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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

檐下高懸著一塊「五德威服」的橫匾,陽刻的大字泥金泰半褪去,連四角的紅綢扎花都成了不紫不靛的醬缸陳色,看來「家道中落」的傳言確實不假。

馬車的lún跡沒於烏沉沉的庄門之後,符赤錦的確是進了五絕庄沒錯。

五絕庄的五位當家都是軍旅出身,庄園也蓋得如堡砦一般,從檐頭的角度判斷,牆後必有踏腳的平台,牆上每隔丈許留有一處覘孔箭眼,揭開活蓋便可窺探外頭牆下的動靜,必要時可架弩射箭,又或傾倒沸水熱油等,完完全全就是堡壘女牆的設計。

但此刻整片白牆卻是悄靜靜的,毫無聲息,從牆頭蜿蜒而下的茂密爬藤攀住了大部分的覘孔活蓋,就算牆後伏得有人,只怕也是睜眼瞎子一個,什么也看不見。

耿、弦二人遠遠便下得鞍來,將馬牽到林中系好,以免驚動庄內之人。

正沿著圍牆潛往後山,打算找一段僻靜無人的院牆翻進去,忽聽前方一陣窸窣,兩名挽著提籃葯鋤、農婦打扮的女子從林中鑽了出來。

當先的那名女子「哎喲」一聲低呼,回臂護著身後之人,低聲叱道:「你們是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的做甚!」聲音雖不甚響亮,倒是頗有威嚴,措辭口氣都不像是尋常的鄉嫗村婦。

耿照心想:「她倒無口音,是東海本地人氏。

」亮出腰牌,沉聲道:「朝廷辦事,lún得到你等啰皂!本官問你,你們可是五絕庄的人?」那婦人肌膚黝黑,猛一看約莫四十許,生得眉眼端正、瓊鼻小口,只可惜面帶愁苦,chún邊眉角略顯低垂,以致風姿大減;然而身段卻有如二、三十歲的青春少婦,又因長年下田之故,既有成熟婦人的豐腴,腰腿處卻曲線宛然,鼓脹脹的肌肉線條似還充滿了驕人彈性。

包頭的布巾下漏出一把烏溜青絲,連些許灰駁也無,更顯年輕。

她身後遮護之人,卻是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女,眉目與婦人有幾分相似,一看便知是血親。

少女的手背、面孔等露出衣布外的肌膚,都被曬成了均勻滑亮的淺淺麥色,唯獨交襟處微露一抹嬌白,衣上隆起渾圓飽滿的兩團,顯然也是經常在外勞動,以致曬黑了原本白皙的肌膚。

那婦人一聽,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反倒不怎么驚惶了,冷冷一笑,淡然道:「朝廷?朝廷幾時辦事,記得辦到五絕庄來?十五年前你們不來,現而今還來做甚?」輕輕一扯身後的少女,低聲道:「咱們走。

」耿照聽得一凜。

這種話、這般說話的姿態口吻,絕非是普通的農婦,趕緊追上前去,歉然道:「卑職失禮了,夫人莫怪。

敢問夫人是上官、公孫、漆雕、何、李哪一家府上?」婦人看了他一眼,拉著少女繼續走;少女卻突然回過頭,咬牙低叱:「我爹姓上官!」瞪大了黑白分明的一雙澄亮杏眼,刻意壓低的嗓音仍有一股風撞金鈴似的清脆爽利,琥珀色的俏臉上卻滿是騰騰怒火,仿佛有著切齒之恨。

「夫人請留步!」耿照一使眼色,與弦子一左一右包夾上去,垂首道:「原來是上官夫人!請恕卑職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

卑職的父親曾在上官將軍麾下任事,在赤水古渡一役,為將軍打造攔江鐵鎖。

家父時時念著將軍神威,特別囑咐卑職若有機會,一定要來拜望他老人家。

」他這話倒不是憑空捏造。

王化四鎮的中興軍老人,十之八九是親身參與過赤水之役的,只不過寡言木訥的耿老鐵莫說當年之勇,平日連話都講不上幾句,關於赤水大戰的種種慘烈情事,卻是耿照打小從左鄰右舍的老人口里聽來的。

上官夫人微微一怔,重新打量了他幾眼,淡然道:「你倒是沒甚口音啦。

原先是哪里人?」容色較先前平霽許多,口吻一緩,似又年輕了幾歲。

耿照與她對面而視,終於確定她年紀不會太大,至多三十五、六,說不定還比漱玉節小些。

但一個是養尊處優、悉心保養的五帝窟宗主,另一個卻是日日下田耕作的農庄婦人,此消彼長,自是風情兩樣,截然不同。

「回夫人,卑職是王化鎮龍口村人氏,家父姓耿。

」他老實回答。

「不容易啊。

」上官夫人一瞥他的腰牌,杏眼微瞠,訝然道:「七品典衛?你在爵府當差?」「正是。

卑職在流影城當差。

」「你是獨孤天威的人?」上官夫人眼睛一亮,似有什么要沖口而出,卻又硬生生忍住;頓了一頓,頻頻左右張望,身子微向前傾,捏緊的粉拳輕輕顫抖。

「我……聽說獨孤城主與鎮東將軍素來不睦,也……也不買臬台司衙門的帳,是么?」耿照一愣,忽然明白過來,移步貼近上官夫人,低聲道:「夫人有什么話,卑職可以代為稟報。

」上官夫人低垂眼瞼,眉目不動,右手食、中二指往袖里一摸,似要取出什么物事,忽聽身後傳來一把冷冰冰的聲音:「夫人,既有外客到來,豈能不延入庄里好生招呼?」上官夫人並未抬頭轉身,只是身子一悚,微微發顫著;閉目半晌,才睜開眼睛,冷漠地拉起女兒的手,回頭徑往庄門處走去,淡然道:「什么朝廷之人,沒一個好東西!死得一個少一個,死光了最是干凈。

」發話之人,乃是一名身穿繭綢長褂的中年漢子,面孔蒼白瘦削,若非頷下chún上蓄有粗濃硬髭,整個人便渾似一頭青眼白狼人立說話,偏生又面無表情,更添幾許yīn沉森冷。

上官夫人拉著女兒走過那人身畔,只見他躬身行禮道:「夫人安好,妙語小姐安好。

」那少女上官妙語一咬銀牙,本欲開口,卻被母親一把拉住,只得往庄前走去。

那人現身的同時,附近牆上的箭眼活蓋紛紛翻了起來,牆後隱約聽見腳步細碎、金鐵鏗擊。

耿照毋須借助碧火神功的先天胎息之功,也知道兩人已被無數搭弓之箭對准,稍有不慎,便將面臨利箭穿身的窘境。

「真對不住,敝庄主母有口無心,還請二位大人莫往心里去。

」那人團手打了個四方揖,口里說得殷勤,淡漠的神色卻一點也不搭嘎,簡直像在演傀儡戲。

「在下五絕庄總管金無求,還未請教兩位高姓大名。

」上官夫人一見腰牌便能叫出官銜品秩,耿照直覺這位金總管的眼力決計不在夫人之下,要收腰牌已然來不及,硬著頭皮道:「在下長定侯府七品典衛,敝姓狄,這位是敝僚元大人。

我等奉長定侯之命前來越浦,公暇之余走一趟五絕庄,了卻家父的心願。

」腰牌虛晃一下,乘機收回懷中。

長定侯許樂是封在央土道東郊的三等侯,雖說是侯爵,食邑不過百戶,說穿了也就一名土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