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身入困枷(1 / 2)

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2052 字 2020-07-17

宮鈞身披大氅, 內里是一襲上好的蜀錦袍褂,未著官服。

腳蹬牛皮底緞面靴, 下馬的動作利索極了。

在旁人看來, 這位新帝登基之後升任錦衣衛指揮使的宮同知,不止是意氣風發, 瞧著連年紀都小了七八歲。太京城中許多人心里納悶, 只聽說升官能發財, 可沒聽說還能變年輕的。

對此, 宮鈞的心腹肖百戶就有話說了。

什么變年輕, 是不裝老了。

宮鈞原本也沒多老, 加上功力深厚理應比真正的年齡還小幾歲才對, 結果遇到一個心眼不大的皇帝陸璋, 偏偏這皇帝還老了,作為給皇帝跑腿賣命的錦衣衛同知,不黑不瘦就算了, 要是還不顯老, 怕不是要礙皇帝的眼。

宮鈞只能捏著鼻子裝老,現在那個小心眼的死了,宮鈞可不就越活越年輕了?

要不是擔心之前的喬裝露餡, 宮指揮使能一夜之間年輕十歲。

這不, 變得太多,甚至有京官托人上門說媒了。

——成親是不可能的,宮指揮使也就想跟八只狸奴過過日子,頂天了在心里惦記著永宸帝養的那只阿虎。

肖百戶看得門兒清, 宮鈞嘴上說不養,嫌那只貓折騰,氣焰囂張踩人專踩臉,可那只叫阿虎的貓霸氣啊!

一只頂八只的戰斗力,瞧人時睥睨傲然,往貓堆里一放,其他貓不是炸毛就是慘叫,不愧是御前養了多年的貓,瞅這氣派整座太京城找不到第二只。

雖然難養難哄更難管教,但當阿虎吃飽喝足往人面前一躺,露出軟乎乎的毛肚皮,隨便怎么揉弄才行,別說宮鈞了,就連肖百戶都想偷偷抱了回家。

這可是陛下的貓,我跟陛下擼同一只貓!

不不,阿虎心情不好的時候連陛下的面子都不給,我連揉陛下都摸不著的毛肚皮!

肖百戶完全沒有想到這么多天來他就碰到過阿虎一次,還是宮鈞不在,阿虎瞅著他眼熟才沒撓他,結果肖百戶就以為阿虎對自己另眼相看,進而上升到永宸帝也很賞識自己。這讓肖百戶跟打了雞血似的,比從前賣力不說,更黏在宮鈞身邊,恨不得模仿宮鈞的一舉一動,只要活成宮鈞那樣兒,這樣貓跟官位都有了。

「回稟指揮使,附近都荒廢了,沒人駐扎。」

宮鈞瞥了最近分外周到殷勤的下屬一眼,接過肖百戶遞上的水壺。

「是嗎?天授王看來是破釜沉舟,不打算回益州了?」

宮鈞喝完水,帶著人來到那段倒塌的城牆前。

他一路快馬的趕過來,人很疲乏,可是要查探的事就在眼前,也顧不得歇息,就要邁步進入。

「指揮使且慢,這里像是有人來過。」肖百戶撥開兩根豎著的白幡,自告奮勇地說,「還是讓屬下先進去看看。」

宮鈞環視周圍一眼,不知怎么的他確實有種被人窺伺的感覺,於是沒有駁回肖百戶的提議。

肖百戶帶著四個錦衣衛進了被燒得焦黑的廢墟,隨即一聲慘叫。

「什么人?」宮鈞拔刀出鞘,身形一掠沖了過去。

入目是慘不忍睹的遍地屍體,還有從屍山黑窟里緩緩走出的人影。

饒是錦衣衛,看到這番景象也忍不住心驚肉跳,這哪里還是人間,分明是煉獄。黑黝黝的一片,鼻尖縈繞著焦糊味,肖百戶等人更是被那個突兀冒出的影子嚇得魂不附體。

「……他,他剛才還在那邊牆頭,是飄過來的。」肖百戶眼神發直,嘴里發干,。

不能怪他膽小,這里如此可怖,心神受震還未回神就看到這般詭異的景象,只嚇得叫了一聲,手里還能握著兵器更沒有掉頭就跑,已經算有膽識了。

「哪有鬼,輕功都不認得?」宮鈞斥責,定睛一眼,差點步肖百戶後塵驚叫了,「孟國師?」

宮鈞傻眼,這人不是應該在江南,什么時候跑到益州的?

孟戚沖他點點頭:「來得正好,缺人手,這些懸川關陣亡的將士屍骸無人收埋。」

「……」

宮鈞一把按下氣得臉色發青的肖百戶,他不在意孟戚這發號施令的口吻,更准確的說,他從孟戚的話里聽出了別的意思——懸川關是屬於齊朝的,縱然被天授王大軍攻破,可算來前後一月有余了,怎么連收屍的人都沒有?

附近的州府衙門呢?

難不成被天授王殺光了?!

宮鈞隨船南渡,隱瞞身份繞道荊州來懸川關,是為了查看這一路上逆軍的動向跟後方情形,擔心逆軍直接占城守住這條出益州的重要通道,自是不能驚動他人,待見到懸川關一片廢墟,反而松了口氣。

天授王孤注一擲前往荊州,連懸川關這么個易守難攻的好地方都不要,說明逆軍底蘊不足,就這么點家當。等到朝廷派軍平定益州時,想必遇到的抵抗也是有限的,能省事的時候誰還不慶幸?

現在被孟戚一提醒,宮鈞臉黑了。

齊代楚立之後,在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縣衙自行其事連賦稅都不上繳,可朝廷里也沒人願意去那些鳥不生蛋的地方,乃是兩方面因素加起來才有的特殊情況!可這里是懸川關,多年駐軍,附近的州府縣城都在朝廷的掌控下,天授王破關之後,他們就往朝廷傳了一個消息回去,既不攔阻逆軍也不過問後續,以至於屍體留到了今日?

「他們膽敢陽奉陰違……」

宮鈞低聲咆哮,錦衣衛專查隱私,他又擅長剖析蛛絲馬跡尋覓真相。

——州府縣衙互相推諉懼怕逆軍不肯辦差倒是次要,怕就怕在這些官府跟寧家軍貌合神離,甚至對懸川關厭憎不已,反正朝廷沒有下令,就當做不知道這么回事,借著守城護民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問不看,任由懸川關維持著逆軍離去時的慘狀。

「他們怎么敢?今時不同往日,寧老將軍是陛下的外家。」宮鈞氣得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