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為了你瘋狂一次(1 / 2)

催眠大師 逸亭軒 5216 字 2021-03-05

日子馬不停蹄地跑掉而過,轉眼已經接近了2005年的年底,元旦節已在不遠處朝城市里的人揮手。

大約是晚上七八點,恩心想起來還有一些資料沒有整理,趁著宿舍關門前到了診所,打開門,伸手去摸燈的開關,剛剛碰著突起的塑料,沙發上卻傳來一陣細微的呻-吟聲,恩心的手指頭一僵,還未回過神來,沙發上的人翻了個身子,修長光滑的腿從毯子里伸出來,『砰』的撞上茶幾上的水壺。

那是一只紫砂壺,據說是燕晗用了一天一夜親自制作出來的,如今被這般一腳踹到地上,也沒有碎,可見它的強度很好。

恩心沒有開燈,躡手躡腳的走到茶幾旁,將地上的紫砂壺撈起來抱到一旁的飯桌上,再回過頭去看沙發上的人。因為屋子里特別暗,所以看不清那人的側臉,她靠近了一點去瞅,正懷疑會不會是宋朗累著了在診所睡一晚的時候,那人卻仿佛受到感應似得,睡著的時候動作也迅如捷豹,一伸手立即就將蹲在身前的恩心拉了過來,按在胸口,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糯糯的說著夢囈。

恩心撞進他胸膛的瞬間,腦中就轟隆隆的炸開了!

這股青草香和暖洋洋的味道她聞過太多次,以至於分明連自己身上的味道都不甚生疏的她,卻能將燕晗身上的一切都牢牢的刻進靈魂深處,就好像雲南的姥姥燒的辣排骨會在她舌尖上留下一個永恆的烙印。

「阿晗……」她紅著臉小聲喊他,推了推他的胸膛卻是螳臂當車,她忘記了,自己再強大終究是一個女子,男女之間的力道差別是與生俱來的。況且別看阿晗他瘦,肱二頭肌和胸膛上硬如磐石的觸感都不是假的。

恩心以為,燕晗大約是把她當成抱枕,或者是紅燒肉,卻沒想到他低低喃呢了一聲『蘑菇』,然後一口就朝她的脖頸處咬了過來!『嘶』得一聲,她在胸膛中陣陣抽氣……燕大師前世是一只英俊的吸血鬼吧,牙齒怎么能這么鋒利!

恩心說不清楚這時候是該哭還是該笑,喜歡的人抱著她,應該尖叫歡呼,但是他只當她是一顆蘑菇……頓時就生出失望之情了好不好。燕晗啊,你的存在為什么這樣的磨人……

被燕晗繼續牢牢的抱著,恩心不知所措,雙手只能撐在沙發邊沿,固定著一個姿勢,否則只要稍稍觸碰到他的手臂和身體,手指尖就仿佛被灼熱的紅鐵刺辣辣的燙了下,條件反射地縮回。她的側臉靜靜躺在他的胸膛中,此時右耳只回盪著三種聲音,一個是燕晗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一個則是她小鹿亂撞的心跳聲,最後是從心底冒出來的幾個字『喜歡』『很喜歡』。

不知道過了多久,燕晗的美夢輾轉到了另一個上,便輕輕的松了手。

恩心這會兒已經找回了自己的理智,雖然還是紅著臉,卻冷靜的從他胸前離開,替他蓋上一層被子後,才走進洗手間匆匆到了一盆冷水,掬在手心里狠狠往臉上潑了兩下。

這種事情要是多來兩次,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會作出什么事來。再溫婉可憐的動物,急了都會作出母夜叉一般的禽獸事,這句話當真不假。

這些日子,燕晗來診所的次數增加了許多,只是她倆一個忙著對付學業,一個忙著對付……神病人,所以總找不到聚在一起的時間,今天能在診所里見到燕晗,恩心也覺得是老天最近對她越來越好了,前幾日她抽空來診所上班的時候,都只能發現這個男人偶爾殘留的一點小細節。

比如,一夜過後,卧室里的床明顯晚上有人睡過,被褥十分凌亂;又比如,原本被她拾好的玩具車和汽車人,又再一次被翻了出來,東一堆西一湊的積在一起;再比如,她打掃的時候,笤帚好像勾到了什么東西,使勁一扯,居然從書櫃底下扯出一條男人專用的四角短褲……

還是緊身的四角短褲……

上面印著海綿寶寶的緊身四角短褲!

