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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行,身形幾乎融入yīn影,顯是一門極高明的輕功。

這部「蛇行鱗潛」乃黑島的帝字絕學之一,出自漱玉節的別傳,遍數潛行都也只一人練到「貼物滑行,沉羽不沾」的境地,別無二家。

耿照暗自佩服,運起碧火功躍上房頂,弦子忽做了個「趴下」的手勢,他及時伏至脊側,見一名侍童模樣的青衣少年打著燈籠走進院里,身材結實jīng壯,面孔仍有些許童稚,卻極俊美,妖麗的神氣與十太保雷冥杳有幾分近似,眉宇間飛揚跋扈,隱帶邪氣,令耿照想起五絕庄的上官巧言。

青衣少年來到門前,揖道:「八爺,船備好了。

」口氣與雷亭晚如出一轍,只是年紀輕尚欠火喉,不及主子的如沐春風,顯得有些甜膩,討好的意味十分露骨。

門里「嗯」的一聲,溫煦的嗓音動聽至極,自是雷亭晚。

耿照忽生謬想:此人若是肯剃光了頭去講經,怕比顯義更像得道高僧,聽得人身子酥軟,飄飄然不知所以,男繳金銀、女獻貞cào,為患絕不下於蓮覺寺眾。

少年道:「禮物也采辦好啦,已著人送到十爺院里。

」取出清單念著,都是珍珠寶玩、綾羅綢緞、水粉香葯之類。

耿照並不意外,心想:「這雷亭晚對雷冥杳與別個不同,總不會是結義之故,說不定……是有私情。

」雷亭晚和聲笑道:「都給砸了罷?死了幾個?」少年笑答:「十爺今兒受了傷,氣力不濟,沒當場鬧出人命,只留下幾條胳膊腿兒的。

」耿照一琢磨,才知是指送禮的人。

雷亭晚差人抬了珍玩布匹去,雷冥杳余怒未消,弄殘了送禮之人的手腳。

聽主仆倆的口氣,不僅不是頭一回,過往還曾弄出人命--拿下人的性命給對方「消氣」,這都是些什么人!雷亭晚笑道:「不是氣力不濟,是心腸軟了,面子卻拉不下。

礬兒今晚再哄哄十爺,若哄得不好,八爺唯你是問。

」名喚「礬兒」的少年眉目一動,見獵心喜,旋又躬身:「八爺!今晚十爺定要bī問崔家女子之事,礬兒只怕交……交代不過。

」興許是想起十爺斷人手腳的狠勁兒,打了個寒噤,面色微變,不似作偽。

「怎么?方才不挺來勁兒的,這會兒鵪鶉也似,嫌差事辛苦?」雷亭晚的聲音帶著笑意。

若不識此獠,真會以為他是個言談風趣、處事溫和的主。

礬兒面色丕變,雙膝跪地,語帶哭腔:「爺!您嚇壞礬兒啦。

我……我怎敢哪?八爺只一句話,礬兒便給擰了腦袋也不怕,實是怕誤了八爺的事。

」雷亭晚笑道:「起來罷,演給誰看哪你!崔家閨女你也有分的,不如同十爺聊聊她那份水嫩好了。

」礬兒賴著不肯起來,抹眼裝可憐:「八爺救我!」雷亭晚笑啐:「行了!把那把破劍帶去,討十爺歡喜。

再帶上一管「飛魂煙」,用了葯就乖啦。

」礬兒喜動顏色,連連磕頭:「多謝八爺!」「輕著點,別玩壞啦。

我幾日便回。

」礬兒起身陪笑。

「八爺這么快回來?」「我料老大也待不久,老四回來鬧騰幾日,他自會離開。

」咿呀一聲門扉推開,一名金冠輕裘的青袍男子緩步而出,隨手擲給礬兒一條繭綢腰帶。

那帶子脫手飛出,風里頓時彌漫一股異香,中人欲醉。

礬兒忙不迭收進懷里,仿佛想令香氣多沾上身。

「行了,這「夜麝亂蹄香」的氣味一旦沾上,整夜不散,遇汗更濃,雖非yín葯,卻是天下間第一等的催情聖品,專克女子,要你這般做作?」青袍人打他一下腦袋,身子側轉,映出一張與礬兒一模一樣的面孔,直比照鏡還像!耿照與弦子面面相覷。

