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灝已經六歲了,正在啟蒙讀書。

許灝就一一答了,秦氏到這個年齡了,很喜歡孩子,雖然這不是許七親生的,但總比沒有好,故而拉著許灝就很是歡喜。

她年齡大了,許七其實一點也不想讓她生氣,但是又不想妥協,便只能這般拖著。

許七放柔了聲音說,「母親,山上天氣冷了,城里還是比較暖和的,您就隨兒子下山去吧,讓兒子孝敬您。不然兒子心里十分不好過。」

秦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宋惟,說宋惟道,「老七媳婦,你這是個什么打扮,能如此打扮著來見婆婆嗎。」

宋惟便起身行禮睜著眼睛說瞎話道,「這是城里新近流行的樣式,乃是從洋人那邊流傳來的。媳婦想著打扮得新鮮點來讓母親看看,說不得母親心情好些,也就願意原諒媳婦從前的不妥當之處,願意跟著兒媳和夫君一起回城里去了。再說,馬上就要過年了,母親不回家主持大局,兒媳和夫君都感到恐慌,也怕人說兒媳和夫君對母親不孝,讓母親在過年都不願意回家。」

秦氏哼了一下,看向許七,許七也起身行禮說,「是呀,母親,您就隨我們一起回家吧。您不在身邊,兒子同宋氏晨昏不能到您跟前恭聽教誨,心中深感難過。再說,兒子最喜歡吃您老身邊的廚子做的揚州菜,您不在,兒子真的吃不好睡不好……」

許七一臉討好,又說些不著調的話,總算是把秦氏給哄笑了,再說女兒和孫子在,秦氏也不好當著他們的面太讓許七宋惟難堪,便也就應了。

於是打點東西,第二天一家人「歡歡喜喜」回廣州城了。

下山後,七郎就和秦氏乘同一輛馬車,宋惟便去找十一娘說話,許灝便有丫鬟仆婦照看著坐另一輛車。

七郎摟著母親嘴巴甜甜地說了大半時辰,秦氏的臉色才好轉,只是還是唉聲嘆氣,七郎就說,「現在家里又有哪點不好嗎,母親為何要這般不開心,這樣讓兒子心中實在難過。」

秦氏就說,「你讓個女人給你生個兒子,我就什么都好了。」

許七好半天只好說,「我實在沒法抱女人,不然就定然去生了。」

秦氏皺眉道,「你就只知道說混賬話氣我。」

許七摟著秦氏搖啊搖,還像個孩子一樣,「母親,這是真的,真不是氣你,你看灝兒多好,聽話懂事,老師也誇贊。」

秦氏皺眉不說了。

十一娘覺得宋惟其實挺漂亮,就是太黑了,而且舉止上沒有閨秀氣,宋惟拉著十一娘問了不少京中事,又說,「我還沒去過京城呢。」

十一娘就道,「嫂嫂什么時候去都成的,京中有咱們家的宅子,過去了也有地方住。」

宋惟就說,「皇上立後時,咱們家不是送了禮上京,那次我就說要你哥哥同我一同上京去祝賀,他偏偏不肯,而且還躲在書房里喝酒,我看他現在是有些避京城的,我也就不好再提了。」

說到這里,又問十一娘,「以前七郎同現在皇後殿下是一同長大的,且說皇後殿下和你長得很像,可是真的?」

她這般說時,就盯著十一娘仔細打量,十一娘笑了起來,「別人倒是說我們兩人相像,但我看來,倒不覺得如何相像。再說,皇後殿下乃是男子,我是女子,如何比較呢。皇後殿下心懷天下,其雍容貴氣和氣勢威嚴,自是不一般,我怎么能夠相比。」