這絕對不是宋朗的,她從沒見過他在這里過夜洗澡換衣服。

所以,只能是那個男人的。

這個燕寶寶呀,恩心失笑,搖搖頭,走進被燕晗弄得烏煙瘴氣的辦公室,抽出桌上的幾分文件,打開仔細看了看後,分出類別歸檔時,無意間,卻看見了燕大師的個人資料檔案。

恩心不是故意要偷看別人的資料的,這時卻不知怎么,就這樣磊落的看了,雙眼從頭到尾掃了一下,落到他的大學和專科一欄,是申城的某知名醫葯大學,而這位門門滿分記憶力超群的學霸,選得專業……居然是五官科。

恩心眯眼瞅了瞅一旁微笑的一行標注,上面寫了「專攻耳科、耳聾、耳鳴以及弱聽等惡疾。」

驀然,這行字如同一滴水,落在她平靜的心湖上,卻仿佛狂風暴雨,掀起了波濤駭浪。

帶著助聽器的左耳,一點一點從耳根處溫暖起來。

抱著資料夾,貼在胸懷里,她回到客廳的沙發前,看著安安靜的他,美人就算是睡著了,依然如玉一般,明明是特別漆黑的空間里,燕晗白皙的臉龐卻仿佛越來越亮,一直照射到她的心底。

就算這樣目不轉睛的看他一輩子,她都不會覺得累。

恩心低頭在他耳邊嘆息:「若有一天,我喜歡到離不開你了,怎么辦?阿晗……」她將額頭抵在他的發絲上,卑微而絕望地悄悄訴說這段感情,眼中原本有一股哀傷的亮光閃了幾下,卻被胸懷里,那份資料上的文字慢慢壓過。

她一鼓作氣地想,如果,這不是刻意安排,我想將它視作一種緣分,如果,這是上天賜的一段緣分,我希望這輩子,為它瘋狂一次。

*

在診所里呆了很長時間,直到宿舍關門的時間快到了,恩心才戀戀不舍的准備離開。

拖拖拉拉走到鞋櫃前換鞋的時候,燕晗的聲音卻猶如一把利劍刺進了她的心里。

「蘑菇妞兒,你什么時候放假?」

恩心的背脊都僵直了,他什么時候醒來的?那他知不知道他適才對她做了什么事?又知不知道她剛剛在他耳邊說的一番話?

太多問題在腦中盤旋,冷靜下來的臉又再一次染上了一層緋紅,不過幸好是在晚上,沒有燈光所以看不出來。

她遲了很久才回答:「過幾天就是元旦了。」

「哦。」燕晗的口吻很平靜,像是方才兩人在寂靜的空間里什么都沒發生那樣,他說:「那你過幾天和我一起出去一次吧?」

「去哪兒?」恩心驚訝的轉頭,琢磨後道:「是……出診?」

這一回她知道了,第一次見宋朗的時候他說阿晗『出診』,其實是出疹,額頭上有很小的痘痘,燕大師是很注重自己形象的,但凡有一點不妥他絕對不會在公眾面前曝光的。只是她那時沒有發現這點細微之處,當真以為是自己的老板百忙之中,無暇關照她這個小小的秘書。

燕晗在漆黑之中輕笑一聲,聲音像輕快的小提琴那樣好聽。

「不是,三天後就是聖誕節了,想買一些新衣服,你陪我去吧?」

讓她陪他一起買衣服?兩個人么?

