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拖沓和陽奉陰違的習氣,朕就知道他是可用之才。」
季衡笑了一下,「皇上,微臣扶你起來給你擦背了。」
皇帝自己撐著手臂坐了起來,季衡為他脫掉上衣後,就給他擦背,又說,「皇上這話的意思是,微臣剛才說要給您放血,都沒多給您考慮時間,馬上就要去做,皇上擔心了嗎?」
這種話其實已經帶著不敬了,大約只有季衡敢這么和皇帝說,皇帝也沒有生氣,反而笑起來,「嗯,是啊,朕還是很怕放血的。」
季衡為他擦好了背,就將帕子放進水里,拿了旁邊放著的干凈的寢衣又給皇帝穿上,坐到皇帝面前給他系衣帶,「誰要給我放血,我肯定也很怕,所以就想,還不如早放早了,便如此揣度皇上您了,您要降罪於微臣嗎。」
季衡這時候臉距離皇帝楊欽顯十分近,楊欽顯靜靜地看著他,只見季衡黑而長的眼睫毛像是黑蝴蝶的翅膀一樣,輕輕地顫著,拂到了他的心尖上去,粉嫩的唇瓣好若花瓣輕輕動著,讓楊欽顯口干舌燥,他本因中毒而全身發軟,此時卻全身熱流涌動起來,直擊下腹。
而季衡卻不知道他的這些心思,已經扶著他躺下,要給他脫褲子擦腿了,皇帝趕緊抓住了他的手,面頰緋紅,聲音也啞了,結結巴巴說,「君卿,你……你先出去,讓柳升兒進來。」
季衡詫異地看著面紅耳赤的皇帝,視線向下一撩,身上沒有蓋被子的皇帝,薄綢的褲子能夠遮住什么呢。
季衡愣了一下,他倒是十分鎮定,什么也沒說,就起身出去了,叫外面候著的柳升兒,「皇上喚你進去伺候。」
柳升兒覺得有些疑惑,季衡嘴角那絲笑意很可疑,而皇帝和季衡在一起的時候,是從來不喜歡有人在旁邊的,怎么這時候皇帝反而讓自己替代季公子進去。
季衡去找翁太醫說給皇帝放血解毒之事的時候,心里還在想,皇帝也到了這個年齡了啊。
不過皇帝喜歡用太監,麒麟殿里幾乎沒有宮女,也實在讓人覺得詫異,他不得不想,難道柳升兒還兼任著那種職責。
柳升兒進去給皇帝擦身的時候,皇帝那本來神抖擻的龍/根已經慢慢蟄伏下去了,但是皇帝臉上的紅暈卻沒有退得那么快。
季衡最後肯定是看到了,發現了,不過季衡還小,應該還不知道吧。
皇帝這么想著,問柳升兒,「君卿剛剛出去時,可有說什么?」
柳升兒恭敬地答道,「季公子就是讓奴婢進來伺候。」
皇帝哦了一聲,松了口氣。
但是柳升兒又說,「不過季公子笑了,笑得好不奇怪。」
皇帝心又被提了起來,心想季衡是明白的吧,他那么小,就明白了?
進宮來伺候季衡的那個丫頭,應該是季衡的貼身丫鬟,叫荔枝的,容貌肌膚性情,都沒什么好的,以後難道會伺候季衡?