宋惟點點頭,道,「我看到十一妹你便覺得十分漂亮,想來皇後殿下如傳言一般姿容美艷,舉世無雙,也是可能的。」

十一娘便說,「皇後殿下從小便不同一般,他在揚州長到七歲才上京去,他住在揚州時,我也是見過很多次的,那時候便不同一般了,不只是長相,是氣質穩重,文才出眾,說是神童也不為過。之後十幾歲,我又隨著母親上京,再看到他,他已是少年,更是如蘭君子,遺世而立。他若是娶妻,我實在想不到何等女子能夠相配,沒成想後來做了皇後,皇上待他十幾年如一日,據宮中傳聞,皇上從沒和他鬧過脾氣,兩人互敬互愛,乃是最和睦恩愛的夫妻。」

宋惟笑了起來,「十一妹對皇後殿下如此盛贊,倒像是有愛慕之情了。」

十一娘嚇了一跳,又笑了起來,「那是不敢,且也實在沒有。我十幾歲時候,看到皇後殿下,也只有崇敬,更何況現下我都二十七歲了。早就是老女人了,還生這種心思。」

宋惟拉著她的手道,「那你就是羨慕他和皇上之間的感情了。」

十一娘覺得宋惟身上有一種奇特的品質,和她在一起,就覺得一切都可以坦盪,她便說道,「羨慕倒是有的,如此恩愛的夫妻感情,我想世間女子都會羨慕吧。只是要找到一個如此的男子和自己相敬相愛卻是難的。」

宋惟也點頭,「聽你這么說,倒的確是。」

十一娘又笑著問宋惟,「嫂嫂和哥哥呢?我看哥哥待嫂嫂也是十分好的。」

宋惟愣了一下才說,「我們的確是不錯的,不過你哥哥心中有別人呀。」

十一娘其實也略微知道些許七對季衡放不下的事情,她自覺自己說錯了話,就只好彌補道,「哥哥終身不納妾,慢慢就會忘了之前的人,和嫂嫂做到一世一雙的。」

宋惟說道,「其實我們在一起日子也挺好,他待我很不錯,即使我父親,也沒有他待我好,我又有什么好不滿意。」

一會兒,宋惟又說,「我倒認識一個不錯的男人。過些日子介紹給十一妹你認識。」

十一娘紅著臉說,「嫂嫂,還是罷了吧,我多大年紀了,早就定下終身不嫁了。」

宋惟也不笑話她,只是說道,「能遇到可以相守的人,什么時候都不算晚。在和你哥哥成婚前,我也是定下終身不嫁的。現在嫁了,其實覺得也還不錯。至少有個可以商量事情的人,也能說些不能對別人說的話,要是我遇到什么事,也有他做後盾呢。」

319番外之十一娘2

新年到來,許家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不少許家的下屬,也前來給主家賀新春之喜。

宋惟雖然對於管理那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手下得心應手,但是對於管理一個大家庭,那就是完全不行了。

之前家里是秦氏管,現在秦氏年紀大了,不要管了,十一娘子便只好幫哥哥嫂子主持家務了。

秦簡揚穿著一件短打從側門進來,迎面遇到十一娘,十一娘看他皮膚黝黑,臉上胡子拉碴,手里還提著一只水桶,以為他是從外面調來春節做短工的下仆,不由就叫住了他,「你怎么提著桶到這里來了?」

秦簡揚很少和正經女人接觸,他已經三十來歲,還沒娶媳婦,突然看到天仙一樣的十一娘,不由看呆愣住了。

十一娘已經二十七歲,自然已經沒有了少女的嬌俏,但是成熟女人的風韻和沉穩卻更具有魅力。

秦簡揚愣了好一會兒,在十一娘皺眉又問一遍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不由一邊暗暗打量十一娘,一邊想她的身份,他以為十一娘是許家的女管事,而且肯定已經是別人的老婆了,心里不由有些失落,回答道,「這桶里面是從北邊海上釣到的馬哈魚,生吃最好,這是最好的一條,送去給許七爺和夫人。」

