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豈懼死乎(1 / 2)

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3110 字 2020-07-17

天剛蒙蒙亮, 孟戚拿起包袱,摸索出了一張荷葉包的糕點。

按理說那應該是茯苓糕, 可是做得像一個球。

孟戚取了一塊塞進嘴里。

不夠軟糯, 非但不香甜,還因為配料失當有一點苦澀。

孟戚眉頭都不皺, 一點都不嫌棄, 吃完一塊又將荷葉包了回去, 認真地用細繩扎緊。

——是阿鯉親手做的茯苓糕。

因為擔心孟戚一路上找不到能吃東西的地方, 墨鯉給他做了一包茯苓糕。

由於是頭一遭手邊也沒做糕點的模子, 索性當成葯丸子搓, 結果糖放少了, 茯苓粉多了。墨鯉嘗了一塊黑著臉想做第二遍, 被孟戚一把奪過揣進了行囊,施展輕功直接上路。

他要去懸川關,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

元智大師至今沒有消息, 風行閣秋閣主也很擔心。

天授王到底怎么攻下懸川關的, 至今還是一個謎。知己知彼是當務之急,如果霹靂堂真的研制出更厲害的火.葯,應當早做准備, 於是孟戚不得不跟墨鯉分開, 墨鯉則是去南平郡。

懸川關路途更遠,孟戚不舍得墨鯉趕路,再說查線索這種事本來也是他更在行。

這一路上,亂軍肆虐, 百姓四處奔逃。

有時夜里也能看到火光,恍然間就像回到了幾十年前,天下大亂兵戈四起的年代。

卻又有許多不一樣,那時救了被匪盜亂兵殺戮的百姓,看著他們與幸存的親眷抱頭痛哭,哭聲里充滿了對未來的絕望,幾乎失去了在這艱難世間掙扎的意志,而他不會太過傷懷,因為對即將到來的太平盛世有信心。

現在呢?

就算成功打退了天授王,能讓百姓不餓肚子,不用擔心第二天忽然喪命的日子究竟什么時候才能到來?

前路是一片迷障。

那一線微光,不知從何方綻放。

每當孟戚從亂軍的屠刀下將人救走,看著滿目瘡痍思緒迷茫的時候,墨鯉的模樣就會浮現在他腦海中,效果堪比寧神丸。就像被風卷上萬里青空,哪怕曾經的努力都成空,喜怒哀樂被沖刷得干干凈凈,也知道該往哪一處落了。

偶爾一閉眼,夢里都是一座格外靈秀好看的山。

可惜的是,直到今天孟戚還沒親眼見過岐懋山。

——能讓神醫秦逯看中並隱居的地方,絕對不會有錯,孟戚篤定地想。

茯苓糕已經吃了一半,孟戚估算著這天氣又涼了一些,省著吃應該能再撐幾日。

剛行了十里地,便看到遠處有車轍馬蹄的痕跡。

風中隱隱傳來喊殺聲。

孟戚加快腳步,循著聲音追去,只見林子旁邊躺了一地的人。

馬車圍成圈,被牢牢地護在里面,看架勢像是富戶遷徙時遭襲,但主家實力雄厚,請的家丁護院能拼敢殺,把亂軍打得是落花流水,眼看就要勝了。

僅剩的亂軍瞪著眼睛,嘴里發出怪叫,手上亂劈亂砍毫無章法。

其中一個比較年輕的漢子,臉上少見的露出了怯色,丟下兵器抱著腦袋想要逃跑。

不出片刻,亂軍幾乎被斬殺殆盡,只剩下那個拼命奔逃的人了。

說來也巧,他沒頭沒腦地沖進林子,一下就栽在孟戚身前。

「什么人?」

跟著追來的家丁護院,乍見林中有人,頓時心生警惕。

那明晃晃的刀劍,就差直接往孟戚臉上招呼了,顯然第一反應以為也是個亂軍逆賊。

差點一頭撞到孟戚腳邊的漢子,掙扎著試圖再爬起來,小腿莫名其妙地一痛,重新跌了個狗啃泥,臉是結結實實地糊在了地上,硬是把自個摔暈過去了。

護院下意識地一刀就要往這家伙脖子上砍。

「慢著。」

孟戚面對陡然轉向自己的刀劍,慢條斯理地說,「這人瞧著是個怕死的,會怕死說明還有自己的腦子,跟那些被聖蓮壇跟天授王蠱惑得昏頭轉向的惡狗相比,總算能說人話,不妨問問他們打什么方向來,往何處去,上官是誰,如此你們行路時也好避開一些。」

