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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星」--盡管他在大戰時僅是一名參謀,投入指揮的戰役其實相當有限。

年輕人有個常被老兵油子嘲笑的名字,「娘們兒似的,就一兔兒爺!」老兵們撇撇嘴面帶不屑,或露出猥褻的笑容。

他的名字叫慕容柔。

從那時起,於鵬就跟了將軍。

他沒見過傳說中縱橫央土戰場的刀皇虎帥、龍蟠鳳翥,也沒見過赤手空拳、於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太祖武皇帝,但他見識過何謂「英雄」--那個披發仗劍,縱馬嘶吼指揮的青年將領救了他和弟兄,在大伙心中,那人才是貨真價實的大英雄,非是殺人飲血以為豪勇的梁鍞之流可比。

為慕容柔做事其實相當痛苦。

要爭取表現,就必須夙興夜寐,拼了命殺紅眼,榨取每一絲心神氣力;一旦失去拼搏的企圖心,將軍就不再需要你了。

於鵬不能說是喜歡這樣的生活方式,但經歷過在yīn森恐怖的樹海亡命、惶惶然不知所以,他寧可活得踏實,才能感覺自己存在。

這輩子能有的彷徨、驚懼等,仿佛在九尾山便已消耗殆盡,甚至超用了來世的裕度,使他對慕容柔這個人的一切無法產生懷疑,包括他的命令。

驍捷營是馬軍,當用於攻擊而非防守,將軍安排在阿蘭山下,嚇阻的意味大於實質效果--這點在適庄主派人來傳訊之後,益發顯而易見。

谷城大營的部隊傾巢而出,布置於越浦與阿蘭山之間,適庄主與手下潛下山來,以將軍的手諭調集軍隊,分別壓制散布在四周的流民集落。

那些又飢又累、疲病交迫的難民根本無法與東海最jīng銳的部隊相抗,一如將軍所料,數量上略少於流民的武裝軍隊迅速控制住場面,幾乎沒有遭遇抵抗。

一頭訓練有素的獵犬能看住一群羊,遑論是一群狼!領兵的官長向難民們宣布:奉將軍大人之命,載運著柴薪米糧的輜重隊已自谷城出發,稍後將於原地埋鍋造飯,管大伙一頓餐飽;至於後續的處置,正等著山上大人物們的商議結果,要走要留都不是將軍能夠作主。

佛子用來要挾將軍的武器,此際未必與他站在一邊了,形勢已於無聲之間逆轉。

驍捷營是谷城大營的jīng銳,山道正面這萬余人的流民既交由於鵬負責,大營方面便不再增援--他們敢派人來,就算於鵬忍得住不翻臉,副統領鄒開肯定動手打人。

格老子的!當驍捷營是龜孫子么?鄒開出身獅蠻山,擅使槍bàng,拳掌造詣亦深,堪與江湖上的一流好手比肩。

「獅蠻山」非是什么占據山頭的門派,而是央土最大的武學堂。

「獅蠻」指的是武官的腰帶,因門中出過不少統兵的上將,以國之干城自詡,故稱「山」而不稱「堂」,於朝廷、江湖兩廂的影響力不容小覷。

慕容柔不吃人情保舉這一套,在行伍中向是「天之驕子」的獅蠻山弟子,在東海跟其他從軍的農家子弟無有不同。

鄒開的副統領之位是自己實刀實槍攢下的,非是靠獅蠻山盤根錯節的軍中關系而來;如此認份地由基層干起、不作青雲之想的,在自視甚高的獅蠻山弟子之中亦屬罕見。

也因此於鵬對這位副手十分敬重,願意容忍他好仗武勇、語多不遜的粗魯性格,兩位主副營之間甚是相得。

縱有武功了得的鄒開在一旁,驍捷營的營統心中始終有一絲莫名的焦慮。

於鵬當然不可能畏懼流民,但眼前這批衣衫襤褸、臭氣沖天的骯臟乞丐卻比他想的要更強壯結實,雖不易一眼分辨男女老yòu的比例,他確信壯年男子占了其中的絕大多數--但其實這一點兒也不難想象。

