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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鈞甄閣的俞雅艷俞師叔最是老成,始終不發一語,待眾人口干舌燥之際,才離座行禮,打破了沉默。

「掌門人春秋正茂,便要虛位禪賢,卻不急在一時三刻。

赴草堂求劍,歷來都是大事,秘劍所托非人,對飛鳴山那廂也難交代。

我等對大位俱無非份之想,便是花上十年二十年的光yīn育才,亦無蕭牆禍虞,掌門人萬勿見疑。

」這話說得極重,誰也想不到平日和顏的人發起火來,措辭竟強硬如斯。

掌門人處事沒什么架子,師叔們在他面前少了顧忌,盡管罵人抨政無不是文謅謅的一大套,也算有什么說什么了,犀利處未必稍遜於此。

但俞雅艷絕非是好逞口舌之徒,行止一向比言語更具份量,「鏗!」擎出佩劍交與左手,卻將右袖挽起,架上劍刃。

「鈞甄閣為本門蓄才,不於江湖爭勝,用不上這只右手。

卸與掌門,亦為我等明志!」「華甫不可!」眾人驚呆了,知他不是說笑,趕緊喝止。

掌管刑典的明正堂主事季雅壯季師叔在七人中最是年少,一向口不擇言,沖動的性格比之年輕人亦不遑多讓,情急之下,回頭沖掌門人叫道:「從來都是你說如何便如何,有哪個說過一言半語?今兒誰惹你了,犯得著這么bī人!你……快讓華甫把劍放下!」說到後來眼眶微紅,猶對他怒目而視。

「子雄,不可對掌門人無禮!」俞師叔厲聲斥喝,隨即閉目仰頭,沉聲道:「掌門人,但教本門上下從此一心,再無猜忌,流這點血也盡夠了。

」「華甫住手,莫做傻事!」「掌門人,你……你也說兩句啊!」--一群笨蛋!邵咸尊為之氣結。

俞、季幾位師叔以為提前大比,又送繼承人上飛鳴山,是師父想要寡占大位的布置。

殊不知師父雖是柴薪腦袋,卻比他的師兄弟又聰明些,若非被bī到了頭,斷不會行此極端。

師叔們是冤枉他了。

邵咸尊所慮,與他們全然不同。

俞師叔那句「春秋正茂」,令他腦海中電光石火般一閃,驀地想起另一種可能。

「華甫,把劍放下。

我不是那個意思。

」掌門人低聲道,神情看起來疲憊不堪。

短短兩句自不能打消俞師叔苦諫的決心,直到掌門人一言不發解下腰帶,一層一層揭開里外衣物,袒露出瘦骨嶙峋的xiōng膛來。

內堂里一片死寂,只余粗濃錯落的呼吸聲。

植雅章的左xiōng有一枚拳頭大小的烏紫斑痕,乍看像是瘀青,顏色卻深沉得多,周圍肌膚呈現某種帶紫的蠟黃,總之十分詭異。

「這是……」俞雅艷扔下佩劍,趨前觀視,不看還好,一看聲音都顫了,愕然脫口:「掌門人!這傷--」「沒治。

」植雅章淡淡一笑,重新穿好衣服。

「對手所發勁力凝而不散,數月以來,我用全身功力將它封在xiōng口,依舊不能阻止,也無法祛除,只能任其一寸寸斷血塞氣,腐壞筋肉。

待異勁穿透肺腑,觸及心脈,便是我的死期。

」潛伏數月而不散的勁力,簡直是聞所未聞!六人面面相覷。

季雅壯按捺不住,振臂嚷道:「究竟是誰打傷掌門人,與本門為難?我等便是拼了性命--」「我沒看清他的真面目,只知是個黑衣人。

」植雅章打斷了他。

「交手三合,均為試探,我知對手修為之高,平生僅見,不敢托大,遂以「數罟入洿」牽制,欲施展「河凶移粟」時,便即中招。

」「數罟入洿」是威力絕強的進擊招數,用以牽制敵人,那是寓守於攻、攻守兼具的意思了。

然此法不存於套路,眾人聽掌門人說起,不由得在腦海中試演一遍,果然妙極,怎自己就沒想過這般運用?季雅壯隨手比劃,幾乎脫口大贊,片刻才想起此時不宜,趕緊將半舉的兩只手放下,幸旁人各自心思,未有留意。

俞雅艷想了一想,又蹙眉道:「掌門人以右掌施展「河凶移粟」,這攻守間的轉換堪稱無懈可擊,便是三方受敵,盡也當得。

那人如何能尋得破綻,數擊掌門人xiōng口要害,留下如此凶勁?」植雅章慘然一笑。

「他只用了一指。

」六位師叔自踏出內堂,仿佛變了個人,與掌門人連成一氣,bī著弟子們練功,連最溫和的俞師叔也不例外。

關於堂議眾說紛紜,有說師叔們賭了彩頭,牽涉極大,這回是真的輸不起,也有人說是掌門人動之以情,說服了眾人……只有邵咸尊明白:以師父的修為,任兩位師叔連手都討不了好,對方能以一指之功,傷他到這般田地,當真殺進青鋒照來,「滅門」雲雲絕非危言聳聽。

這是本門百年未遇的空前大危機。

雖說師父沒見到凶手的真面目,可沒說猜不到是誰,震驚過後,到底是俞師叔老練,最早恢復鎮定,想了一想,沉道:「傷而不殺,這是裹脅之意了。

」眾人聞言一凜,見掌門人垂眸不語,顯然心中不是沒有答案,一致扭頭,靜待掌門人發落。

「咸尊,你先出去。

」此後的堂議,他便未能再與聞。

邵咸尊並不在意。

四十七代弟子中,只他一人被留在內堂,而眾師叔對此皆無異議,仿佛理所當然,其中意義不言可喻。

比起在這種地方鬧別扭,邵咸尊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從師父的話里得到靈感,重新鑽研「數罟入洿」這一式,試圖增益修補,以提升不動心掌的威力。

在他看來,本門的武功不能說是不厲害,然而失之於溫吞,內功修為須耗年月,倒還罷了,手底的路數卻也拖泥帶水扭扭捏捏,不能裨補其闕,是為大害。

以書呆師父的修為,若鐵了心欲致對方於死,豈能被輕易擊中心口要害?說到了底,就是迂闊自誤。

身為青鋒照第四十七代的首徒、未來的掌門人,他絕不能再犯這樣的錯誤。

這可不是自我陶醉。

無論對方意欲何為,只要青鋒照一日不屈服,植雅章指定的繼承人必是對方的下一個目標,這也是書呆師父執意將人送上飛鳴山的重要原因--想在芥廬草堂的地盤殺人,要比殺入青鋒照困難多了。

本屆大比的魁首不但將負起青鋒照的未來存續,並從奪魁的那一刻起便有性命之憂,怎么都說不上是好事。

瞧我的罷!書呆師父。

我……我會守護青鋒照的。

少年老成的年輕人揮汗如雨,自殘般進行著超量的艱苦鍛煉,帶著無畏的昂揚笑意。