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的眼里只有你(1 / 2)

催眠大師 逸亭軒 4568 字 2021-03-05

恩心從小就學的繪畫,所以在飯後看見了江南水鄉的這片天空,忽然起了興致,抱著畫板顏料盒等坐在水榭旁的青石上,畫筆對著天空亮起的繁星,打算畫一幅恩心版的《星空》之作。

將藍色的顏料擠到塑料板上,用筆刷蘸了蘸,在畫稿上打上一層淡藍色的底,然後開始調色,從淡藍轉而深藍,漸漸地將夜空展現,最後是明亮的繁星,和江南的脈脈情調,分明是顏色深邃的風景畫,從中又能看出幾分靜謐與平淡。

最後,將署名簽上,隱在畫中,擱下畫筆觀看,甚是滿意。

「畫的是什么?」燕晗不知何時站在身後,拖著下巴打量。

「星空,不是梵高的,是恩心版的星空,江南的星空。」恩心指著畫解釋,手指慢慢在畫布上摩擦。

燕大師盯著看了一會兒,攤手不屑:「切,你畫得不對,天上那么多星星,干嗎只畫一個黃色的圓圈圈啊,那是月亮好不好,怎么叫星空,虧你語文好,根本就是個蠢蛋嘛,這畫文不對題!零分零分!」

你才蠢蛋呢!全家都是蠢蛋!恩心真想撈起身旁的石頭拍死這個沒藝術細胞,卻還在一旁瞎指點的人!

世界上,有那么多星星,她只畫了一顆最喜歡,最明亮,最想得到的星星,而她正是因了這顆唯一的星光而慢慢變亮變溫暖。

這樣的感情,你這個沒開竅的臭男生是不會懂的。

恩心撅嘴哼,起畫筆,打算帶著進屋,誰知眼前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將她攔下,抬頭,跳入眼眸的是一張清俊的臉,粉紅的唇畔挽著得意的笑容:「來,讓我畫一副畫給你瞧瞧,什么叫做藝術。」

恩心詫異了:「你會畫畫?」

燕晗高昂著他魅力的孔雀腦袋,微微挑眉:「那是,本大師在幼兒園的時候,畫畫是得過全校第一的!」

幼稚園兒童的畫能當真么……恩心黑線,但是卻抵不住燕晗的動作。

他搶了她的畫具,有模有樣地一一列開,在塑料板上調起了顏色,重新展開一張畫紙,搬了凳子坐在兩岸風水的中間,用左手拿起畫筆,豎起來對著悠悠泊在河中的小舟比了比,猶豫了片刻,指了指一旁的姑娘:「你,站到中間去。」

「你要畫我?」恩心不可意思,人像可是最難畫的,線條明暗處理不好,就是一副失敗作。何況,他竟然用了左手,如果她沒記錯,燕晗並不是左撇子,為什么用左手呢,她有點疑惑。

「誰想畫你,我畫那條船!」燕晗揮了揮畫筆,讓她快點站過去。

「那你為什么讓我站到中間去……」

「因為這樣才能托顯小船的美麗!」

簡單地說,就是罵她丑……

混蛋晗佳人兒,你的嘴能不那么惡毒么。

有一瞬間她想直接撒手就跑,有種將她綁過來畫的沖動,但是轉而看見那雙美麗的眼眸褪去方才吊兒郎當的形象,帶了認真的神情,俊臉嚴肅得過份,她忽然就忘記生氣,定定的站在中間看他,吃驚的同時,又為了那個明媚優美的男子,恪住了身體,靈魂出竅般著迷。

恩心想,也許,燕晗真的是個好畫手,早聽說他是個各方面齊全的小天才,想來如此簡單的繪畫到了他的手里,也不過是雕蟲小技,僅憑一絲天分就能將她十幾年的努力拋之千里。

燕晗還未動筆前,恩心看著他是這樣想的,但是看到他一撇一捺,一左一右,蹦了半天後,她來到那幅畫面前定睛一看,她殺他的心都有了,這畫簡直不堪入目。

「燕晗你!你畫的人是我?」她看著他的畫作,上頭的水還未干,亂七八糟的顏色里,只有一個女孩站在木船前微笑著,但五官不正,頭發濃密像妖怪……像是從河里爬上來的水鬼。

她哭喪著臉指摘:「燕晗,幼稚園小朋友都畫的比你好,你……畫的什么東西!」

燕晗甩頭扭屁股:「你這種小蘑菇是不會理解本大師偉大又有內涵的畫作的,那啥啥梵高啥啥達芬奇,啥啥莎士比亞的,畫的東西你們能看懂嗎,這就叫做抽象派!放在千年之前,少爺我這畫作絕對比那蒙娜麗莎要出名多了!」

……燕少爺,莎士比亞是歌劇家,不是畫家!