赤煉堂對流民的盤剝他亦有耳聞,環境如許艱困,身底健壯的成年男子會比老弱婦孺更易存活。

便是新兵健卒的遴選,都不可能比這場生存考驗更嚴苛了,里頭的人若還神智清楚,未被惡劣的命運折磨崩潰的,心志絕對比普通老百姓堅強,上哪兒去拉這么好的丁?洗剝干凈、喂幾頓好的,於鵬都想替驍捷營補新人了。

而且他們太沉默。

連拿不到餉、吃不飽飯的軍隊都有嘩變的危險,這些飢民怎能如此安靜?鄒開看出他凝肅的眉宇間有事,笑道:「出不了岔子的。

是將軍千交代萬交代說不能打,真要打,咱們還怕打不過?」於鵬微微一笑。

其實該擔心的是這個才對,萬一發生什么沖撞,老鄒出手忒重,只怕對將軍不易交代。

他清了清喉嚨,策馬上前幾步,朗聲道:「諸位,將軍大人有命,載著米糧的輜重隊已自谷城出發,少時將在此地生火煮飯,給大伙吃個飽……」流民中忽有一人應了幾句,聲音雖不甚大,卻打斷了於鵬的話。

鄒開面色一變,於鵬搶先橫臂,阻了他出言喝罵。

「這位鄉親有什么見教,請上前來說。

」黑壓壓的流民堆里一陣祟動,穢臭之氣如啟獸欄,隨風掀轉。

那人從中間擠上前來,倒像被人流旋攪著沖來出似的,畏縮的身影一到戰馬前更顯渺小,嚅囁著說了句話,依舊是聽之不清,只聞嗓音嘶啞,臟wū的兜帽下藏著一張鍋底似的黑臉,一雙jīng亮瞳眸向上瞥來,帶著獸一般的飢火異光。

鄒開火一來,扯開雷響似的嗓門喝道:「統領問你話,說清楚些!」「老鄒!」於鵬揚鞭示意他噤聲,忍著重新攪入風中的新鮮臭氣,和顏道:「別怕。

你方才說什么我沒聽清,再大聲些。

」那人像動物一樣瞥了他一眼,目光充滿警戒,片刻伸出骯臟的手指,指著於鵬身後,啞聲道:「……那兒有吃的,我聞到味兒啦!」人群中頓時sāo動起來,不是大聲鼓噪的那種,而是嗡嗡然如共鳴一般,像是一大片無意義地劃動腹足的烏殼蟲。

於鵬聽得一怔,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一陣惡寒。

鄒開搶先會過意來,怒喝道:「大膽!」唰的一鞭抽落,那人向後彈開,身子綳緊了一搐,肩上迸血如虹!「老鄒!」「兀那賤民,不知所謂!」鄒開總算記起要向營統交代,策馬回頭,面上怒意猶未褪盡,咬牙道:「不給他們點兒教訓,無法無……」見於鵬面色丕變,一股微妙的戰栗感掠過心頭,回頭時喉際一涼,體內似有什么一股腦兒地沖天而出,視線失速後仰,陡地映滿了藍天--於鵬眼睜睜看著流民群里飛出一團大鵬似的烏影,倏地劃開鄒開的喉管,快到連出聲示警都來不及。

鄒開還未墜地,那人足尖往馬臀上一點,勁風已至面門!--沒有臭味。

這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掠過心版的念頭,電光石火間他明白自己的預感並非無的,然而覺悟已遲。

薄刃劃過喉頭的瞬間,於鵬看見骯臟的兜帽斗蓬下,浮著極其怪異的烏檀鬼面。

那是一張女人的臉。

光滑的檀木雕磨出女子細致的眉眼、挺翹的瓊鼻,微噘的櫻桃小嘴有著難以言喻的野性,而獅鬃般的怒發貼鬢飛展,雕工狂野難馴,又與jīng細的美女假面形成強烈的對比,宛若深林獨行的夜之女神……幾乎在同一時間失去正副統領的驍捷營並沒有立刻陷入混亂,慕容柔銳意培養的勁旅畢竟非同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