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她叔父被調兩江做總兵,她便偷偷跑了出來,又過回了稍稍自在點的生活。

現在對上郎商,她完全是將憋了滿腔的氣都發泄出來,故而每一招既靈且老道,郎商和她對了兩招,馬上不敢小覷。

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林儀林指揮使,其身手是有無數人盛贊的,甚至做了皇帝的武師傅,自然不是徒有虛名,林襄用的是他的成名劍法,便也不會是綉花枕頭。

高手過招自然,只要沒事的最後都跑來看了,郎商被林襄用劍勒住頸子的時候,郎商頹然地認輸了,而且認得面紅耳赤。

林襄這時候也沒有在郎商跟前趾高氣揚,而是說道,「你們作為大人的近身侍衛自然了得,不過我三歲開始習武,難道是白習的嗎。」

郎商紅著臉對她拱了拱手,飛快地跑了。

剛才林襄最後幾招,因為是貼身戰,最後林襄要把郎商緊緊勒住的時候,郎商本來是有一瞬間的機會反攻的,奈何他感受到一個軟乎乎的胸部,馬上就腦子一懵,輸了。

郎商面紅耳赤地回到了季衡的房間門口去站好,卞武和敬源看他回來,又臉紅得像猴子屁股,就說,「怎么啦?」

郎商低聲道,「輸了。」

兩人略有點吃驚,畢竟他們知道郎商還是有兩下子的。

兩人也沒有調侃郎商,只是嘀咕,「沒想到他還有兩下子呀。」

郎商也不應,只是兀自臉紅,之前他一直在兄弟們跟前鼓吹林襄是女人,在此之後,他也不說了。

房間里,楊欽治端著茶杯喝茶,對季衡說道,「我知道你心眼多,不過,你這次最好不要算計鐵虎。他是以誠待人的人,被人算計了,會十分惱怒,非報仇雪恨不可。」

季衡也端著茶水喝,對楊欽治笑道,「這次可不是我要算計他,是你准備騙他吧。我既然代表朝廷要招安他,我就不會騙他上岸後殲滅他,反倒是你,你說了要和他一起生活,又讓我要藏好你不想見他。要是到時候他把你不見他的罪過加到我身上,你說,我要怎么辦。是由著他對付我,還是反擊呢。」

楊欽治皺眉道,「反正我到時候會再寫信給他,只要你不要想什么奸主意,我就保證他不會亂來。」

季衡道,「希望如此。」

季衡在船上也有很多事情做,倒是不無聊,楊欽治卻是一直坐著發呆,無聊透頂了,雖然兩人完全算不上交心之人,甚至在楊欽治沒有起到這么大的人質作用之前,季衡一直在想怎么將他的作用最大化然後再把他滅掉,但現在,兩人卻都從心里生出了莫名其妙的惺惺相惜之感。