那「礬兒」的聲音的確是雷亭晚無疑,解下裘袍,披在真正的礬兒身上,裘里的青袍原來是侍童下人的服色。

他從礬兒手里接過燈籠,微笑道:「八爺歇息,礬兒去啦。

」嗓音又變得與本尊似極,幾難分辨。

礬兒十分機警,團手長揖到地,立刻站進廊影下,唯恐讓別人瞧見有兩個一模一樣的自己。

手持燈籠的「礬兒」嘻嘻一笑,踱出月門,動作與礬兒進來時全無二致,舉手投足帶著既青澀又早熟的微妙矛盾,活脫脫就是礬兒。

易容術耿照雖無研究,料想是往臉上化裝改扮,應與女子紅妝相類,只是一個畫「美」,一個畫「像」,道理是差不多的。

以圖對景,縱使是巧筆大匠,也難免會留有破綻。

像雷亭晚這樣的易容之術,簡直是駭人聽聞。

廊下檐影之內,礬兒抓耳撓腮,一副欣喜難禁的猴急模樣,好不容易等到燈籠的光點消失不見,才奔進另一側廂房,出來時手里捏了枚油紙小包和一串鑰匙,系上雷亭晚給他的腰帶,忙不迭跑出院門。

雷亭晚離開風火連環塢,正方便耿照四下搜查,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確定院中無人,才偕弦子躍下。

這廂院並不算大,唯一鎖著的就是方才雷亭晚出來的那間。

弦子取出針鉤撬了幾下,「喀啦!」房門應聲開啟,點亮燭台,兩人不由得一怔。

房間四面都是架子,架分數層,每層高約一尺,密密麻麻擺滿了人頭。

耿照本以為這廝有殺人留頭的惡癖,迎面忽見一只眉骨壓眼、chún抿寬闊的頭顱,端詳片刻才醒覺:「這是……雷奮開!」雷奮開當然沒死。

頭顱必是制作jīng巧的仿物,此頭如此,滿屋皆然。

難怪屋中並無血腥屍臭,也沒有防腐香料的濃烈嗆鼻,雷亭晚身上的「亂蹄香」芬芳兀自飄在空中,無窗的房內甚是通風,顯有其他管道設置。

那頭顱的色澤便似真人肌膚,卻不如雷奮開本人黝黑油亮,耿照湊近一瞧,才發現「雷奮開」的臉上分成了幾塊,由額頭到鼻梁的「丁」字形作一塊,兩邊顴骨各一塊,下巴、chún上又各式一塊,還有其他更細的分割,不一而足。

他伸手撫摸,左頰那塊臉皮應指脫落,質地綿軟略帶韌性,摸久了會微微滲出體溫,便似真正的人皮一般。

這塊臉皮頗厚,耿照想起大太保雷奮開的確是顴骨突出,長相充滿野性;福至心靈,將額頭至鼻梁的「丁」字臉皮也揭下,果然眉骨附近墊得特別飽滿,鼻翼兩側卻薄如紙張。

--這是所謂的「人皮面具」!人皮面具乃易容術的至高境界,假扮他人便如換臉,自是無比肖似。

江湖人聽得「面具」二字,以為是整張的糊紙臉譜,一戴上便能化身他人,殊不知真正的人皮面具乃是一小塊、一小塊的皮墊子,順著顱骨墊高補低,再佐以脂粉油彩、渾成一體,才能改變原本相貌,又不影響說話表情。

老胡曾說過,「骨相」是仵工鑒別屍首的要術,工夫深、經驗夠的老人,能將剔凈的白骨髑髏包上黏土,按皮肉生長之理塑回原型,重現死者生前的面貌。

雷亭晚的人皮易容術與骨相近似,每一具偽首皆無須發眉毛,看來應是另再黏上的。

與雷奮開同置一架的另一顆頭顱,耿照端詳半天,才認出是沒有眉毛胡須的雷騰沖。

他白日里與真正的雷騰沖照過面,這顆假頭沒有毛發胡須,仍覺像極,可見制作jīng巧。

耿照靈機一動:「這么說來,貼附著這些小塊皮子的底座,便是雷亭晚的真面目了?」揭下雷騰沖、雷奮開兩顆假頭上的人皮面具,頓感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