皇帝頭疼,沒心思琢磨前朝大事,倒是很有神思考季衡長大初試雲雨的事來了。
當晚,趁著皇帝還有些神的時候,季衡就守在床邊,陪著皇帝,聽李閣老說政事,現在的前朝大事,無非是鎮壓吳王叛亂的事情,李閣老說完後,皇帝一臉高深,「既如此,就如此辦吧。」
李閣老起那些折子,道,「皇上的身體可好些了?今日看著倒是神些了。」
皇帝冷眼看了李閣老一眼,心里揣測著他在想什么,嘴里說道,「朕的確覺得好多了,只要吳王的人頭被帶上京,朕恐怕馬上就好起來了。」
李閣老喏了兩聲,皇帝就又說,「之前說吳王之事後,朕就立後的事,朕想,這雖是朕的婚事,但是也是要確立一國之母,還是要看母後和大臣們的意見,此事,你同母後商量後,給朕上個折子來。」
李閣老又應了,這才退了出去。
季衡看皇帝說了這些話,又出了一額頭虛汗,便拿了手巾給他擦汗,沒想到皇帝趁勢就將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季衡只好由著他,聽皇帝說,「君卿,要是你是女兒身,朕定然立你為後,太後,李元卿,朝中大臣,朕都不理他們。」
季衡被他這像是賭氣,又像是信誓旦旦的話逗笑了,說,「要是微臣是女兒身,皇上您可見不著我了,我現在在深閨閣樓里綉花呢。」
皇帝嘆一聲,也笑了起來。
又伸手握住了季衡的手,季衡的手暖呼呼的,他想到自己要有一個自己不愛的妻子,而喜愛的季衡卻只能是他的臣子,他還要眼睜睜看著季衡在將來牽女人的手,心里就感覺沉沉的,這樣的沉痛讓他腦子反而清醒了些,有了所求所盼望,總歸會有更大的求生意識,他說道,「之前說放血解毒的事,你和翁太醫說好了嗎?」
關羽尚能刮骨去毒,他只是放血,又有什么。
86、第六十九章
皇帝說他不怕放血解毒,等翁太醫真的帶著一應用具跪在他床前的時候,他還是有點頭皮發麻。
好在季衡陪在他的旁邊,一直握著他的手,像是季衡在獻媚於皇帝,實則是皇帝的確還小,就像是小孩子怕打針一樣,他怕刀子割開血管。
季衡全程陪同,皇帝開始將臉埋在季衡的頸窩里不敢看胳膊,血液從身體里一點點往外流的感覺讓他害怕,過了一會兒,他才轉過臉來看了自己的左邊胳膊一眼,血一滴滴地從手肘上的血管里往外流,翁太醫讓柳升兒捧著一只小碗接著,這個過程是緩慢的,大約有小半碗血後,翁太醫就拿了葯為皇帝止血,然後裹上紗布。
皇帝發現整個過程並沒有他想的那樣恐怖,他抬頭看一直摟著他的季衡,季衡目光清澈,神色卻很肅穆,他聞著季衡身上淡淡的體香,感覺到了安寧,不再覺得害怕。
皇帝抬起頭來,對翁太醫說,「若是朕好了,朕定然重賞你,若是朕更加嚴重了,朕也不會放過你。」
翁太醫趕緊跪下道,「若是皇上出事,微臣以死謝罪亦不足。不過微臣保證皇上會好的。」
楊欽顯覺得有些疲累,就對他說道,「你退下吧。」
翁太醫出了內殿後,楊欽顯就對季衡說,「朕困了。君卿,你今日不要睡榻上了,就睡朕的床上,可好。」
季衡為方便照顧皇帝,一直是睡在房間里新放的一張貴妃榻上的,好在夏天天氣熱,睡榻上也無事。
季衡扶著皇帝,讓柳升兒端了一碗蜂蜜水來喂皇帝喝下了,就扶著他讓他躺下,說,「微臣可不能如此僭越。皇上,大臣們看微臣日日里伺候皇上湯葯,言語里已不好聽,微臣雖然年歲還小,但也不能總背如此罪名。還請皇上體諒。」
皇帝因他這話怔住了,說,「他們說你什么?」
季衡可不認為皇帝不知道,但是他抿著唇沒有回答,只是道,「皇上,您睡吧。」
皇帝躺在那里,沒有閉上眼睛,眼神變得深深的,看著季衡道,「君卿,你以後會後悔這些日子陪著朕嗎?」
