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吃,可不能怪我。真是,我這是拿筆的手,要去給你做飯。」

皇帝摟著季衡的腰把他請到椅子上去坐下,「辛苦了。下次朕那御田里的稻子,朕自己親自去割了,你給煮成臘八粥吃。」

季衡為他盛湯,「吃吧,你還上癮了是不是,不過是孩子心性覺著新鮮罷了。」

皇帝笑著吃季衡做的炒飯,說,「的確是夠新鮮的。」

吃了一口就點頭,「味道還真是不錯呢。即使咱們是普通人家的一對夫妻,朕來耕田你來做飯,日子也不會差。」

季衡好笑地搖搖頭,心想你就是玩一玩可以,真來做,你就知道苦楚了。

炒飯的確味道極為鮮香,不過其中的用料全是極珍貴的,金華火腿,陽澄湖大閘蟹油,鮑魚汁的調料,剛從地里摘回來的蔬菜,御供的珍米,只要不是炒糊了,鹽放多了,味道想來都不會差。

兩人吃完,自有人來拾善後,皇帝牽著季衡那拿筆的手去散步,在河邊看到有人在船上賣梅子,皇帝就像個普通人一樣,蹲在岸邊硬是買了些要季衡為他做梅子酒。

季衡拿回梅子去,讓了廚娘來指導,准備達成皇帝這個心願。

晚上躺在床上,皇帝將季衡摟在懷里,白日里天氣還行,晚上便下起了雨來,雨水落在瓦上,落在院子里的樹枝上,發出叮叮咚咚淅淅瀝瀝的聲音,皇帝親吻季衡的面頰,很滿足地感嘆道,「這日子真不錯。」

季衡含糊說,「嗯,是的。你明天想吃什么?」

皇帝道,「還想吃今日你做的揚州炒飯,若是再有一份蒓菜湯就不錯了。」

季衡道,「蒓菜湯沒有,炒飯你只要吃不膩,就再做給你吃。」

皇帝道,「卿卿你可真是賢惠。」

季衡便說,「知道好歹就行。」

皇帝笑著親到他的頸子里去,手也從他寢衣下擺摸上他的背,季衡往旁邊挪了挪,「你明早不是想去早市看看嗎,這樣我可起不來。」

皇帝已經拉開了他寢衣的衣結,親到他的鎖骨上去,含糊地回答,「後天再去早市也行。」

「咱們可沒有那么多時間在這里……嗯……你輕點……」雖然嘴里提醒著,手卻也環上了楊欽顯的肩膀,由著他慢慢地往下親下去……

外面雨聲不斷,猶如溫柔細膩的樂音,從近處慢慢地敲遠了,又從遠處漸漸地傳回來,應和著房里低低的斷斷續續的低吟輕哼,紅木的拔步床里,一片溫柔繾綣,情濃意密,入夏而換的天青色的帳子,被一只潔白的手緊緊扣著,隨著兩人的動作輕輕晃動。

季衡一頭烏發也散了開來,他坐在楊欽顯腰上,半閉著眼睛啞聲說,「欽顯,不要了,明天真會起不來了。」

楊欽顯拉過被子把他的背好好攏上,箍著他的腰上下起伏,喘著氣道,「沒事,正好在下雨,咱們不出門,在屋子里睡一天。」

第二天,果真如皇帝陛下所願,雨一直下著,沒有要停的意思。

季衡坐在樓上窗口,皇帝從他身後擁著他,看窗外的無邊雨幕,雨水滴落進池子里,濺起一片片漣漪。

季衡聽到有柔媚的女聲在唱,「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須惜少年時。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女人的聲音柔婉卻悠長,分明是哪一家的歌女坐在船中,由遠及近地行來又離開。

季衡手撐著臉聽著,沒想到皇帝也跟著唱起來,他的聲音低沉渾厚,低低地響在季衡的耳邊,也像滲進他的心靈深處,「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須惜少年時。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季衡笑得眉眼彎彎,皇帝的手覆住季衡的手,又在他的耳朵上親吻,低聲道,「下一世,朕不做天子,你不做朝臣,咱們做一般人,一生相守,便是朕的所願了。」

季衡輕聲說,「好。」

在那一片深深的雨幕里,那個聲音還在唱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須惜少年時。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

348番外之兄弟

楊麒兒從太子位上下來,朝中自然掀起軒然大/波,而他這個處在風波中心的人,卻是最靜不過了。

他大多數時候都住在鎮國寺後山的靜安寺里修行,很少時候才回京來。

楊麒兒讓出太子位之後,大臣都以為帝後會讓他趕緊去封地,不過等了很長時間,帝後都沒有這個表示,只是派了人去修建封地的齊王府。

楊麒兒既然還留在京畿,齊王妃和側妃自然也都還在京中。

齊王妃和側妃娘家都是一般文官人家,在兩家女兒被選為太子妃和太子良娣之前,兩家在京城的一眾官員里,根本絲毫不起眼,京城里達官顯貴太多,五六品官才是剛摸到京官門檻的,連要見天顏,除了每年元旦的朝拜可以遠遠地看一眼,平常連天顏便是看不到的。

兩家雖然是因女兒上位了,不過到底是有書香底蘊的人家,倒是沒有跋扈起來。再說,因為太子之前對太子妃和太子良娣都冷淡,故而兩家和太子之間牽扯到底不深。

楊麒兒讓位,這兩家雖然心中有些波濤,卻也只能接受了現實,

畢竟楊麒兒雖然是讓出了太子位,但到底是親王,再說帝後對這個前太子還是十分親近看重的,給了他很好的封地,又按照很高規格在為他建封地的齊王府;而且新太子對他也十分敬重,兩人從小關系就很好,現在關系也並沒有變質。

