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楊欽桉一向是唯皇帝之命是從,已經起身行禮恭賀皇帝了,道,「微臣恭賀皇上喜得皇子。後宮多年無所出,大皇子又夭折了,皇上正是悲傷之時,能又得皇子,慰藉皇上,實乃大雍,臣民之福。」

皇帝非常高興楊欽桉的善解人意,而歐陽大人卻沒有那么識時務,故而起身說道,「皇子殿下既然是在宮外出生,朝中大臣們恐怕不易接納。」

皇帝之前還開開心心,歐陽大人這一句話就捅了馬蜂窩,他一聲冷哼,「那是朕的兒子,還要大臣們接納么。再說,朕的兒子,難道朕不知道那是朕的,還需要每個大臣來看一眼承認嗎。真是笑話!」

歐陽大人一想也是,既然皇帝都抱了孩子回宮了,皇帝能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兒子嗎,皇帝可不會拿皇室血脈和皇位傳承開玩笑。

只是,這事可沒有先例,要怎么辦,要大臣們都接受,歐陽大人卻是覺得為難的,於是就說道,「微臣恭賀皇上喜得皇子,只是,此事要如何昭告天下,還請皇上定奪。」

皇帝看歐陽大人也想通了,便比較高興,說道,「朕喜得皇子,自然當昭告天下臣民,大赦天下。等明年他周歲,便冊封太子。」

歐陽大人和楊欽桉又被這個重磅炸彈炸了一下,歐陽大人戰戰兢兢地說,「冊封太子?」

皇帝道,「他是朕的皇長子,又是唯一的兒子,難道不能冊封太子?」

歐陽大人道,「但其生母……」

他還沒說完,皇帝已經大怒,「歐陽大人此意,是認為他生母身份不明,不足以冊封太子嗎!」

歐陽大人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雖然恭敬,但是就是這個意思。

皇帝又道,「你們先下去吧。既然朕已經對你們說了此事,歐陽大人還請回禮部好好做你的分內之事,請名之事,本該周歲時才請,但他既是朕的長子,又是現在唯一的孩子,現在請名也無不可。宗人府重修玉牒之事,也最近就辦。」

歐陽大人還想再說什么,但皇帝卻道,「好了,就如此罷。」

歐陽大人長嘆一聲,又看了楊欽桉一眼,楊欽桉倒是神色鎮定如常的,兩人對皇帝行了告退禮就出來了,從勤政殿往禮部衙署走的時候,路上又遇到幾個或是求見皇帝或是被皇帝特別召見的大臣,歐陽大人也不是個迂腐的人,既然皇帝將他和楊欽桉是第一批召見說皇子之事的人,他們自然要擔負傳播消息的職責,在遇到季閣老,兵部尚書,戶部尚書,工部侍郎相攜去勤政殿的時候,工部侍郎秦簡安看歐陽大人一臉深沉,就問道,「皇上又是召大人去談為慈聖皇太後遷墓之事么,大人怎么一副愁相。」

歐陽大人便道,「不敢。老夫這哪里是愁相,高興還來不及呢。」說著,還對著皇帝所在勤政殿方向行了個禮,又說,「皇上喜得皇子,要臣給請名,昭告天下,要大赦。這全是好事呀。」

這幾個位高權重,皆為皇帝肱骨的大臣都吃驚了,兵部尚書劉尚則老大人馬上道,「皇上喜得皇子?此前並未聽說宮中哪位娘娘有身孕了呀。」

只有季大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不過他沉著臉一言不發,也做出很好奇的樣子。

歐陽大人輕輕地唉了一聲,但又知道要是這哎地一聲被皇帝知道了恐怕要不妙,便又說道,「各位大人也知道,我們的陛下年輕氣盛,很喜歡微服出宮,這個皇子,是和一位宮外女子所生,皇上就將孩子抱回來了。」

「啊?」幾位大人都是一臉驚詫,且比此前更甚,戶部尚書是皇帝新提拔上來的,正直盛年,四十來歲,最沉不住氣,便道,「那皇子殿下的母親呢。」

歐陽大人道,「這個,老夫便沒問了。」

幾位大人都是面面相覷,最後是季大人道,「皇上痛失大皇子,且後宮多年無所出,現在皇上抱了一位皇子回宮,雖然不是後宮娘娘所出,到底是皇家血脈,我等臣子,恭賀皇上,便對了。」