簡直無法跟這樣的白痴爺溝通!究竟是誰說燕晗是天才高智商的,竟然將她畫的這么丑,她才不認這畫里的人是自己!

恩心氣憤的起自己的畫具,發誓再也不會讓燕晗碰畫了,浪顏料不說,這畫本身就是污染眼球的折壽之作!

她抱著畫具回屋,燕晗跟在她後頭不依不饒:「我畫的不是挺好的嗎,跟你長得一模一樣,堪稱神作!」

恩心深深吸了一口氣,微笑中帶了冷諷,轉頭說:「那燕少爺也讓我給您畫一幅差不多的神作,天天掛在您家門口展示如何?」

那還得了,不被宋朗和馮仕吉之流的每天嘲弄死才怪。

燕晗斂了氣焰,軟了語氣討好那般:「那我教你捏泥人,就算是賠罪。」

但眼前的姑娘不甩他,氣鼓鼓著背脊進屋,嘈雜的聲音不迭,想是在擺放她的畫具,然後打開門,出來的時候,看見這個高瘦的男人站在明亮的月亮底下,紫色的大衣,清麗的容顏,舉手投足之間有一些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無措,眸中的山水瞬息溫柔了誰。

她想起來,這人,從來不懂得低頭討好的。

她嘆了一口氣,對他,終究是素手無策。

「那好,阿晗,你教我。」

兩人跑進了一個小作坊,里面堆滿了瓶瓶罐罐和一些泥漿黃土。

燕晗隨後拋出幾團泥巴,搬了凳子坐在月光底下,十根手指在黑土里穿梭如影,明明是烏黑污穢的東西,到了那雙潔白的手掌間仿佛成了神聖的物品。

恩心蹲在他腳邊,視線原本在變化多端的泥土上,不是什么時候卻已經轉移到白皙的手指,轉而向上,滑入了隱隱發光的鎖骨,和光華美好的下頜線條,風姿卓越的五官,和像是塗了丹蔻的唇,認真時候的燕晗很是柔美,卸去了平時鋒利的棱角,化為天地間最平凡的一物。

太多了,自從和燕晗相識相熟相伴,每一日每一秒,她能都看見不同的他,忽而淘氣,忽而霸道,一時間任性的只是個孩子,片刻又能成為有擔當的大人,他和她一樣,有自己不願展露的一面,卻在對面她的時候,毫無顧忌的展示出來了。

而眼前這樣柔和的燕晗,和恩媽媽根本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恩心在母親懷里溫暖了數十年,又怎么意識不到這一點。

世界上沒有那么巧,能遇上兩個差不多的人,何況還是一老一少,鬼才不會覺得他們有血緣關系。

姑娘想著,慢慢低了頭深思。

忽然,那一個鮮艷靚麗的人偶卻出現在眼前,彎彎的眉毛,像月亮一個溫柔俏皮,暗藍色的毛衣和淺色的小皮鞋。

一顰一笑,與她如出一轍。

恩心忍不住笑了出來,接過他的禮物,攤在手掌心稱贊:「真的很像。」

「不看看是誰的傑作。」燕晗耍寶似得,飛揚起了眉毛,從身旁的泥堆里挖出一坨遞給她:「換你了。」

恩心頓時僵直了臉:「唉,我不會……」

「不會就學,不然拉你來干嗎。」他將所有材料都塞她手里,慢慢指點:「手勢手勢很重要,你的手指太僵硬了,你還是個女孩嗎?柔和點行不行啊,別把它們當泥,要當成水,在你的手里能百變出許多造型!」