十一娘「哦」了一聲,她不喜歡吃生魚片,不過七郎和宋惟都吃,她從秦簡揚的話判斷他可能是宋惟的船隊里的,也就不管他了,說,「那送去吧。」

秦簡揚應了一聲,看著十一娘帶著幾個丫鬟走了,他才繼續往前走。

秦簡揚雖然面無表情,心里卻被十一娘勾得如同貓爪子在撓,完全無法平靜。

十一娘身邊的丫鬟對十一娘說,「方才那個男人,一直盯著姑娘您,真是無禮。」

十一娘便說,「好了,別說這種話了。他大概是船隊里的人,在海上估計女人都沒見過呢,被他看兩眼,又少不了什么,就不要說了,不過也是我的錯,以前府里沒有女眷,船隊的男人大約是可以直接被召進內宅的,我住在這里,再來讓哥哥嫂嫂因為我改變規矩,怎么能行,再說我也不是小姑娘家了。」她嫂嫂,被她自動排除在女人和女眷之外了。

那丫鬟是新買的,因原來是官員府上的丫鬟,後來官員獲罪,丫鬟便被賣出來了,十一娘就把她買了來暫時用著,覺得不需要太多調/教,而官員府中丫鬟最是在乎規矩的,所以才那般說了。

要是府中本來的丫鬟,倒知道府中的有些事情同外面不一般,不會說太多。

十一娘又去詢問了給府中奴才發新衣的事情,然後就抱著兩套衣裳又去找宋惟,路上又遇到了出院子去的秦簡揚,十一娘看秦簡揚一身短打,心想這個在海上跟船隊的,又沒個媳婦,說不得還沒有父母,衣裳都沒有人給准備,這天也不算暖和了,還穿短打,就叫住了秦簡揚,讓身邊丫鬟將一套衣裳給了他,然後她說道,「這天氣也不暖了,還是注意著些。」

秦簡揚抱著那套衣裳回了外院里他專門的院子,發現那套衣裳做得很不錯,穿上身,除了稍稍有點小,其他就完全合適了,他把里面的那套短打脫掉了,再把這長袍換上,就發現正好。

女人送男人衣裳,那可是專門傳情達意的呀。

秦簡揚簡直要坐立不安了,心想這可是別人的老婆,不是歡場里的女人,能夠隨意染指嗎?還是搶走她讓她丈夫再重新去娶一個?

十一娘那完全是打發下人的姿態,倒沒想到秦簡揚已經這般想了。

她將另一套衣裳給了宋惟,說道,「這是我親自給哥哥做的,算不得特別好的手藝,哥哥在家里時,就穿著做便服吧。」

宋惟將那衣裳拿起來左看右看,贊揚道,「還是你手巧,我的手除了拿刀劍,針線是全然不行的。你哥哥回來,我就給他。」

十一娘就笑著說,「嫂嫂你是巾幗不讓須眉,一般女子才拿針線。」

別的女人都瞧不上宋惟這般在外面亂跑的女人,十一娘卻很豁達,且很會說話,故而宋惟很喜歡她,又說,「我准備給你介紹個男人的,方才他還在呢,現下走了。等之後他再來,我找人叫你來看看。你也不需覺得不好意思,看得上就給我說一聲,看不上就算了。反正我也還沒同他說。」

十一娘尷尬不已,笑著趕緊打岔開了。

秦氏年紀大了,這幾日又病了,許七郎要各處打點,忙得腳不沾地,秦氏又見不得宋惟,十一娘忙了家務事,又要去她跟前侍疾,晚上很晚了,才累得頭暈腦脹地往自己院落里去。

她身邊只跟著一個丫鬟提著風燈,兩人走過花園子時,園子里本來該有燈,沒想到卻熄滅了,十一娘正想著第二天要叫園子里的管事去提點一番,沒想到丫鬟手里的燈籠一下子也滅了,兩人嚇得一激靈,然後十一娘就感覺自己被人捂住了嘴,她正要掙扎,人已經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