雖然季大人這么說,但是幾位大人心里還是莫名震驚,就這么從宮外抱了個孩子進宮,說是皇子,那要如何讓天下臣民信服。

不過皇帝年歲尚輕已經雄才大略,手段有很果決,大臣們就此事雖然心中震驚,但是也沒有發表過多言論。

幾位大人又和歐陽大人,楊欽桉拱手行禮告了別,兩邊便分道而行,歐陽大人和楊欽桉去禮部,另外幾位大人則去勤政殿。

幾位是又去和皇上商討東南沿海的對抗倭寇之事的,因閩浙總督汪大人已經到了福建,沒幾天就給皇帝寫了折子上來,說了調查到的福州一案的具體情況,和福建海防現今的規模。

皇帝看了這個折子,又讓抄了幾份送到了內閣,讓大臣們看,現在是召這幾位大臣前去商量了。

這幾位大臣都是偏向邊開商埠邊打擊海寇的大臣,皇帝只宣他們前去,可以看出,皇帝的確是十分堅決地認定了這個政策,非這么執行不可。

即使禁海派的言論更占上風,但是也無法動搖皇帝的決定。

這幾位本是去商討海防之事的大臣,此時也舍了海防之事,關注起皇帝抱回皇子之事了。

兵部尚書劉大人小聲道,「以皇上的性子,這個皇子,朝中是不承認也得承認的。只是現在這個皇子是宮中唯一的皇子,不知皇上要將他放在哪位娘娘宮中教養。」

幾位大人都是知道皇帝的性子的,既然他抱了孩子回宮了,那么,此事就該是定下來了,大臣們鬧也是沒有用的,再說,本來就是皇帝的血脈,也沒有讓他流落民間的道理,只能是抱回宮了。

所以現在問題是,這個皇子要怎么定位。

因歐陽大人沒說皇帝已經定下了要定這個皇子為太子之事,故而這幾位大臣還在討論因這個孩子是自民間抱回的,到時候後宮皇妃又生了皇子,在皇帝不立皇後的情況下,自然是要立長不立幼,那這個皇子是不是就要被立為太子呢。

這些後續問題,這幾位人的大臣自然都知道,劉大人這么說了,卻也沒有人回答,最後還是季閣老說,「一切看皇上如何定奪。」

既然禮部就在准備給皇子請名了,宗人府又要重修玉牒,還要昭告天下,因皇帝喜得皇子而大赦,故而,這件事自然是在第二天就在朝臣里傳遍了。

這件事比皇帝得大皇子時候掀起的浪還要大,因為這個孩子是從宮外抱回的,還有就是皇帝對這個孩子的重視,抱回宮就讓請名,且要上玉牒,還因為要慶賀而大赦天下。

許氏在宮中住了幾天陪皇子後才出宮。

也許是換了新環境,皇子殿下楊麒兒當晚就不適應了,哭鬧了大半晚,皇帝和許氏幾乎都沒有休息,同時沒有休息的還有太醫院的翁太醫,呂太醫,還有幾位兒科的太醫,皇子殿下這樣哭,太醫們也沒檢查出是什么毛病,只是開了安神的葯,但因幾個太醫在開葯上意見不合,最後皇帝大發雷霆,也沒有用這個葯。最後太醫們也沒有辦法,便是許氏一直抱著孩子,幾乎抱了一整晚。

許氏覺得是宮中陰氣太重,孩子太小,故而受不住,所以才哭。

雖如此,她也並沒有說出口,之後皇帝似乎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就將楊麒兒抱到了懷里,從西閣抱到了自己住的東屋里去。

而且一直抱著,覺得自己身上陽氣較盛,該會好些。

也不知是如此,還是皇子殿下真哭累了,便在寅時時候沉沉睡過去了。

第二天,皇帝讓奶娘在東屋他的卧房里來帶孩子,又讓請了鎮國寺高僧入宮作法,還將西閣窗戶全都大開,讓太陽直射,以此驅除房里陰氣。

這么折騰好幾天,皇子殿下再回西閣,才沒有最初那么哭鬧了。

許氏在宮里照顧了孫子幾天,總不能一直住在宮里,故而領了皇帝給的御賜金牌出宮,以後可以憑金牌入宮,而不需事先求見,許氏對此很感念皇帝的恩德,領著金牌回去了。

在皇子入宮後幾日,整個京城已經從討論東南海患福州一案變成討論皇帝抱皇子回宮一事了,大臣們關心的自然是皇子這么受皇帝寵愛是否會被立為太子,還有就是皇子會給哪位娘娘養的問題,但是民間的思想就要浪漫得多,再說,皇帝陛下正直青年,據說又是高大英偉,於是就誕生了很多貧家女遇皇帝,一見鍾情,但是因為某種原因而沒能在懷著孩子時候入宮,在生孩子時又難產而死,以至於最後只有皇子接回宮了,孩子他娘在九泉之下也瞑目的故事。

許氏幾日沒出宮,季衡自己就讓下人們搬了家回季府,也聽了些民間這些浪漫凄美的關於皇子殿下出身的故事,不過卻沒往心里去。

季衡回了季府,付揚受皇命,派了人專任季府護衛,自己則回宮復命,繼續做禁軍統領,因季衡此事他辦得好,還升了一級,又得了不少賞賜,成了皇帝跟前的紅人。

202、第七十一章

許氏回到季府,一度神不好,季衡怕她累著,府里的事情便依然是讓三姨娘和四姨娘暫且管理。

季衡因是以養病之由離京養病,此時回來,故而家中三姨娘四姨娘商議了,還為他辦了個家宴,家里放了鞭炮,算是去除他身上的病氣,以後能身體康健。

季衡便也沒有拒絕。

四姨娘雖然猜測季衡是女扮男裝,且知道季衡是因有孕在外面生產去了,但這幾個月在家,她也是安安分分老老實實,什么也沒說沒問的,因為知道這件事干系甚重。

此時季衡回來,四姨娘多注意了一番季衡,因時間還是暮春,天氣並不炎熱,季衡多穿了一層衣裳,衣裳又很寬松,故而也看不出他身材如何,只是可以從他面上略微豐腴,神不錯,判斷出該是順利生產,沒有遇到什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