恩心原本挺高興的,但是一想到燕大師出行,身旁必然有一大波黑衣隨扈跟從的,怎么可能是兩個人約會,所以,神情漸漸萎頓下去。

「幾點?」恩心低著腦袋問這句話的時候,燕晗已經伸了懶腰從沙發上跳起來,走到她身前將她拉起來,他卻俯身替她穿鞋,大掌扶著她柔軟的小腳伸進鞋里的時候,她全身都忍不住微微顫抖。

燕晗還是有細致入微的一面的,替恩心將鞋帶都系好,才站起來拍拍她的腦袋,奇怪的很,在伸手都難見五指的情況下,恩心卻好像能看見眼前的男人,璀璨如鑽石的笑容。

他笑道:「早上十點到我外公家候著,可別遲到。」

*

申城的冬天一下子就從天而降了,細細薄薄的飄雪跟著風舞動,像小小的柳絮子,剛飄到掌心就化成透涼的雪水。大城市里的空氣比較渾濁,這廂因了這場雪才感覺清冽不少。路邊已經撲上了一層薄冰,難得有一處積了厚實的雪堆,這景致又同家鄉的南轅北轍了。

雲南地區廣袤,不同的地方風景和四季氣溫變化很大,玉溪山頭上的地區在冬季經常飄雪,都是鵝毛似得落下,有時候強風冷冽驟變成暴風雪,連抬眼欣賞雪景的心情也會一掃而空,冷得只想快快躲進坑上捂腳。所以,如果說雲南的雨雪是粗礦的漢子的話,那么江南的雨雪,就是如花美人,溫文爾雅的存在,不必害怕隨時被雨雪吞沒,行人可以撐著傘或者戴一頂玲瓏小帽,吟詩作畫踏雪行,十分雅致。

因林叔要為家里人添衣服,便打算和恩心一起去商場。

兩人走到裴家時,恰好看見宋朗被一團肉追著滿街跑,扯著嗓子對門邊懶散的男人怒道:「阿晗,你小丫的自己生病沒能過聖誕節,干嗎把氣撒在我頭上,趕緊讓你家天寶起它的爪子!」

燕晗搬了一張躺椅躺在門口,翹著二郎腿,欣賞雪景的同時,懷里還抱著金燦燦的湯婆子,一口一個「你才小丫的,你爸是小丫的你媽是小丫的你外婆外公爺爺奶奶,祖上八代都是小丫丫丫的。」最後說:「宋朗,別拿你那半生不熟的京片子才這里充大爺,多給你們首都的人民丟臉!」

恩心正聽到這一句,滿腦子打問號。後來,林叔告訴她,宋家是從北京兒搬來的,宋朗只在北京呆過一個月,過完滿月酒就立即到了申城,也算不上地道的北京人。不過,自從宋朗曉得自己是在首都落地開花的時候,就開始輾轉於各種電視劇和書里學習京腔,學到現在只不過是個半吊子,說不上幾句就會夾上一口吳儂話,聽過的人都笑得前俯後仰,指摘他給首都人民丟臉。

「其實說的還行,就是詞匯掌握得不多。」恩心聽了之後,點評,因為雲南方言也是屬於北語的范疇,加上她打小被灌輸的語言文字不在少數,閩語客家京片子,說出口都是一溜一溜的,比普通話還好上幾分。

她這么一提,不僅林叔驚愕著看著她,一旁的美人兒轉了美麗的眼眸子,清麗地掃了她一眼,對著宋朗笑說:「瞧瞧人家蘑菇妞兒,大雲南地兒的高級產物,說出來的話都是非比尋常高人一等的,將中國傳統和國際化語言融洽到臻於完美的地步。」

宋朗在遠處聽了,吭吭哧哧地跑過來,狐狸跟著後頭想是也追累了,趴在燕晗腳邊休息。

「口說無憑,講一句來試一試。」宋朗鼻子里哼氣。

恩心笑彎嘴角,翹著麗色問:「要我說什么,閩語客家還是北語。」

宋朗坐地上,揉著小腿做思考狀,燕晗就搶先發言了:「小樣兒,多俗氣,我都說了是傳統與國際並行的語言,哪能區區用幾個區域的話就能打發得了的。」細長的十指撫摸著金燦燦的湯婆子,劃出的弧度立即璀璨豐盈起來。