家丁護院面面相覷,這時一個傲慢的聲音喝問:「怎么回事?」

一個公子哥模樣的人搖著折扇走來,金冠玉佩扇墜兒統統是上等貨,衣服也是最好的料子,就差在臉上貼不差錢三字了,眉間眼底都是傲氣,習慣抬著下巴看人。

他像是聽見了孟戚方才的話,不屑道:「區區亂軍賊子,本公子有何可懼?來多少只管殺了就是!」

孟戚半點都不惱,像這種公子哥他見得多了,可這會兒他尤為驚訝。

不為別的,這竟是個熟人。

「原來是金鳳公子。」

孟戚可記得呢,當初這人攔著墨鯉非不讓走,跌了個跟頭又死皮賴臉地送上一千兩銀票,想要結交墨大夫再賣個好,結果墨鯉直接把名帖連同銀票丟了過去。

這金鳳公子要不是武功不錯,家里有錢在武林中也算勢大,走到哪里都前呼後擁的一堆人的話,單單這脾氣行走江湖怕是早就被人打死了。

「你認得本公子?」金鳳公子折扇一合,狐疑地打量起孟戚。

也不知道是走運還是倒霉,金鳳公子幾次在雍州遇上墨鯉二人,可每次吧,都是沙鼠窩在大夫懷里。

只有青江畔那么一回,金鳳公子瞥見孟戚「踏浪渡江」而去的背影。

等到了上雲山,一群人為了厲帝陵寶藏鬧得不可開交,金鳳公子愣是被齊朝火炮堵在了山腳下,又沒見著孟國師本人。

而孟戚自打認識墨大夫,就沒跟墨鯉分開過幾次,就這么屈指可數的幾次,偏給金鳳公子趕上了一回!不然看到墨鯉在旁邊,金鳳公子就算再傻也能猜出一二了。

此刻金鳳公子瞥著孟戚半點沒濕的衣裳,干干凈凈的鞋面……除了背上的行囊,壓根就不像是連夜趕路的人,最近秋雨綿綿,連官道上都滿是泥濘,林子里更是一走就一個淺坑,除非會飛,否則怎么能是這副模樣?

輕功也得踩樹干,踏石頭發力呀。

這要不是個神仙,就是見鬼了。

金鳳公子神情變了,連忙打了個哈哈,拱手道:「兄台這是打哪兒來,眼下兵荒馬亂的,我正欲跟家人返回西域,攜帶的干糧酒水甚多。如兄台不棄,我這里有多余的送予兄台?」

這前倨後恭的模樣眼熟極了,以前送錢現在送糧。

不過按照當下形勢,糧可比錢好使多了。

「不必了,萍水相逢而已。」孟戚說完就揚長而去。

金鳳公子眼睜睜地看著孟戚狀似隨意,一眨眼卻在幾丈開外,也不見有什么發力之舉,整個人輕飄飄地像是御風而行。

看得他嘴慢慢張開,神情驚恐。

「少主,這人輕功極高,必非尋常之輩,依我看……」

「啪。」

金鳳公子一扇子把那湊過來說話的家丁腦袋敲了個實,驚怒交加地問:「你沒認出來嗎?」

眾人一起發愣,不明白金鳳公子在說什么。

「是那個人,我們在青江見到的那個人!」金鳳公子活像是一只炸了的刺蝟,想要吼叫,偏又不敢大聲,生怕把孟戚引回來了。

金鳳山庄的人陸陸續續腦子轉過了彎,紛紛露出跟他們家少主一樣的驚色。

無他,當日青江上驚世駭俗的一幕叫人想忘都難。

「孟國師怎么會在這里?」

「等等,渡青江的那位孟國師不說是冒名嗎?」

「你蠢嗎?你有這么高的武功還要冒充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