楊欽治坐得端正,捧著茶杯看著里面的茶葉發呆,然後突然說,「這日子悶得很,咱們來下棋吧。你這里可有圍棋?」

季衡看他沒什么事了,本來已經去做自己的事去了,被他這么一說,便停下了手里的事情,道,「哦,有。」

楊欽治就來了興致,「咱們來下棋吧。」

季衡只好去拿了那個簡易的棋秤來放好,又拿出黑白棋子來。

這船是大船,除非遇到大風大浪,不然船中十分平穩,倒是不用擔心棋子在棋秤上被搖得移動。

兩人下棋都是自己沉思不說話,下到後來,楊欽治就嘆道,「在王啟那老匹夫處,身邊就沒有幾個會下棋的,即使會下棋,也是一手臭棋,害得我的棋藝也退步了,哎。」

季衡第一次聽他嘆氣,居然是關於棋藝,便道,「等你到了溫州,溫州乃是文化昌盛之地,書院頗多,還有專門的圍棋社,年年都有圍棋大賽,到時候由不得你棋藝不進步。」

楊欽治認了輸,說,「再來一盤。」

季衡也開始自己撥子,然後開始下一盤,季衡突然問道,「王啟的侄兒王游,你可認識。」

楊欽治抬頭瞄了他一眼,只見季衡神色如常,他淡淡道,「倒是認識,不過不熟。」

季衡說,「這次沒有抓到他。」

楊欽治笑了一聲,道,「你說我無情無心,你才是心狠手辣吧。」

季衡道,「嗯。」

楊欽治沒想到季衡干脆承認,手上的棋子遲疑了一瞬才下子,卻聽季衡又說,「總要人來做的。」

楊欽治聽他這聲音堅定里卻帶著蒼涼,不由一愣,便專心致志下起棋來。

季衡回到溫州,林襄怕被送回京里去,就變得更加勤謹小心,簡直是討好地對季衡,倒讓季衡都有些不自在了,只在心里嘆氣,沒辦法狠下心來。

徐鐵虎果真是藝高人膽大,直接就帶著十幾個人來和季衡做談判,季衡一邊給朝廷寫了折子,一邊就安排了徐鐵虎的住處。

而徐鐵虎入港的那十幾艘船,則被看管了起來。

因楊欽治自己要求,季衡只好讓他同自己住在了一個院子里。

付揚一路跟著季衡,是領著另一艘福船,現在上了岸,他便又安排了季衡所住院落的防衛工作,得知楊欽治要和季衡住在一個院子里,就頗有不滿,去勸了季衡,季衡對他好言道,「現在楊欽治是徐鐵虎的軟肋,放他在我的院子里住下,被好好護住,才是最好的安排。」

付揚便也無話可說了。

242、第三十八章

因為皇帝十分在乎東南戰事,當然,更深層次的原因,是希望和季衡之間書信暢通,所以,自從季衡下東南來,本來就有的信鴿系統就更是完善了,且還把官方書信驛站系統做了更全面的修整。

在嵛山島之戰之後,朝廷很快就到了捷報,皇帝得到這個捷報,卻是按而不發。

捷報不是季衡發出,而是姜時澤發出,不僅匯報了嵛山島之戰取得的巨大勝利:活捉了王啟和楊欽治,幾乎全殲王啟集團,殺敵有兩萬之多,而且還救出了一萬多奴隸,擊沉和燒毀王啟集團的船只有上百艘,然後還繳獲了不少船只和火銃火炮等,甚至還在王啟的老巢里繳獲了不少金銀珠玉(因為是幾軍同時上岸,有人想要私藏這巨大的財富也不能,姜時澤只好按實寫),也有很多糧食;而且匯報了主要戰略戰術,其中就涉及到了主要立功之人(對於這種大型圍剿行動,季衡每次安排,都會用幾方力量,一來是平衡戰功,二來是有戰功之後互相牽制,大家都是上頭有人,又有季衡的監管,故而誰也不能隱瞞別人的功勞或者謊報功勞,以致造成怨懟或者人才的浪),姜時澤在這上面,自然也是按實寫,好歹也是文科進士出身,洋洋灑灑數千言,將這場戰斗寫得跌宕起伏,引人入勝,季衡的智謀和總指揮,許七郎的深入敵穴探清情況和里應外合,兩江水師的機動圍剿,趙致禮部上岸後的奮勇殺敵……

姜時澤這份捷報,用了朝廷專門的信鴿系統往京城傳了一份上去,又用八百里加急又傳了一遍。

這份飛鴿傳書,只有皇帝一人看了,看了之後他就沉著臉一言不發。

許七郎在嵛山島一役的功勞,加上到時候季衡為他辯護,皇帝自然也是拿他沒辦法的,即使是皇帝,也總不能罔顧黑白行事。

所以皇帝心里又憋又煩,就當沒有到這份折子了。

反正送入內閣的八百里加急奏報,再如何也還要七八天以上才能夠送到。

而有這些時間,皇帝下令處置許家的命令,便可以完全得到執行了,畢竟廣州距離京城太遠,這樣傳令下去,也至少需要大半月的。

皇帝心里有著自己的打算,在許家的事情上,皇帝同季衡一向是存在很大的隔閡的。

皇帝將這封密折不僅秘而不發,之後想想,直接將信在燈上燒掉了,又親自吩咐柳升去抹掉了宮中信鴿局到這封奏折的痕跡。

反正信鴿傳書總有可能會遇到傳不到的情況,皇帝想,這次沒有到,誰還來懷疑他嗎。

皇帝雖然因季衡抗旨不遵不回京而十分惱怒,但是看到這嵛山島大捷,他還是挺高興的。

這樣一個百戰百勝的媳婦,即使是皇帝,也覺得與有榮焉。

不過,季衡抗旨之事,也不能輕了就是了。

皇帝因為心情好,之後季大人求見,他便也就召見了他。

因許家之事,皇帝那召季衡回京的聖旨是已經發下去了,只是前去宣旨的閔芝南大人還沒有回京,所以朝廷里還不知季衡抗旨不遵的事,而季大人則是根據季衡的性格,早早就知道兒子要做出抗旨之事了。

想要救許家,季大人幾乎是每天都要到勤政殿前來求見皇帝,要是他不來,回家了就對正妻沒法交代,要是來了,也不過是浪時間白站一陣罷了,這還是皇帝第一次宣了他進去。

柳升對季大人小聲道,「皇上今天心情不錯。」

季大人自然十分誠懇地感謝他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