燕大師說話還是這樣口水亂飛,指點江山的氣勢一點不減,即便只是用在小小的泥人身上。

恩心一邊照著他的話捏,一邊還要抹臉上的口水,頗神。

結果,成品做下來,燕大師黑了他那張白里透紅的臉,指著她手里的怪物顫抖:「你說,這貨是什么?」

「唔……」是說還是不說?恩心偷偷覷了覷面前的黑煞神,覺得伸頭縮頭都是一刀,於是老實交代:「是你……」

面前的男人僵直著,一動不動。

她低頭道歉:「第一次,總是這樣的……燕晗,對不起……」但是話未說完,白嫩的手腕上就多了一排牙印,她吃痛的松了手,那與燕晗的樣貌南轅北轍的丑泥人摔在地上,啪得一聲,右手臂折了,殘缺地碎在地上。

燕晗的臉更黑了。

「這不能怪我。」恩心捂著手腕嘀咕,誰讓你咬我來著,「燕晗,我發現了,你屬狗。」

燕晗轉了眼眸,盯上她冷笑:「是嗎,今晚讓你見識見識狗的威力。」

他張開雙臂,雙腳一蹬,撲住眼前的蘑菇狂咬,讓你丫把我捏得那么丑!剛才還怪我把你畫丑了,你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臭蘑菇!這破手除了畫畫還能做什么,砍了砍了,少爺我親自把它咬斷!

恩心上過燕晗的當了,見他如餓狼似得撲過來,哪能不反抗,於是卯足了勁跟他對咬,啃啊啃踢了踢,燕晗,從我身上滾下去!

此時,業已二十的青年男女早忘記了男女之間的大忌,抱成一團滾來滾去,互相又咬又踢,像是愛及必恨那般互不相讓,一時間放下了全身的防備,將彼此最弱的那點暴露給雙方。

月色撩人過後,旁人香甜的熟睡,他倆卻氣喘吁吁地躺在地上,四肢留下了深深淺淺的牙印,紅色的,是唇齒之間留下的香甜。

坐起來,相視片刻,都是捧腹大笑。

「下一回,我們再這樣吧。」

「再怎么樣?打架么?」恩心一骨碌坐起來,連忙說:「就怕我皮糙肉厚,經得住你咬,燕大師卻皮薄肉嫩,被我的牙齒傷到了,以後會拿我開刀。」

「呸,本大師哪里有那樣小氣!」

「你就有……」恩心小聲道,這話可不能讓他聽見。

燕晗這時卻站起來,拉起低著頭氣鼓鼓的姑娘,笑得柔和:「不是打架,也不會咬你,我是指,下一次,你再為我捏人,我為你作畫。」

「好。」她笑得孩子氣,撫上手腕的牙印,居然舍不得擦掉,仿佛這就是他的承諾,蓋上了印章。

「只不過,下一回,你不能再故意將我畫的那樣丑了。」她知道的,這男人絕對是故意丑化她的。

燕晗聽了,愣了一會兒,笑著搖頭,雖然沒說什么,但是他明白,恩心並不知道,他很想將最美的她畫出來,但雙手卻無奈真的辦不到。

「我盡量,但是公平起見,你以後也不能捏成這樣,還斷了一個胳膊。」他深深的看著那殘缺的泥人,輕輕捧在手上,啼笑皆非的搖頭。

「知道了。我知道了。」伸出小指頭,硬是拉過燕晗小巧的小指,笑容認真:「我保證。」

最後,各自帶著各自絕美的作品,回到了房中,欣賞自己最不如意,卻最舍不得的佳作。

等到某年某月某日,某兩人的作品紛紛被擺在陳列櫥窗上了,不少後輩對著兩人最差的作品指摘,覺得這樣的劣作一定不是他們的手筆,恐怕是別人的仿做,但是既然是仿做,又為什么被他們親手放在最耀眼的地方,眾人又琢磨不透,問起兩人的子孫,兒女們也是搖頭微笑。

「從前問母親,為什么留著她那張畫,朴素的藍色衣服,笑得詭異的臉,甚至站在足可以讓她成為背景的水鄉間,普通得完全像是被刻意遺漏,和曾經美貌的女子一點也不相稱,根本不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