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讓人去宣季貴人前來,正好陪朕用午膳。」

柳升應了之後就出去讓小太監宣季貴人去了。

季貴人者,就是季衡的三姐,季家三娘季清瑛。

在昭元十年的選秀時,季三娘雖然已經十八歲了,算是選秀之人中年歲較大的,但是皇帝看了她一眼就選了她。

當年選秀,一並入了宮的還有另外幾人,其中現在風頭最盛的是平國公徐家的嫡孫女徐璃,徐璃當年只有十四歲,長相只能是中等偏上,絕對不及季三娘的端庄美麗,但是她年歲小,且嬌俏可愛,為人稍稍活潑,但是又不過分,便很討一直處在沉悶皇宮里的皇帝的喜愛,自從她一入宮,皇帝就待她很好,很快就封了妃不說,現在,她又是後宮里唯一一個懷有身孕的宮妃,還是皇帝的第一個孩子,可謂是羨煞旁人了。

徐妃氣勢很盛,徐太妃自然也是十分高興,儼然已經要壓過太後和皇後了。

後宮這個女人的地方,季三娘雖然出身低,只是庶出,但是因為溫婉大方,也很得皇帝的看重,從最初的昭容晉位成了貴人,在一起入宮的幾個女子里,她也算是比較惹眼的了。

季三娘倒是誰都不得罪,因季大人在前朝穩妥,她在後宮里日子倒不難過,雖然季三娘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但也有交情更好一些的人物,例如年歲較小的徐妃。

徐妃現在懷著身孕,但是年齡也只得十七歲,要比季三娘小了三四歲,所以她平常私底下還稱季三娘為姐姐,有些依賴她的樣子。

皇帝跟前的內監去傳季貴人的時候,季貴人正在徐妃的端陽宮正殿里,因季貴人和徐妃的關系好,皇帝就讓季貴人也住在了端陽宮里的側殿瓊瑛殿。

因為懷了身孕,徐妃是個愛吃的,這時候也由著自己吃,所以就發了些胖,本來是鵝蛋臉,現在則吃成了圓臉,她坐在椅子里和季貴人說話,道,「最近寶寶十分好動,時不時就要踢我,有時候睡覺也睡不舒坦。」

季貴人就安慰她說,「這是殿下活潑,殿下活潑才好呀,生下來定然是個皇子。」

徐妃則道,「上次母親來,倒是說活潑的更可能是公主呢,不過生什么都好,反正我還年輕著呢。」

季貴人笑道,「是呀。」

徐妃又看向季貴人,問,「姐姐你也要加把勁呀,皇上最近不是總找你嗎,你也趕緊懷個孩子才好。」

季貴人還是笑,說,「這是要看福分的,我現在還沒有那個福分呢。」

徐妃掩著嘴小聲嗤笑著說了一句,「姐姐你倒是好的,皇上看重你,時常點你。懷上孩子只是個早晚問題,那昭明宮里的那位,皇上連初一十五都不願意過去看一眼的,想要懷上,那是不可能了。聽說她家里在宮外給找易受孕的方子,但是皇上都不去灑龍,再有方子也沒用呀。」

季貴人輕聲說了一句,「皇後娘娘近來脾氣差得很,今早過去請安,就又板著臉呢,身邊宮人放茶杯磕出了一點聲響,其實也不算有什么聲響,就硬是被拖出去打了板子。」

徐妃道,「她這是吃葯吃多了吧。」

說完又覺得這是個很好笑的笑點,就又笑起來。

季貴人倒沒說什么,眉宇之間略有愁緒,皇帝的確是時常召她去的,但是總是坐著聊天,也不在她身上留下種子,她想要懷個孩子,還不是千難萬難,但是這話還不能同人說,只能有苦自己咽下去,所以她倒是不嘲笑皇後的。