恩心問:「那你想我說什么?」

燕晗不懷好意,奸笑:「笨,傳統與國際並行,當然是用當地的話來說英語,什么話你自個兒選,閩語客家甚至粵語都成,但得用在國際化的文字上。」

華麗的辭藻浮誇般修飾一番,咱們燕大師的意思就是用地方語言的口音說英吉利的單詞。

恩心一聽就黑了臉,誇了臉說:「這個,好像沒有。」

「這個怎么沒有?」

「這個還真沒有。」恩心臉不紅心不跳,摸鼻子:「我好像沒這樣高的技能……」

燕大師一臉『要你何用』的表情,不滿意地扣湯婆子:「你剛才還說自己會的呢!怎么讓你顯擺一句就變小烏龜縮殼里去了?」

恩心回想了一下,老實地同林叔對質:「剛才我只說會一點閩語,一點客家話和一點北語吧,連粵語都沒說,遑論英語,對了,最近的四級考試我只有382分。」林叔幫襯著點頭,笑著看幾個孩子。

恩心攤手笑道:「燕大師,以您的非凡天才能力,不需要在我身上找成就感,您自己可以創造成就感,改明兒我給你找幾本語言學的書來看,相信不過一天您就能將全國五十多個民族的語言全部融會貫通,並用於和外國友人友好邦交的用途上,壯哉我大天-朝走國際化的美好路線。」

燕晗:「……」當他是白痴是吧?那么好糊弄是吧?隨便幾句阿諛奉承的客套話就以為能打發他了?小蘑菇妞兒別看你傻,其實還有兩把刷子的嗎,不能低估她是吧。

於是,燕大師用一種「我們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整死你」的表情盯著恩心笑。

恩心接到來自燕晗暴風雨前寧靜的笑意,忽然覺得全身都不太好,正巧這會兒,宋朗已經趴在地上笑得死去活來了,膩歪在恩心腳邊說:「阿心她遺傳了我們家優良毒舌的品質,信奉我們家的標語『以噎死燕扒皮為己任』,帶領全申城被燕晗欺壓的奴隸們站起來,對著燕晗的門口舉起紅旗飄揚,大炮時刻准備待發……」

宋朗一邊說,一邊不顧形象,粘噠噠地要趴在恩心肩頭,不妨燕晗偷偷伸出了一只腳,恰好將他絆倒,軲轆一聲便一頭嗑到門板上,疼得他嗷嗷直叫,像待哺的小鳥兒。

恩心還來不及伸手去扶一把,燕晗直接把她拉到另一邊,抬手將門內的甲魚從盆子里抓出來遞到宋朗嘴邊,笑得邪氣:「喲,大冬天的,宋少爺餓著肚子來寒舍,我也沒什么招待你的,就把這甲魚送你塞塞牙唄。」

恩心看到甲魚的一刻,就忍不住笑了。

宋朗愣了兩秒,拿著甲魚的時刻才想到它的另一個名稱,冒火三丈跳上梁:「呀,燕晗你諷刺我吃『鱉』!」

燕大師翻白眼,笑:「不,我請你吃『鱉』。」

「……」不知為何,恩心有種微妙的感覺,燕大師整人諷刺的段數很高,只是……沒全部用到她身上。

但是,以燕晗的脾性,又怎么會區別對待某個人,連最好的朋友都沒少挨他的愚諷,她還是不要自我感覺太優良為好。

湯婆子已經有點冷了,燕晗抱進去讓何嫂重新換熱水。

宋朗爬起來在恩心耳邊小聲抱怨:「你看燕晗這人多危險,笑里藏刀的,那刀就是女蛇手上拿把一模一樣,看見葫蘆娃一刀砍一個,最後非得七個葫蘆變成喜馬拉雅山鎖著她才行。往後你要是被他欺負了,若變不了喜馬拉雅山立即討伐他,就變成一個小小蒲公英,從此天涯海角無盡處,此恨綿綿無絕期,少女報仇十年不晚,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