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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訓練松散,手下沒有聽令作戰的習慣,在這要命的當口有未戰先怯、也有驚嚇過度貿然沖出的;兩邊陣尖一沖撞,剛補上的後隊又被撞成了幾個小圈圈,各自混戰。

鬢邊斑白的宿衛官急怒交迸,心中暗嘆:「都說南衙好養老,不意今日命喪於此。

自作孽!」眼見兩翼失守在即,他不得不投入戰斗,揮劍砍倒了兩名悍猛bào民,轉頭大叫:「不許離階,固守陣線!哪個敢--」腹側一痛,余字吐之不出,反倒是身子微顫,溫血搐出喉頭。

勉力俯首,見一桿雕鏨華美的鎏金大槍搠入胴甲,正是金吾衛之物,槍桿卻握在一名bào民手中。

斷氣之前,褚重元終於明白過來:那些被bào民拖將出去、消失在黑流間的金吾衛弟兄並非什么也沒留下。

他們身上攜的長短兵刃,都成了bào民的武裝,數量雖不多,但他們面對的敵人將不再是赤手空拳,而是裝備了購自東海赤煉堂的jīng良武器。

「……老褚!」任逐流憑欄見部下慘死,面色鐵青,不意牽動內創,幾乎嘔出血來。

他雖歷任軍職,實則出自兄長安排,軍中上司哪敢拿他當下屬看待?凡事得過且過,這兵當得葷腥不忌,沒點正經。

行軍打仗,怕褚重元還比他強得多。

情況演變如斯,任逐流再難安坐,思索片刻,對任宜紫及金銀二姝道:「保護娘娘,一步不許離開。

」不理阿妍呼喚,披衣提劍,沉著臉「登登登」快步下樓,途中見一人上前道:「金吾郎……」也沒管是誰,隨手揮開:「別擋路,老子沒空!」可憐遲鳳鈞堂堂東海經略使,如破布袋般被掃至一旁,撞了個七葷八素,連句話都沒說上。

任逐流來到大堂,那些攢著長槍擠作一處、不敢進也不敢出的衛士如見救星,眼淚都快潰堤,不料金吾郎面色一沉,一腳一個,將靠得近的七八人都踢了個跟斗,啷鏘一聲,抖開飛鳳劍上的金環,披衣跨出高檻,恐wū劍身不願出鞘,見是流民便即一戳,當者無不倒地;若遇金吾衛士擋道,反手便往臀上抽落,抽得一個個捂著pì股跳回堂里,涕泗橫流。

「平日挺能吹,事到臨頭,通通都是廢物!鎮日吃喝嫖賭不干正經事,到了緊要關頭,沒點兒pì用!連死老百姓都打不贏!執金吾,我呸!都去燒金紙罷!」越說越光火,氣一股腦兒全出在敵人身上,飛鳳劍照面便擊頭臉,那jīng細的鞘身浮雕抽在面上,仆地時哼都沒多哼一下,悶鈍的敲擊聲分外怕人。

「老子也成天吃喝嫖賭,怎沒你們這幫孫子窩囊?都丟人丟到了東海--」忽見兩側烏翳蔽天,挾著驚人的尖嘯,仿佛要撕裂長空,連忙一手一個,揪著兩名弟兄向後飛退;來不及拉一把的,便反足踹進堂里。

回身掠過高檻的同時,狼牙箭已「篤篤篤」地chā滿了階台,將倒地的流民與犧牲的金吾衛士都射成了刺蝟。

「慕容柔!」任逐流畢竟內傷未愈,先行調勻氣息,這才縱聲厲笑:「你殺人有癮么?他娘的一個都不放過!」廣場之上廝殺、追逐、嘶吼聲不斷,慕容柔身無武功,語聲不能及遠,卻聽他身畔一名面帶刀疤的軍裝少年揚聲應道:「我家將軍說,請金吾郎守緊鳳台,切莫出外纏斗。

如此我等方能以弓箭阻卻bào民,令其不敢越雷池一步!」任逐流心中一動,登時了然,嘴上卻不肯示弱,指著堂外一名撲來的流民冷笑:「越雷池的就沒少過!生意忒好,怕到元宵都不肯歇門。

