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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紅霞向他頷首施禮,嘴chún輕歙,語聲卻不如先前有力。

「也沒甚好謝的。

二掌院受了內傷,須得趕快延醫治療。

」耿照四下眺望:「對了,那……那人呢?他到哪兒去了?」雨越下越大,遠方隱然雷動,漸次而來。

染紅霞指著斷橋底下。

「在那里。

」巨漢跌在破碎的橋墩上,尖叉刺得他肚破腸流,身下湖水都被血wū染成了深濃的黑醬色。

采藍尖叫一聲,掩面不敢再看,黃纓倒是興致勃勃,俯身觀望了好一會兒,驀地失聲驚叫:「紅姐!他……他還在動!還在動!」染紅霞與耿照雙雙探頭,果然巨漢睜開空洞的眼睛,慢慢撐著橋墩,似乎想將被四五根尖刺刺穿的身體拔起來!耿照目瞪口呆:「這……這哪里還是人?他……他全然不會痛么?」腹中一陣翻攪,酸水涌上喉頭。

不多時,巨漢硬生生將自己「拔」了起來,拖著淌流不止的血wū臟器,試圖以一只左手攀上橋底木拱,一邊爬一邊朝這邊吼著:「我--擊--!我--擊--」嘶啞殘破的聲音如同身軀一般,仿佛再用得片刻,便要支離崩散。

染紅霞面色煞白,回頭對二姝道:「快上岸躲起來!通知其余師姊妹,到掌門閉關處躲避,沒有我的號令,誰都不許出來!」采藍腿顫難行,黃纓攙著她離開,回頭瞥了耿照一眼,什么話也沒說。

「耿兄弟,你也走罷。

」染紅霞試圖握劍,雙手卻難以顫止。

「這是本門之劫,煩你將此間的情況報與貴城知曉。

我大師姊若有相詢,也望你將經過細細稟報,就說「紅霞力戰不休,並未辜負水月歷代祖師」。

」耿照搖頭:「要走一起走。

我瞧他這個模樣,未必追得上我們。

」橋底巨漢屢屢從木構滑落,動作僵硬呆板,似正呼應他的言語,只是仍不住發出「我擊」的可怕吼聲,令人聞之股栗。

「這「我擊」是什么意思?」耿照不禁蹙眉。

巨漢爬了丈余高,忽然失手滑落,雙腳撞在突起的岩盤之上,喀啦一聲,扭曲成極為怪異的形狀。

他仍不知疼痛,掙扎片刻,右手拖著鐵鏈一甩,那柄巨大的石刀破水而出,「轟」的一聲chā在岩上。

「這人真像是中了邪,好像……好像被什么東西控制了似的。

」耿照喃喃道。

「不是「我擊」。

」染紅霞突然開口,指著石刀刀板上兩個頭顱大小的篆字。

耿照粗通文墨,卻不識篆書,只覺那兩字鐫得四仰八叉,宛若兩只攤平的人面蛛,蟲肢虺形,說不出的猙獰可怖。

「是「萬劫」。

」染紅霞隨口向他解釋:「那刀上yīn刻的,是「萬劫」兩個古篆,似是刀銘。

」「是萬劫不復……的「萬劫」二字么?」「正是。

」耿照不由打了個寒噤。

忽聽巨漢狂嚎一聲,仰天大叫:「萬--劫--」鐵鏈一揮,石刀脫手飛出,劃了個偌大的圓弧,「轟!」一聲打穿水風涼榭的屋頂!染紅霞倏然起身:「碧湖!」耿照返身發足狂奔,邊跑邊回頭叫道:「二掌院別慌!咱們撐船過去瞧瞧,我料他--」話沒說完,忽然停步,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染紅霞心知有異,順著他的指尖猛然回頭,只見天際電光一閃,劈得半個湖面青白耀眼。

電光中,一抹小小的身影走出水風涼榭,僅穿著小衣的年輕胴體分外誘人。

她肩膀線條圓潤,乳房浮凸有致,身段有著少女獨特的腴潤,卻絲毫不顯肉感;下身未著褌褲,僅有一條薄薄的紗裙,肚兜遮到小腹下緣,紗裙被bào雨一打,裸出兩條又細又直的修長美腿,以及腿根處微微凹陷的誘人溝縫--若不是頭臉裹滿紗布,光憑這副玲瓏嬌軀,便已堪稱國色。

「碧湖!」染紅霞失聲大喊,又倏地凝住。

少女手里,拿著一把兩丈來長、獸皮纏柄、刀末拖著長長鐵鏈的巨大石刀。

她一步一步、歪歪倒倒地向前走,猶如一具壞掉的扯線傀儡,石刀在她手里卻似乎沒有重量,隨著她僵硬扭曲的步伐,發出喀啦啦的鐵鏈摩擦響,一點都不覺得少女的身長只有五尺余。

轟隆一響。

電光之後,雷聲終於落下。

仿佛向染、耿二人示威,頭裹重紗的嬌小少女一把扛起了畸零的巨型石刃,驀地仰天尖嘯:「萬--劫--!」◇◇◇東海道湖陽城郊,靈官殘殿煙雨凄凄,更不休停,下得日與夜仿佛都失去了形狀,教人難以廓清。

四大劍門的人馬在破廟里等了半天,漸漸有些松懈,或坐或卧,各自散列。

水月停軒諸女並腿斜坐,席地圍著代掌門許緇衣,其中多是十幾二十歲的妙齡少女,為了便於行動,多著膝裙綢褲,腴潤的大腿綳出雪團般的誘人線條,彩衣各色、側身閑倚,比常制略為細短的長劍或擱膝上,或抱乳間,雪白的褲管裹著一雙雙青春結實的腿子;綉靴雖作武人形式,益發束出脛踝曲線。

少女們不時合頭並頸,發頷間傳出喁喁笑語,煞是好看。

另一廂,鹿別駕斜踞於四抬軟榻之上,一雙細長的鳳眼里黑多於白,眼瞳又大又滿,微瞇時十分濕潤,有股望之不進的深。

四大劍門里,就屬他帶來的從人最多,那些年輕道士四散坐開,早不復初進時的jīng警,頻頻拿眼偷瞟不遠處的水月弟子們,懶憊散漫,毫無紀律可言。

談劍笏頻頻遠眺,一邊留心囚籠四周的動靜,鐵一般的紫膛面龐上yīn晴不定,足見心焦。

此行的院生都是他的親隨,知道這位副台丞一板一眼慣了,都不敢大意,十余人圍著大殿中央的澆鐵磚籠,按劍凝神,反倒成為水月停軒的姑娘們悄聲取笑的對象。

「淥水琴魔」魏無音則獨自據著一角,雙手攏在袖中,倚琴閉目,誰也不理。

他面上無須,一旦閉起那雙鋒芒如電的銳目,便顯露出老態。

棱瘦的側臉宛若峭壁奇峰,冷硬清瞿,雖然滿面孤驁,可以想見年輕時必也是一位傾倒無數名門淑女的美男子。

時間,就在雨簾里外無聲無息地流逝。

有人百無聊賴,有人心急如焚,有人隱含殺心……直到清脆的鈴鐺響透雨而入,待得眾人起身之時,一輛篷頂破轅的老舊驢車已來到廟前。

「吁」一聲稚嫩童音,拉車的蹇驢顢頇停步,似被沉重的車軛壓蒙了,在雨中不住搖動大頭長耳,甩著怎么也甩不完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