徐妃正笑著,她的貼身女官來說道,「娘娘,貴人,皇上身邊的小安兒來了,說傳貴人您過去。」

季貴人這下就和徐妃告了辭,回去拾了一番,帶著兩個女婢隨著林安去了勤政殿。

133、第二章

季貴人到了勤政殿,皇帝還在書房里和一個大臣說話,她就被帶到旁邊的西閣去等著了。

季貴人坐在那里,目光放在自己的手指上,她是個美麗嫻雅的長相,看著就端庄高貴,但是,她的手指卻並不是特別修長美麗,至少距離「指如削蔥根」有很大的距離。

她記事較早,三四歲時候的事情至今記得很清楚,她的四妹只比她小兩歲多,當四妹出生後,照顧她的丫鬟婆子就要去照顧她的妹妹了,到她四歲時,她也能幫助母親看顧妹妹了,她時常就守在妹妹的搖籃邊上,只要妹妹一哭,她就搖搖籃,妹妹兩三歲時,因為餓了哭,親娘和奶媽丫鬟們都不在,她記得那天是季衡出生的時候,大家都守到太太的院子里去了,她守著妹妹,看她哭怎么也哄不過來,只好去用暖火爐燒了水要給她沖玫瑰露和藕粉,水開了,她提的時候太燙不小心就打翻掉了,腳和手指都被開水燙到了,她也哭起來,是後來四姨娘回來才發現她被燙了,用了好些葯,手指和腳上的傷處才算是清掉了痕跡,但季貴人看著自己的手指,就總覺得自己的手指不夠好看。

皇帝一會兒就到了西閣,季貴人見他進來,就趕緊起身行禮,皇帝對她柔和地笑了一下,說,「瑛娘,禮吧。」

他在榻上坐下了,宮人很快就送上了熱茶來,然後退了下去。

季貴人謝了恩,就隔著榻上小桌在另一邊坐下了,柔柔望著皇帝笑著說道,「不知皇上遇到了什么好事,今日這般高興。」

皇帝愣了一下,問道,「看得出朕很高興嗎?」

季貴人抿著唇笑,點頭,「怎么看不出呢。」

皇帝道,「的確是好事。而且也是關於你的好事。」

季貴人想了想,說,「這個,可容臣妾猜一猜是什么事?」

皇帝輕輕抬了抬手示意,「你猜。」

季貴人說,「臣妾想,是衡哥兒的事吧。現在也該下榜了,他是榜上有名是不是。」

皇帝笑了起來,說,「瑛娘,你總是這么通透。」

季貴人也笑了起來,說,「我算著日子呢,知道是最近就要下秋闈的榜了。衡哥兒一向學習勤懇,從不貪玩,似乎是從七歲入京,就沒見他有過孩子的淘氣時候,要是他這樣兒的還不能上榜,那臣妾可不知誰人能夠上了。」

皇帝端著茶杯喝了口茶,似乎是陷入了回憶,想到第一次見季衡時,是中秋在鳳翔殿,那時候季衡才□歲,但是已經是十分老成,雖然神態說話老成,卻是一張白白嫩嫩的包子臉,黑眼睛大大的,像是星辰閃著光,皇帝想得心旌盪漾,過了一會兒,他才點頭道,「的確如此。他不僅是榜上有名,而且是這次的江蘇解元。」

季貴人說,「父親母親定然會很高興。」

皇帝說,「季家的確是人才輩出,朝宗做事穩妥,也是十分得用;你的父親,現在貴為次輔,實是朝中棟梁;君卿……,君卿呀……」

君卿到底如何,皇帝卻沒有說,只是又看了季貴人一眼,對她一笑。

季貴人總覺得皇帝對待自己,就如同季衡對待自己這個姐姐一樣,雖然她的確是比皇帝大了一歲,但是她是他的後妃,是他的女人,不是他的姐姐。

季貴人端端庄庄地坐著,目光不時瞄到靜坐深思起來的皇帝身上去,皇帝很快就是及冠之齡了,已經完成是成人的樣子。

她記得她剛進宮的時候,皇帝雖然十分老成穩重而深沉,但是面上還是帶著少年的樣子的,這么兩三年過去了,他是完全徹底地長大了。

他的身上已經是顯出大男人的寬闊的肩膀和寬厚的胸膛,臉部線條也顯出堅毅來,眼神更是深沉莫測,他並沒有守成之君的福態,反而是開疆擴土的開國之君一般的氣勢儼然。這大約是因為他年少登基,一路走來甚是辛苦吧。

