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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的是染紅霞並沒有問。

她只是默默轉頭,死了心似的怔望著欄外的碧波柳條,明眸里空洞洞地回映著寥落。

他應該上前與她說說話的,雙腳卻像澆銅鑄鐵般動也不動;再回神時,伙計已導引二人入座,與欄畔的雅座間還隔了幾張桌子,要想起身招呼,反倒更不自然。

耿照胡亂要了茶水點心,目光頻往雅座投去。

他不說話,弦子也不說話,雙手捧著茶盅靜靜坐在一旁,秀眉微蹙,似正思考著「不能吃東西」與「可以喝茶」之間的差異。

其時早市方過,店里沒什么人,就只有這兩桌,靜得聲息可聞,偏又不是能夠隨意開口攀談的距離。

染紅霞提起昆吾劍,自腰里摸出銅錢欲付茶資,才發現耿、弦所據的桌子正橫在雅座與店門間,若要離開,勢必得從他倆身畔走過;猶豫半晌,又輕輕放落劍鞘,單手支頤,轉頭眺望水面。

時間在桌椅間靜靜流淌,卻比她們想象得都慢。

耿照望著她烏黑濃密、緞子一般的及腰長發,只盼她忽然轉過頭來,兩人四目交會,不定便有開口的契機。

只是他的念頭有多長,憑欄怔望的紅衣麗人就讓他等了多長,這小小的痴念始終難以如願。

怔然之間,遠處忽起sāo動,人聲尚未到店門口,先天胎息已有感應,耿照耳朵微動,狼一般望向門外,隨即弦子亦覺有異;只比他慢得些許,染紅霞也回過頭,兩人仍未照面。

一群身著赭衣勁裝的彪形大漢追打著一名乞兒,猶如貓群戲鼠,不時你推一下、我踹一腳的,打得那小乞兒抱頭鼠竄,哀聲不絕。

大白天里當街恃眾凌寡的,簡直是目無王法了,耿照正要出去探個究竟,伙計趕緊把他拉到一邊,低道:「這位客倌!別忙,您坐會兒。

這幫凶神惡煞惹不起啊,您知道是什么來頭?」耿照濃眉一軒:「什么來頭?」伙計壓低嗓音,唯恐被人聽見。

「是赤煉堂雷家的人哪!這越浦內外百工行當,他們chā手了起碼一半兒;出得城門腳一沾水,那是通通都歸他們管啦。

惹不起啊!」耿照皺眉道:「不說越浦之內尚有城尹,出得越浦,東海還有經略使遲大人、鎮東將軍府慕容將軍,遑論朝廷天子,怎能如此猖狂!赤煉堂乃東海七大門派之一,當為武林表率,光天化日欺男霸女的,必也是幫中不肖。

」伙計只差沒厥過去。

「客倌,他們都是一伙兒的,從小人懂事以來就這樣了。

您瞧那個被打的名叫崔灧月,他爹崔靜照人稱「林泉先生」,是越浦有名的讀書人,在南津有座很有名的祖宅叫「焦岸亭」的,既有學問又有風骨,只因開罪了赤煉堂,還不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見耿照目光一凜、捏著拳頭便要出去,趕緊攔住:「哎呀哎呀,您別忙,打不死他的。

這位崔五公子可厲害啦,就小人所見,這半年來他給赤煉堂的人打折手腳、扔進江中,絕不下五次,過得個把月便又活轉過來,照樣當街挨打。

您別擔心,打不死他的。

」耿照忽然想起了阿傻。

莫說岳宸風,便以殺、攝二奴的本領,一百個阿傻也死絕了,但他們卻故意留著他一條命,恣意欺凌折磨……這是種純然的惡意,不比野獸食人,絕不能被原諒。

他攢緊拳頭一躍而出,足尖點地,下一瞬已鑽進人團,砰砰幾聲,七八條大漢如空篩甩水般倒摔出去。

耿照將那「崔五公子」往身後一拽,沉聲道:「退後些,我來應付!」鼻青臉腫的小乞兒好不容易睜眼,忽然尖叫:「來……來啦!又來啦!」見十數名身穿赭衣的赤煉堂弟子咆哮而來,嚇得他抱頭蹲下;待得一陣呼喊哀嚎、撞爛東西的聲響過去,他鼓起勇氣睜開眼睛,赫見凶神惡煞似的赤煉堂弟子躺了一地,哼哼唧唧爬不起來,那少年只是拍了拍手,沒事人似的,回頭笑道:「你可是崔灧月崔五公子?在下耿照。

」崔灧月目瞪口呆,沒想過這些惡徒也有仆地吃泥、哭叫打滾的一天,更不相信世上還有人肯為自己出頭,不禁悲從中來,垂淚道:「嗚……我是崔灧月,多……多謝少俠仗義出手!嗚嗚嗚……」他雖被揍得鼻青臉腫,依稀看得出原本相貌端雅,身上的織袍臟wū破爛,遠看直與乞兒無異。

耿照見他受的都是皮肉傷,雖然餓得瘦皮包骨,並未傷到要害,jīng神還算不錯,一把將他攙起。

赤煉堂橫行越浦,幾曾被人打得作狗爬?周圍漸漸聚集了人群,議論紛紛。

一名赤煉堂弟子掙扎起身,撂下狠話:「姓……姓耿的!你敢chā手本幫的閑事,盡管走著瞧!」耿照負手道:「走?光天化日毆打良民、魚肉鄉里,你們還想走?」回頭問那食店的伙計:「有沒有麻繩之類的物事?」連問幾聲,伙計才如夢初醒,忙不迭地拿了幾條給他。

赤煉堂弟子見他拿著繩索大步而來,顫聲道:「你……你干什么?」耿照肅然道:「拿你見官!」按倒在地捆了雙手。

附近幾人掙扎爬起,被耿照一腳掃倒,摔得頭破血流,哪里還有人敢逃?都教他一一捆了。

末了繩索不夠,耿照揚聲道:「諸位街坊,可有不用的繩索借些來使?要結實點的。

」圍觀百姓俱都一愣,紛紛回屋去拿。

行經赤煉堂眾人時,有的還忍不住踢上一腳,唾罵道:「教你們欺負百姓!呸!」耿照將二十余名鬧事者一個接一個綁成了一串,系在船柱上,讓人去衙門報官。

帶頭的赤煉堂弟子滿臉yīn鷙,吐出一口血唾,寒聲道:「姓耿的,你打我們沒關系,惹了赤煉堂,小心你的狗命!」耿照大聲道:「赤煉堂立身江湖,豈能不守規矩?欺凌弱小、恣意逞凶,是哪一條江湖規矩?便在江湖之上,還有朝廷;法不及處,尚有公義!你若覺有哪一條揭得過,有臉向你父母妻兒說去,我便放了你,給你磕頭!」那人一句也駁不出。

圍觀百姓紛紛鼓掌,大聲叫起好來。

耿照趕緊拉著崔灧月要走,回見染紅霞手挽長劍,俏立在店門邊,面上猶帶嘉許之色。

她沒料到耿照居然回頭,兩人視線一碰,已來不及收回,雙頰微紅,勉強向他擠出一抹靦腆笑容,點了點頭。

耿照一愣,如釋重負的感覺卻大過了扭捏,見她淺淺一笑如沐春風,但覺滿心歡悅,xiōng懷頓寬,也跟著笑起來。

「這位是崔灧月崔五公子。

這位是斷腸湖水月停軒的染二掌院。

」耿照替她二人引見,遲疑片刻,才指著弦子:「這位是弦子姑娘。

三乘論法期間,她與我一並負責將軍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