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受了些打擊,病了一兩月,人瘦了好些,神也沒有以前好。倒是問起家里之事,我說都好,她便也沒有多說了。現在宮中是邵家的娘娘主事,因大皇子之事,太妃娘娘和徐家的貴人,也受了皇上的譴責,倒是安生了很多,你姐姐便也還好。」

季衡「哦」了一聲,也沒有再多問賢妃。

反而是季大人繼續說道,「朝臣都覺得皇上後宮人少,大皇子又沒了,皇上更該廣納賢女,以充後宮,綿延子嗣。」

季衡明白季大人的意思,要是他想要換成女兒身,正該是此時,改個身份,改個名字年齡,就可選秀入宮,季衡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季大人便也不好再提,季衡之後突然說道,「兒子明年想下南方去,親眼去看看海防之事,既是我提出的海防之法,我不能只是紙上談兵,要去看看情況。」

季大人蹙了一下眉,也沒有反駁他,只是道,「皇上處要如何呢。」

季衡道,「皇上之處,我自有辦法。」

說到這里,季衡又道,「不知父親對大舅家之事,可有了解。」

季大人朝後面看了看,這里四處都是皇帝的人,還是怕有人偷聽,季衡便道,「她們都懂規矩,不敢來聽。」

季大人這才說道,「我一直覺得你大舅家里在圖謀什么事,但是我在京中,雖找人去打探了消息,卻是沒有得到什么有用消息。只是有一點,卻是十分明確的,七郎回家成婚,妻子是廣州宋之晟之女。」

季衡問,「父親,這有什么不妥嗎。」

季大人道,「有很大不妥。宋之晟,雖然朝廷沒有實際上的證據,但是我得到消息,他一直是亦商亦匪,占有海外幾個島嶼,明面上的生意只是在廣州做,實則是在福建漳州泉州一帶也有活動,不僅堵截過往船只,而且上岸劫掠錢財……」

季衡道,「現在皇上又開了五個通商口岸,增加水師力量,海寇小股只會歸附大的力量,目標也會更加明顯,除非國亂,皇上解決海寇之決心,海寇除非遠遁遠海,不然不會有後路,大舅為何如此糊塗,同這種人家結親。」

季大人嘆了一聲,說,「只怕是野心太大。」

季衡愣了一下,沉吟下來。

季大人又和季衡說了一陣朝中事,季衡留季大人用過午膳再走,季大人無意留膳,就要走了,季衡那個樣子,也不好去送他,讓了杜若女官親自送他出儀門去,在內院門口,正好遇到皇帝前來。

皇帝穿著便服,做儒生打扮,但是一身內斂威嚴,卻沒有儒生的隨和。

季大人給皇帝行了禮,皇帝便道,「愛卿是來看君卿?」

季大人點頭應是,皇帝便道,「留了午膳再走也不遲。」

於是季大人只好留下來了。

皇帝進了屋子里,季衡跟前的屏風並沒有去掉,他還坐在椅子上發呆,皇帝走到了他跟前他都沒有回過神,於是皇帝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他才受驚一般抬起了眼來,皇帝眼神深深的,又帶著點笑意,說,「季老大人來同你說了什么,看你想事情這般入神。」

季衡對他笑了一笑,卻是不答。

季衡這陣子吃得不少,身上這才長了些肉,臉頰豐潤很多,肌膚瑩白帶著粉色,眉目如畫,眼含秋水,唇色也是粉嫩得正好,加上那么一笑,皇帝的三魂就被勾了兩魂去,想要逼供的話,怎么也問不出來了,只是低下頭親了他的唇兩口。

皇帝留了季大人用膳,季衡也不好說不想和季大人一起用膳,於是只得在桌上讓季大人看到了他的樣子,季大人所見季衡只是臉頰上稍稍有了點肉,衣裳穿得寬大一些,倒沒見和以前有什么大不同,他雖是季衡父親,但到底是男人,也不好盯著季衡肚子看,想到季衡肚子里的孩子已然有近九月,但季衡肚子卻不大名顯,不由覺得詫異,又有些擔憂以他的身體狀況,是不是腹中胎兒其實有問題。

季衡的飯食都是單獨的,只是人坐在皇帝身邊,他吃他的,皇帝和季大人吃自己的。

皇帝在飯後留了季大人去一邊書房說了幾句話,又提醒季大人,「君卿最近要養身子,不宜思慮過多,老大人以後還請不要對他說太多話。」

季大人諾諾應是,想問季衡所生孩子要如何安排的事情,看皇帝無意再留他,也就沒有問出口,行禮告了退。

皇帝回到季衡所在的里間,季衡在床上側身午睡,但是又沒有睡著,皇帝坐到床邊去看他時,他就睜開眼,說道,「我知道你是去教訓我父親去了。」

皇帝笑道,「朕哪里有。」

季衡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房里燒著暖爐很暖和,他用皇帝的手在自己的面頰上磨蹭了兩下,低聲道,「我父親沒說什么,只是擔憂我以後的處境罷了。」

皇帝低低嗯了一聲,說,「睡吧。」

春節如期而至,在一片歡天喜地慶賀新春的氛圍里,季衡最多只是裹得像個蟬蛹在外面園子里走走賞賞雪景和梅花,孩子在肚子里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季衡時常甚至會有些不適的疼痛,日子越來越近,季衡也生出了些淡淡的恐懼,畢竟知道生孩子就是過一個鬼門關,雖然心中有擔憂和恐懼,季衡誰也沒說,只是關在書房里寫了好幾封信,想著要是真的熬不過,這些就是遺書了,要是熬過去了,他自然也不會那么矯情,還要將這個信給別人看到,到時候燒掉就好。