皇帝留了季貴人同他一起用午膳,午膳後,皇帝要休息一會兒,季貴人也留了下來,為他輕輕揉捏肩膀,皇帝在榻上似睡非睡,只覺得自己所枕著的腿不是季貴人的,而是季衡的,這種恍惚的感覺讓他抬起手來,將季貴人的手拽到了手心里。

皇帝少年老成,所以就像是要十分注意自己的行止和威儀,即使是和自己的正經宮妃,也很少做出親昵之態,這般拽上季貴人的手,倒讓季貴人有些受寵若驚了,皇帝將季貴人的手捏了捏,然後拿起來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輕聲說道,「朕要催他趕緊上京來。」

季貴人低低地「嗯」了一聲,知道皇帝說的這個「他」是指她的弟弟季衡。

季貴人輕聲說,「三年了,不知衡哥兒長成什么樣子了。」

皇帝閉著眼睛想象,一個男孩子,從十三四歲長到十六七歲,是變化最大的時候,以前的季衡漂亮得男女莫辨,聲音也嫩嫩柔柔的,這么三年過去了,恐怕就會完全不是以前的樣子了吧。

皇帝沒有繼續說季衡,反而說道,「你的表弟許達川,這次也是榜上有名,京里的榜單前幾天就下來了,朕看了,他不錯。」

季貴人又「嗯」了一聲,說,「父親對我們都教導嚴格,許家表弟自從住到我家,就沒見有什么玩樂的時候,也是為難他了。」

她又想到已經出嫁的四姐兒,四姐兒當年是屬意許七郎的,想和他婚配,奈何太太沒有這個意思,而且許家也覺得四姐兒是庶出,並不願意讓四姐兒做兒媳婦,所以四姨娘也就只好讓季大人給另外看了人,四姐兒倒是因此而難過了一陣子,而許七郎卻是個一門心思放到詩書上,越發用功讀書了,對四姐兒的心思是一點也不知道,甚至他家里要給他說的幾門親,他也都是拒絕了的。

許七郎是他家唯一的嫡子,又從小在姑姑家里寄養,他家里很覺得對不住他,又寵愛非常,自然是什么都由著他,於是許七郎是到現在都還沒有定下婚事。

皇帝似乎是睡著了,季貴人要拉過一邊的毯子給他蓋上,這時候,皇帝又發出了聲音來,「齊王的小女兒今年及笄,正好沒有說親,前陣子守道還和朕提起過此事,朕想,給許達川賜婚,如何?」

守道是齊王第二子楊欽桉的字,皇帝當年留了幾個宗室子弟在京城里,之後就擇優為他們在京里安排了差事,雖然此事也遭到了很多大臣的反對,說違反了祖制,不過皇帝卻不想聽他們說這些,由著他們吵,然後借著當年吳王一案的後續風波,將一部分大臣又處置了,以事壓事,這陣爭吵才過去了。

楊欽桉因此就在京城留了下來,在宗人府做事,皇帝有時就會傳他進宮,而且有時候又有家宴,季貴人竟然因此倒是見過這位宗室子弟幾次,也就知道了他。

季貴人不能理解皇帝為何要為不相干的許七郎賜婚,心里想的是皇帝要拉攏江南大商賈么,但是皇帝完全沒必要這么做。

她說道,「那這真是七郎莫大的福分了。」

皇帝休息了一陣子就起身了,季貴人也就告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