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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yīn宿冥見情況不妙,轉頭逆風大叫:「你惹的麻煩,卻要如何收拾?」「麻煩?」鬼先生縱聲大笑。

「今夜的重頭戲才要登場,我收拾什么?」自懷中摸出一物,以掌掩住,湊近口邊,似是竹管銅簧一類的物事,卻未吹出聲響。

yīn宿冥看得滿肚子火:「都什么時候了,聽你吹鳥笛!」正欲開口,眼前忽現奇景--倒在角落里的崔灧月,竟巍顫顫地動起來,動作僵硬如傀儡,若非傷重難支,只怕又要起身殺人。

更駭人的是:原本正氣凜然的耿照,神情忽然呆滯,兩眼空洞,肩膀顫抖片刻,手臂倏然垂落。

炙人的烈焰巨刃「鏗!」chā入地面,火焰如油水流布般推散開來,一路蔓延至耿照腳下,赤亮的火星沾上他的衣擺褲腳,噗嗤嗤地燒將起來,他卻恍若不覺。

染紅霞舍不下他,並未躍上檐角以避鋒焰,而是節節後退,一路退到了院牆邊。

她背倚高牆,怔望著耿照,恐懼逐漸在美麗的瞳眸中擴散開來,輕喚:「耿……」語聲哀凄,難以成句。

鬼先生笑道:「比起手不能提的崔五公子,典衛大人這塊資材可說是上上之選。

諸位!都來見一見妖刀離垢最合適的刀屍人選,出身鑄鐵名門流影城的耿大人!」聶冥途突然轉頭,冷笑道:「這是你原本的盤算?我瞧著不像啊。

」鬼先生不置可否,從容道:「這廝近日甚受慕容柔信任,莫說鎮東將軍,連皇後娘娘也殺得。

普天之下,沒有比他更可怕的刀屍。

」仍是一貫的詼諧語調,活像婚喪筵席帶動氣氛的白席人,越說越是來勁:「今夜的表演將近尾聲,想來在七玄大會召開之前,諸位該能打點jīng神,好生搜集聖器,取得與會資格。

親蒞大會收獲甚巨,諸位皆是一方魁首,目如鷹隼,切莫錯失良機,耽誤了買賣。

「節目的最後,為諸位安排的是一場令人痛徹心肺、肝腸寸斷的奇情好戲,有分教是「活郎君不知人事,俏紅妝血染刀頭」,纏綿糾葛,絕對值回票價!怕見血的請先行離去,今夜的談心茶話會到此告一段落,招待不周處,請諸位見諒。

散會!」誇張的笑聲隨著劈哩啪啦的燃燒聲響遠遠送出,鬼先生舉掌掩口,語聲一瞬間變得冰冷尖亢,帶著詭異的歪曲:「殺了染紅霞!要完完整整割下她漂亮的腦袋,不得有誤!」耿照--或者該說是離垢的刀屍--歪了歪頭,平舉刀刃,緩緩邁步,顫巍巍地朝倚牆的紅衣女郎bī近。

高牆之上,弦子肩頭才一動,已被漱玉節按住。

黑衣蒙面的宗主沖她搖了搖頭。

「莫急!再等會兒。

他不是這么容易喪失意志的人物。

」弦子面無表情,眼睜睜看著那個熟悉的背影帶著火焰,一步步bī近失措的染紅霞,緊握靈蛇古劍的五指指節綳得青白。

或許在弦子心里,她知道耿照絕對不想這樣。

而對染紅霞來說,這簡直像是一場不醒的惡夢。

不久前才互吐情衷的愛侶,搖身一變,淪為失去靈魂的噴火惡魔……面對妖刀及鬼先生都不曾動搖的女郎咬著牙,不讓淚水滾出眼眶,昆吾劍尖不停顫抖,遙指著那張既熟悉又陌生、曾夜夜在夢里出現,想來甜蜜而苦澀的黝黑面孔,在心底默念了無數遍:「醒……醒過來……求求你……醒過來……醒過來……」再不醒來的話,我要殺你了。

女郎「嗚」的一聲,摒住涌上鼻腔的酸楚,強迫自己專心致志,把注意力集中在離垢刀上。

耿照非是崔灧月,他的身手、根基遠勝崔灧月,更是將軍身邊之人,握有越浦內外通行無阻的金字牌,狙殺將軍、甚是皇後易如反掌。

他若被妖刀控制,為禍之烈,絕非余人可比。

權衡這些令染紅霞心痛無比,但她無法假作不知,盲目賴著一絲僥幸,希望他會突然復原。

即使群邪環伺,不知能否生離此地,水月停軒的二掌院仍心系天下正道,深知被妖刀控制的耿照一旦離開血河盪,今夜便足以釀成天翻地覆的巨變。

「解除控制」跟「除去刀屍」是唯二的選項,她只能選擇不會失手的那一個。

耿照的動作猶如壞掉的葯發傀儡,僵硬死板,渾不似平日矯健,縱有離垢在手,xiōng腹喉間仍是空門大開。

染紅霞攢緊昆吾,照定中宮,待他走進三尺之內,極招「江石缺裂青楓摧」便要出手,一舉貫入咽喉!(快……快醒過來!耿郎……求求你,快快醒來!)「喔,你走眼了啊,鬼先生!」聶冥途露出殘忍的獰笑,饒富興味:「他倆不是相好,依我看,那女娃娃是真想要他的命哪!」鬼先生哈哈大笑,徑顧一旁。

「惡佛,染二掌院花容月貌,尤其那雙勾魂眼兒分外英媚,實屬難能。

割將下來除去眉發,好生硝存,送與惡佛留念如何?」滿身暗花的鐵塔巨漢抱臂不語,半晌才道:「不是尼姑,我沒興趣。

」「惡佛有所不知,」鬼先生笑道:「水月停軒也是拜佛菩薩的,算是東海少有的央土佛脈之一,非泛泛的佛樣龍神廟。

這妮子外表不是尼姑,骨子里說不定能燒出舍利來,比尋常寺院的比丘尼還有佛味。

」惡佛依然抱臂環xiōng、沉默如鐵,看都不看他一眼,半天才自齒縫間迸出兩字:「有趣。

」而雪艷青關心的,則是另一件事。

「鬼先生!」天羅香之主拄杖披發,於熾烈的焚風中大聲問道:「妖刀若附了他的身,還能問話么?如若不能,煩你即刻解除控制,我有事要問他!」白皙的秀額間緊蹙著眉,仿佛動了真怒。

鬼先生聳肩一笑。

「既宰制了身心,自能套出所思所想。

我早說了,宗主欲知之事,盡管包在我身上。

」誰都聽得出他答非所問,雪艷青卻是聞者不疑,只是不喜他吊兒郎當的輕佻口吻,蛾眉未見舒展。

忽聽聶冥途道:「鬼先生,我看你這號刀之法不靈啊。

瞧瞧耿小子的模樣!」眾人依言轉頭,赫見耿照拄刀撐地,單手扶額、渾身劇顫,模樣十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