於是將信鎖在了書房里面的雕漆盒子里,盒子則放在多寶閣最明顯的地方。

皇帝在春節時候親自上鎮國寺做了參拜,求了平安符和護身佛珠。

鎮國寺雖然是皇家寺院,但是皇帝親自前往的次數還是少,於是皇帝這次要前往,鎮國寺是受寵若驚,做了很大的准備,接待了皇帝。

皇帝在佛殿里跪了一個時辰才出來,跟隨而來的大臣和宮妃都以為他是為其生母而拜佛,而在之後皇帝的確賞賜了鎮國寺不少東西,又勒令為其生母做了一場大的法事。

之後那求來的平安符和佛珠都到了季衡的手里,皇帝親自將平安符戴在了季衡的頸子上,又將佛珠掛在了季衡的手腕上,行為肅穆鄭重,又在心里默念菩薩保佑季衡能夠順利生產。

正月二十二,朝中已經早就開始做事,一年之計在於春,自然是很繁忙。

季衡坐在窗戶邊上,讓開了一點窗看外面的風景,和陪在身邊的許氏說道,「生命在於延續,每個人的價值都是有限的,只有有了子孫才能一直延續下去。」

許氏不知他怎么起了這種感嘆,說道,「多子多孫雖然是福,但是看到有些人家子孫為了分家產斗來斗去,可見子孫多了也不是件好事。」

季衡對她笑了一下,說,「正是如此。但我最近想,我到這里來的意義是什么呢,我為什么要出生,我並不能找到明確的答案。」

許氏愣了一下,道,「怎么想起這個來,這個能夠有什么答案。因為出生了,你才有了。我當時生你的時候,哪里想到你現在是這樣的呢。」

季衡心想也是,然後又說,「是的,他出生的意義,也只能他自己去找了,他出生了,他就是他了。」

季衡想要到外面去看看藍天,許氏才剛扶著他踏過門檻,季衡身體就突然往下一滑,許氏嚇了一跳,季衡已經感覺到了疼痛,倒還是冷靜的,看著許氏道,「母親,他怕是要出來了。」

許氏趕緊扶了季衡進屋,為季衡接生的人馬班子都是准備好的。

季衡十分鎮定,還吩咐許氏不要讓人去通報皇帝,只是許氏對此事也做不了主,不過還是答應了季衡。

190、第五十九章

雖然季衡要求自己要生產之事不要告訴皇帝,但是別院里一眾人等卻不敢私瞞此事,怕之後會受到皇帝嚴懲。

別院里的侍衛們雖然有猜測,但是都沒有准信知道季衡是懷孕了,大家都以為季衡是生了病,在此休養,皇帝時常過來看他,自然也有留宿的時候,不過這種時候不多。

季衡幸臣之名已經傳遍大雍,但是他在此養病,皇帝時常偷偷前來之事,侍衛們卻是不敢外傳的,甚至在家人跟前也要做隱瞞。

而確切知道季衡懷孕的,只有內院伺候季衡的幾個人,還有就是一直照顧季衡身體的翁太醫。

將要為季衡接生的產婆,也並不知道季衡的身份,而且是秘密被帶到此處。

這些事都是由翁太醫一力承擔去做的,季衡順利生產,皇帝許給他的好處,足以讓他赴湯蹈火。

杜若姑姑親自派了一個最得用的侍女在侍衛的護衛下進宮對皇帝匯報此事,是時皇帝正在勤政殿接見大臣,商量將慈聖皇太後遷入帝陵合葬之事。

侍女在外對皇帝跟前的總管太監柳升小聲道,「是有要事向皇上匯報,請公公通報。」

即使連柳升,也不知季衡懷孕之事,只是皇帝時常出宮去看季衡,他以為季衡是生了重病,在養病。

因季衡一直是個男子身份,很少有人能夠去猜測他能懷孕之事,即使如四姨娘等知道的,也只以為季衡是女扮男裝。

柳升跟隨皇帝去過季衡別院處幾次,但是沒有見到過季衡,甚至沒能進過內院,因皇帝不讓人隨他進內院之事,柳升最初以為是因對季衡下葯之事引了季衡的芥蒂,從此季衡不願意看到他,所以皇帝不讓他進內院,柳升知道皇帝對季衡的痴迷程度,所以最初還很怕季衡的枕邊風,以為自己可能要受皇帝的冷落了,還專門找過許氏,送了些新鮮玩意兒打探消息,後來發現皇帝並未冷落他,他才漸漸安下了些心。

雖然在季衡的別院里沒有見過季衡,但是卻是見過照顧季衡的幾個宮侍的。

杜若姑姑就是個十分沉默寡言對皇帝萬分忠心的人,而且沒有別的什么心思,她選出來的跟過去的幾個侍女,也是如此。

所以誰想通過她們打探一點消息,那是想也別想的。

既然是季衡處來的宮女,柳升自然知道是季衡那里出了什么事,即使皇帝在和幾個大臣商量事情,他也沒有敢耽擱,進去對皇帝耳語了一句。

皇帝其實算著日子,季衡大約就是在這些天臨盆了,所以心里一直掛念著季衡的事,此時聽說是伺候季衡的侍女來匯報事情,便讓幾位大人等著,他親自起了身,到了西閣接見了這位侍女。

侍女進去後行了覲見禮,然後跪著說道,「杜若姑姑讓奴婢前來上報皇上,說季大人開始鎮痛,怕是要生產了。翁太醫,接生婆子都在了,不知皇上還有什么吩咐。」

皇帝本是坐著的,也突然站起了身來,他的心跟著侍女的這句話提了起來,心里不斷念道,菩薩保佑,讓季衡順利生產,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