在這些情況下,大臣們自然是不敢對齊王有所小瞧的。

楊麒兒是太子時,現在的齊王妃陶氏總是要整出些事情來,現在楊麒兒降成了齊王了,她倒消停下來了,開始和管氏好好打理齊王府。

大約這也與被人看了冷笑話有關。

以前作為太子妃,回娘家,姐姐妹妹們都是各種奉承巴結,現下成了齊王妃,以後還要去封地,姐姐妹妹們雖然依然沒有誰有她的地位高,雖然明面上依然是在奉承巴結和安慰,但是眼睛里卻是帶著譏諷和幸災樂禍的。

大約是越被人瞧不上,越是要做出個好樣子來,齊王妃倒是一下子變得十分通情達理又善解人意了,將齊王府管理得服服帖帖的。

而側妃管氏,倒是不驕不躁,似乎沒有任何身份落差帶來的變化,她還是原來的那個人。

齊王因為死了兩個孩兒,便變得勘破了紅塵一般,大多數時間是在修佛,甚至開始學習西域語言,解譯一些佛經,又負責了蘅蘭大典之中佛經部分的輯錄編撰。

齊王變得心如死水了,齊王妃陶氏和側妃管氏便也不僅是明面上還是暗地里都和平相處起來,因為一時之間,也沒有什么可爭的了。

十月初,天氣已經冷了下來,雖然京里還沒有下過雪,山中卻是早就下過雪了。

靜安寺中,楊麒兒對著天光在對照幾個版本的佛經譯本查看,趙雲銑坐在他旁邊,發現不遠處的暖爐里的火氣似乎小些了,就起身來揭開暖爐蓋子,拿了火鉗在里面捅了捅,他是武將,力氣大得很,一下子就捅得撲了灰起來。

楊麒兒被灰嗆得咳嗽了兩聲,趕緊起身過來拿過他手里的火鉗,說他道,「你力道用得太大了。」

然後就自己輕輕撥了撥灰,發現是炭不夠了,就自己朝外喊了桂青進來加炭。

他放下手里的火鉗,趙雲銑看他手指上染了一點灰,就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楊麒兒莫名其妙地看向他,趙雲銑就笑著用自己的衣裳袖子給他擦了擦,說道,「染了灰,會把佛經弄臟。」

楊麒兒看了看自己的手,道,「嗯,謝謝。」

說著,又自己坐回了椅子里去,趙雲銑便也坐回了他的旁邊。

趙雲銑可是對佛經絲毫不感興趣,只是坐在那里發呆罷了。

他本來是太子身邊最受重用的侍衛,楊麒兒讓了太子位,他作為楊麒兒的近臣,自然是不能再做原來的事情了,不過帝後和新太子都沒有太介意他的事情,依然是安排他做新太子身邊的一等侍衛,趙雲銑其實和楊歆兒的關系也不錯,從小就不錯,現在也不會差。

太子身邊的一等貼身侍衛,是個十分光鮮的身份,大約就是做一些陪伴和干些隱秘雜事的工作,和太子的距離十分近,自然就受看重,即使那些朝廷大員,都還要來和他結交。雖然是這么顯貴的一個位置,其實是除了得到現在太子以後皇帝的親睞外,根本就沒機會做出什么實事來,有志氣的人,都不願意做這份事。

趙雲銑又是在軍營里歷練了七八年的人,再讓他來做這需要穩妥的貼身侍衛,其實從他心底的心願來看,他是一點也不樂意的,他更願意去邊疆守邊打仗,豪氣干雲,建功立業。

他為什么會應下那貼身侍衛的事,只不過是要給楊麒兒做貼身侍衛罷了。

在他身邊,即使是被拘束住,他心中也有一股暖熱的氣息在,一直在燃燒著他,讓他感受到激情。

但是現在楊麒兒不做太子了,讓他去做楊歆兒的貼身侍衛,他便並不大甘願了。

於是他親自去找了楊歆兒,懇請新太子成全他,讓他去了火銃營。

做太子貼身侍衛的時候,是沒什么假期的,現在在火銃營,因輪班制度,他十天里能有四天都是閑的,閑著的時候,便騎馬到鎮國寺腳下,然後再爬山上靜安寺來。

這簡直像是他的訓練了,他有時候甚至是蛙跳上來的,楊麒兒看到他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那般跳上來,就會站在寺院門口覺得好笑。

趙雲銑實在是太無聊了,只得去找了本兵書來看,看了沒幾頁,就受不了了,又去捅那被桂青加了炭的暖爐,這次他注意著力道,沒有將灰捅得撲出來,但是卻捅到了暖爐壁上去,於是楊麒兒正看書看得好好的,就聽到「吱啦」的一聲噪音,楊麒兒不得不朝趙雲銑看過來,「澤曜,你在做什么?」

趙雲銑很尷尬地把暖爐蓋上了,把火鉗也扔到一邊去,道,「哦,我看這火有些大了,就弄灰掩一掩。」

楊麒兒將佛經合起來,看向他道,「你要是覺得無聊,便下山回去吧,這般在這里陪著我,又有什么意思。再說,你有事要忙,我也不需要誰陪伴。」

趙雲銑站在那里,暖爐的一絲煙氣升起來繞著他,他高高大大的,是個穩重的大男人了,嘴里卻說道,「我在家中也無事可干,到你這里來染染佛性又有什么不好。你不用管我,你看你的佛經。我自己出去練一套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