季衡本要轉身去拾洗漱准備睡下了,此時被皇帝這話說得僵了一下,和皇帝對視了兩秒,才說,「能夠為皇上做這些事,微臣怎么會後悔。這是微臣的福分。」
皇帝不再說話,既高興又難過。
季衡回了自己住的偏殿里由荔枝伺候著洗漱拾了,又換了一身衣裳,還要再到皇帝的寢殿里來守夜,荔枝為他系衣帶的時候,就嘀咕道,「大少爺,您在家的時候,剝個橘子太太也生怕您累著了,現在在宮里,卻是比那些公公宮女們還要忙……」
季衡趕緊斥責她道,「這種話是亂說的嗎,小心被人聽去了打你二十大板。能夠伺候皇上,這是多少人求不來的。你為你家主子高興才是應該。」
荔枝卻還是說,「可是大少爺您胳膊上的傷,也沒好多久啊。皇上這病,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好呢。」
季衡說,「都是在家里時候讓你沒規矩慣了,胡言亂語。皇上的病,誰都希望越早好越好,難道誰還不這么想嗎。」
荔枝沒說也有不這么想的人,只是垂著頭將季衡的衣裳整理好,就往後退下了。
少年時候的情意,對一個人來說,是最珍貴和看重的。
再說,皇帝這時候的確是脆弱,現在和他關系好,以後即使自己犯了什么錯,他也會念著此時這一段情的。
季衡相信著這一點。
八月上旬,吳王覺得自己大勢已去,讓部下帶著家眷想從松江府出海逃到海上去時,家眷都被截住,吳王自此投降。
昭元七年,吳王之亂,只經過了兩個多月,就被徹底鎮壓下來了。
八月下旬的京城,一場秋雨一場涼,天氣已經冷了下來。
季衡已經換上了秋日的衣裳,里衣外面穿了一層厚的中衣,外面則是一件橙色綉著火紅楓葉的深衣,腰上的腰帶將腰束了起來,稍稍長高些的他,這樣穿著,有些像個娉婷的女孩子。
要不是是男孩兒的發髻,估計沒人會認為他是男孩兒。
穿好之後,季衡即使沒有照鏡子,也覺得這樣不妥,就對打扮他的許氏說,「母親,我看我還是不要穿這個衣裳,有些怪怪的。」
許氏則是不以為意,笑呵呵地說,「怎么會怪怪的,我兒多好看啊。」
許七郎從外面進來,看到季衡穿成這樣子,像是一團鮮花里翩飛的蝴蝶,就愣了好一會兒,季衡看向他時,他的臉都漸漸紅了,然後囁嚅道,「衡弟,你這樣真好看呢。」
許氏笑道,「是吧。這樣去賞紅楓,才正好。」
說著,就看向許七郎,「七郎也穿了新衣,你們倆的衣裳,樣式是一樣的,只是顏色不同罷了。」
季衡去看許七郎的衣裳,樣式的確是一樣的,但是,許七郎的顏色是水藍色的,上面是用金銀線綉了楓葉,怎么也比他這身衣裳的顏色好。
季衡無論如何要把這身衣裳換下去,許氏就傷心了,說,「娘好不容易讓綉坊給做了這一身,你哪里知道娘的苦心。」
季衡頭都大了,只好算了。
這一日,是季家舉家出動去城外大望山上秋游,不僅是季衡和許七郎,家里幾乎人人都穿上了新衣。
坐著馬車出城時,季衡許七郎和許氏坐一輛馬車,許氏坐在車里看著兒子,還輕輕哼起了小曲,可見心情的確是好。
許氏也是穿的橙紅色綉楓葉蝴蝶的雲緞襖裙,和季衡的十分相配,一看就是母子裝。
季衡這一日心情其實也很不錯,吳王叛亂的事情總算解決了,吳王一家被押解入京,很快就要進京城了,押解吳王的是平國公的大兒子,也就是徐軒的父親,平蠻將軍徐鎮。徐軒這次應該也會跟著他父親回來,不過他到底要不要回來,季衡並沒有問皇帝,他和徐軒之間雖然算不得有什么仇怨,但季衡總覺得有些疙瘩,不想和他多有接觸,便沒有問皇帝這件事。
不過趙致禮這次應該不會回來,他還在江南跟著處理後續事務,季大人也要再過一陣子後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