。

「救命——」

這樣一群人扯著嗓子哭求叫罵的動靜,傳過湖面,在宮苑里回盪。

因寧王喜新厭舊的緣故,寧王的兒子很少有同母的,還在世的生母也不多,倒是宮牆內一些年輕的妃妾聽到聲響,惶恐不止,有些直接暈厥了過去,有宿疾的當場沒命了。

禁衛軍沒有殺人,這聲勢卻比殺人還要可怖,許多被困的人都相信宮中已經血流成河。

「大夫。」孟戚緊張地跟在墨鯉後面。

墨鯉聽著一處樓閣里有隱約的嬰孩哭聲,低頭往殿內看了一眼。

只見一個梳著婦人發髻的宮婢緊張地拍著懷里的襁褓,襁褓由昂貴的涼綢所制,宮中的孩子就算不是寧王的兒子,也是寧王的孫子。這里已經靠近王宮東面,據說宮中以湖為界,一邊住著寧王的妃妾,另一邊住著所謂的龍子鳳孫。

乳母不知怎么逃脫的抓捕,她藏在這處小樓里,發髻散亂,衣裳沾著泥濘與塵土,正流著淚低聲哄著嬰孩。

墨鯉輕輕躍上房梁,想看一眼襁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