這會兒是你來呢,還是我來?」少年拉弓放弦,動作迅雷不及掩耳,未曾停頓。

羽箭射穿流民足脛,那人抱著腿滿地打滾,慘叫聲不絕於耳,原本掩回的bào民呆怔片刻,攻勢雖未止歇,氣焰已無先前之高漲。

「若非湊巧,刀疤小子的眼力怕不是鷹隼一般?怎地慕容柔身邊,能人異士一個接著一個的,直如一泡長屎,拉個沒完?」眼見鳳台兩側還是有不怕死的bào民攀爬上來,心知慕容柔已盡了最大的努力提供援助,這會兒要是再守不住,「金吾衛」這塊招牌算是扔糞坑里了,任逐流收起輕慢之心,提起劍鞘,照定手下便是一陣亂打,怒道:「給我仔細了!敢放進一個死老百姓,老子扔你們出去當箭靶!」◇◇◇--好驚人的眼力。

從慕容柔座畔到鳳台大堂的高檻之前,何止百步!能在這樣的距離內,挽弓射中奔跑之人的小腿,實已當得「百步穿楊」的神射美名;但要使箭鏃准確貫穿小腿脛骨與腓骨間的縫隙,則與膂力、弓法無關,需要的是媲美鷹隼的絕強目力。

武學中,鍛煉眼力的功夫成千上百,然而將雙眼練到這般境地,不惟視虱蟻如車lún、更能視奔馬如盤石者,普天之下只此一家,別無其他。

那孩子,該是翼爪無敵門的嫡傳吧?白鷹、黑鷹俱已不在,蠶娘從未想過會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當口,復見「千里秋毫爪」的無雙鷹目,忽生出滄海桑田之感。

但感慨亦不過瞬息間,她旋將注意力放回場中,繼續尋找號刀令的破解之法--因為音律抵銷的路子早已走不通。

此法雖是治本,卻須有足夠的時間,交由橫疏影這樣的大家破解號刀令的發聲原理,則兩把號刀令吹奏相反的譜律、彼此相抵是有可能的。

此時此刻,在不明樂理、不知究竟的情況下,靠動物的反應來分析相應的無聲之律,連最起碼的「及時」二字也做不到,從何抵銷?「這法子沒有用,是不是?」橫疏影突然放下蜂腹般的奇詭異器,轉過一雙泫然欲泣的凄婉哀眸。

悲傷使得她的美麗更加令人心碎。

「現在沒用。

」欺瞞聰明人毫無意義。

況且蠶娘還需要她的協助。

「古木鳶讓你破譯號刀令的減字譜,代表他對號刀令的樂理也不甚了了。

」這個疑問在蠶娘心里推敲了千百次。

「既然如此,「姑射」是如何控制刀屍、如何令耿家小子突然發狂的?」以橫疏影在「姑射」之中的地位,並不足以獲知如此高深的機密,她只能自己最擅長的樂理來進行推斷。

「極可能是「姑射」手里握有一套吹奏之法,卻不知譜曲的原理,只知按指法吹奏,便能達到某種效果……」驚呼一聲,掩口道:「那是……「空林夜鬼」的面具!」耿照發狂後,她為喚醒愛郎神智,始終於向日金烏帳中,專心吹奏號刀令,並未留意邵蘭生與黑衣人的纏斗,此刻方才見到黑衣怪客的面具。

她的空林夜鬼面具還好端端地收藏在棲鳳館的房內,並未遺失,此人所戴不過是仿得維妙維肖的贗品。

橫疏影看得幾眼,忽露出迷惘的神色,半晌才喃喃搖頭。

「怪。

真是奇怪。

」「怎么了?」「那副面具……」她蹙眉道:「不像是假的,甚至不該是我那副的贗品。

倒像是出自一人之手的姊妹作,彼此間似有微妙的差異,並不是誰模仿了誰。

」蠶娘對藝術的造詣不若橫疏影,卻看出兩者「神」之不同,沉吟道:「他這副較古朴粗獷,下手之人意興遄飛,極是jīng神;蠶娘看不出技藝高不高明啦,但始作俑者卻是jīng通武學的高手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